下了课,许南枝收拾了一下,出了教室,拐角往前台走。
一走出来就看见小茹在切着橙子,而南乔鸠占鹊巢地坐在前台的椅子上。
见许南枝出来,南乔眼睛顿时一亮,好看的鹿眼弯成了月牙,挂上个笑。
不过那笑带着些讨好的憨味,看着就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枝枝啊,”南乔语气亲昵,瞧见边上小茹切好的橙子,赶紧拿起一个,递到许南枝跟前,“吃橙子吗?我亲手切的。”
许南枝:“……”
这憨货当她不长眼吗?
许南枝眼神不带什么感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盯得人心里直发毛。
南乔滚了下喉咙,过了一会儿她的笑如山倒之势土崩瓦解,嘴角向下撇,一把搂住许南枝的胳膊,带着细碎的哭腔哀求道:“你就原谅我吧。”
小茹在边上失笑,优哉游哉地切着橙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许南枝凉凉地看着她演,想着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那么尴尬地被当成无知妇女。
“我真错了,”南乔说,“我不也是想让你和江悬促进促进感情嘛。”
许南枝抽出自己的胳膊,义正严词道:“我和他,没有感情,明白了吗?”
见许南枝一脸严肃的样子,南乔先顺着她的话,连连点头:“行行行,你俩没感情,但你和我有感情啊,你应该不忍心我为你郁郁寡欢而死吧?”
“……”许南枝打开手机通讯录。
“你干嘛呀?”南乔探着脑袋问。
许南枝将包放在边上:“你不是要学林妹妹抑郁而终吗?我看看什么殡仪馆适合你。”
“对了,”许南枝忽然抬头看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盒子?”
“……”南乔听着话,震惊了三秒,感觉自己有必要重新考量一下这段快要破碎的友情。
许南枝播了个电话。
见南乔那副呆样,她溢出一声笑:“开玩笑的,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说完,电话通了,许南枝走了出去,还将门带上。
“喂,枝枝啊。”林雯率先开口。
许南枝没有多大热情,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问:“你下午几点去看那个人。”
那个人。
连称呼都没有。
许南枝虽然这些来和家里人关系有些疏远,但一向知礼,表面功夫都做得挺好,不会让人难堪。
“下午一点行吗?”
林雯问她。
“知道了,那到时候医院门口见吧,”许南枝深吸一口气,抬了抬头又垂下看着地,认真道,“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请你不要拿我做人情,我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这是许南枝第一次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不喜欢,林雯听了有些发愣,手上切菜的动作一顿,过了几秒才从喉间说出一个“好”字。
“嗯,那我挂了。”
“南枝啊,”林雯听她要挂,下意识立马出声,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许南枝等了半天才听她憋出一句,“你是不是不太喜欢那个张伯伯?”
“……”许南枝苦笑一声,“这重要吗?”
“妈,那天在饭桌上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许南枝冷硬道,“可你还不是拿我在奶奶那做了人情,所以,在你眼里,只要对你有用,我的喜欢与否,愿意与否,都不重要,不是吗?”
这大概是许南枝这么多年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长的话,话里没有控诉与责怪,但就是听得人心里一颤。
“南枝,你知道的,妈妈……”
林雯话里有些哽咽,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许南枝顺势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这些年不好过,但你想过吗?”
许南枝眼眶有些红,缓了缓,沉静道:“你的不好过不是我造成的,但我的难过,你可没少出力啊。”
“你自己决定把这种乱七八糟的日子过下去,你自己就要负责。”
下课的孩子推开门出来。
许南枝不想多说:“就这样吧,挂了。”
孩子们下来看见许南枝一一和她道别。
许南枝收拾情绪很快,至少面上看不出来,道完别后她回到前台收拾了一下东西。
“你要去哪儿呀?”南乔问。
许南枝:“我去趟医院。”
“医院?”南乔问,“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许南枝给了个放心的眼神,“我妈让我去医院看个亲戚。”
“哦,这样啊……要不我陪你去吧?反正我开了车过来,医院也离这不远。”
许南枝思索了一会儿,说:“不用了,外头晒,你就留在这蹭免费的空调吧。”
-
许南枝打了车去医院,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早,她午饭还没吃,就打算去医院食堂看看。
食堂在医院后面那栋楼,许南枝从医院大厅穿过去。
路过缴费处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在一个窗口。
窗口前一位衣着朴素的妇女弯着腰,凑近点就能听见她的哀求声。
“拜托了医生,能不能通融一下,我这二十万真的一下子拿不出来,过段时间筹到了我就补上,行吗?”
那窗口的医生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可我们医院有规定……”
“但我的孩子真的等不了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医生,现在有办法能救他,我们真的等不了了。”
妇女的声音在发颤,鼻子已经酸得不成样子。
成年人的体面荡然无存。
后头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看不下去,出声:“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医院就不能变通一下吗?”
窗口的医生一脸为难,皱着眉头再次强调:“这是规定,要是人人都这样那不乱套了吗?”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此时楼梯拐角一个医生下来。
“怎么回事儿?”
那位妇女见主治医生来了,赶忙上去,哭道:“江医生,我们医药费还没凑够,怎么办啊?我们真的没办法了。”
说着说着,妇女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江悬及时拉住了她。
“你先起来,”他问,“还差多少?”
“还差五万多。”
江悬二话没说,从裤兜里拿出一个钱包,抽出一张卡,走到窗口,撂下话:“剩下的用我卡里的钱补。”
“江医生,”那人有些为难,“你确定吗?”
江悬:“在疾病面前都是平等的,不能因为钱就让病人失去治疗的权利。”
一听这话,那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接过卡。
那妇女没想到江悬会这么做,等到手续办完了才反应过来,但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道:“真……真的谢谢你江医生,要不是你我……”
“没事,都是该做的。”
江悬笑起来,看着比平常暖了不少。
抬眼间,他瞥见了不远处的许南枝,愣了一秒,低头和妇女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完就朝着那个方向走。
江悬今天穿着白大褂,还带着眼镜,敛了些他有些桀骜的眼锋,看起来多了些书卷气,让人觉得脾气也好了不少。
越过人群,江悬走到许南枝面前,眉峰稍扬:“你怎么来了?”
许南枝还沉浸他豪掷五万的英雄事迹里,缓了两秒才道:“我来看看一个病人。”
“哦”江悬语气松懒,“我还以为你还屁股疼呢。”
“……”许南枝抿了抿唇,严谨道,“那是尾椎骨。”
“差不多。”
许南枝正想说差很多的时候,那位妇女小跑过来,手里拿着张东西。
“江医生。”
江悬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问:“怎么了?”
许南枝一撇,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人还有两幅面孔。
那妇女伸手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从您钱包里掉出的相片吧?”
江悬一看,有些忙乱地抽过来,指腹刚好盖住了照片里的脑袋。
那看着像一张证件照。
妇女抬头,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许南枝。
许南枝见她看着自己,就礼貌性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也回了个笑,紧接着就识趣道:“那江医生我就先去病房照顾我儿子了,这钱等我筹够就给您。”
“嗯,”江悬将照片放进钱包,“这钱不着急,等你宽裕了再还我。”
待那人走了,许南枝好奇地问:“你钱包里为什么放一张证件照?”
江悬将钱包放进口袋后,盯着许南枝看了两秒,确定她没看见是什么照片,就随口胡扯道:“辟邪保平安的。”
“……”
什么人会拿一张证件照辟邪?
这位哥说谎能打个草稿吗?
江悬像是看出了她的无语,将手往兜里一插,继续胡说一通。
“这张相片啊,鬼见了都得害怕。”
“……”许南枝狐疑,“有那么丑吗?”
江悬缓缓吐了四个字:“惨、绝、人、寰。”
许南枝听着听着,觉着有些不对劲,看江悬那眼神,好像是对着自己说似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和江悬在一起那三个月别说证件照了,两人连合照都没有一张。
“好吧,”许南枝说,“那我就先去医院餐馆吃个饭。”
“吃饭……”江悬尾调拖着,闲闲开口,“我刚好也没吃。”
许南枝眉毛一挑,看着问,无声地问了句所以呢。
江悬见她这么不上道,就出口提醒:“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许南枝眉头一皱:“不是说……”
江悬打断道:“你不会真想自己煮吧?如果你这么想做的话,那就……”
“没,”许南枝笑着打断他,想趁早把这个人情还了,于是道,“那就一起吧。”
更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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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挂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