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60年,早秋,厦国,某处宴会,流光溢彩,仙人林立。
少有宴会会大张旗鼓的宴请仙人,想来是宴会主人心怀宽广,并且名头足够约束仙人不明面上太过跋扈。
果不其然,有一个男人仪态端得风度翩翩,一身火红的衣袍,待人接物尤为得体,将一应仙凡都照顾的无差,看样子就是此间的主人。
季泠之生得貌美,又是雪发蓝瞳,哪怕穿的是没有什么装饰的流素白袍,在她身上也如皓皓月光,在这艳丽流光的宴会中也是极为惹眼的。
凡人之间,惊艳于外貌如此瑰丽,像冰雪化成的可人儿,而后又是窃窃私语询问何等关系。
仙人之间就直接许多,只是稍微掩饰一下大量的目光,似要把整个人都看透彻。第一反应是确认这人实力如何,打不打得过,再去查看何等灵根。
猛然,一道即为热烈的窥探传来,让季泠之整个人都绷住了,她下意识的翻出了容雪姬的令牌摩挲。她偏头往那个方向一看,是那个红衣男子。
那个宴会的主人。
季泠之悄然细细打量这男人,尽管这人浑身没有外泄丝毫的灵力,但周身炽热有如火海,想来是一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仙人。
看不穿。他为何对初来乍到的自己有如此强烈的敌意,难道这宴会实际如迎宾所言,都可是客,而是熟人相邀?
季翎面上强自保持住平淡的神情,淡然的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来,带些笑意的问询道:
“小仙友,你可是冰灵根。”
男人异常的举动让整个宴会都停顿了一下,等男人轻轻问询的声音响起,整个宴会都安静下来。
其余迷茫的人想找人问发生了什么事,也被旁边人急急忙的拉住了,仿佛宴会出现了极大的纰漏,需要暂停一下。
季泠之看着直直冲着自己来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为何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说是美貌,那不尽然。修仙之人,大多相由心生,又有灵力内塑,大多都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大概率那什么,师父说的,白毛控。
男人步步走动的过程中,一点点解开了约束着的灵力,到底还是引起了惊呼。
“怎么可能,他突破了。”
“真的是成了满字强者。”
“有一个火系满字。”
……
嘈杂的窃窃私语,都在感慨此人的强大。
季泠之听着现场的惊呼,暗道还好,只是一个新晋的满字,不是什么司道,还是宴会主人,应当顾忌众多宾客,不会乱来。
这般来算,这个宴会里,最强的人不过是寻常的灵满阶段。师父的名号,在这种强度里,应该是最有威慑力的。真倒霉啊,出门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既然知道了对方大概率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季泠之便带着笃定,佯装不解道:
“哦?本宫不才,身怀劣冰灵根,忝列容雪司道门下,承她教导。”
季泠之双手抱在胸前,没有什么在意的表情,好似这个身份并不怎么高贵。
又或者,在说。
滚开。
谁知,眼前的男人听了,只在第一瞬流露出震惊以外,之后竟然漏出了丝缕的兴奋。他好似,对容雪姬更感兴趣。
季泠之内心暗叫一声糟糕,手中已经拿好了师父给的覆雪令,准备随时跑路,以免自己被抓了然后让师父蒙受损失。
只不过临走前,她想看看师父的名号在仙人中,威慑力到底如何。季泠之对着男人亮出令牌,淡淡道:
“哼,见此令牌,为何不拜。”
师父曾经说过,遇到难解决的问题,把这个灵机——令牌拿出来,多少会有些作用。
季泠之问什么作用呢?
那女人脸上厌淡淡,一脸孤傲道:
“同亲临稍逊。”
季翎想着亮出灵机,只是做做样子,这灵机的威慑效果效果好的话就可以不用跑了。效果不好对方起码能稍微愣神一下,最不济趁着对方愣神的机会,发动覆雪令,也能成功的逃脱。
谁知刚刚催动灵力,漫天雪才刚刚落下,那男人扑通一声跪下了,极为诚恳道:
“不不不,仙子,你误会了。
区区灭宗之仇。
在下只是一时之间看到司道大人的踪迹,一时之间,情难自控,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
毕竟当年,是我宗丧尽天良,司道大人惩恶扬善,直抒胸臆,方是我辈痛快修仙的楷模。”
季泠之看着眼前这男人一瞬之间变了脸色,她倒是预料到了师父的名号多半如雷贯耳,但是这个男人直接跪下来,还是多少超出了预料。
毕竟,那可是一个灵满境啊。
师父的名号好像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响亮,这时回想起自己最开始甚至因着不了解修仙界到底个什么情况,还想着要逃跑,一时间也是有些失笑,笑自己没见过世面,这般惶惶如兔。
自此,季翎见着了这小小灵机带来的安全感后,定下心来,想通过这个似乎知道师父过去的人,打听一些什么。
哪怕心中厌弃这男的得很。
这人刚刚还风度翩翩的待人接物,转头就恃强凌弱,马上又想威胁敲诈,甚至,行更恶的丑事。而后看见一枚令牌,就奴颜婢态,极尽谄媚。短短一番举动,丑态百出,算得上恶心的举止,全来了个示范。
偏偏还要问这狗男人问题,她强压着恶心感,冷冷淡淡的喝道:
“这块令牌又是何物,这上面的数字又是何意,我怎么,一点都不懂呢?嗯?”
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这般故意问一些浅显的问题,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要对这话语大做文章,去思考这问话的背后又是何等人物的何等深意。
哪能想到,问话的人真就是想问话。
师父是讲了很多覆雪令有关的东西,其中关于调取灵力更是翻来覆去,常常讲。具体表现为,一旦问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不是沉默、逃避,是说一遍怎么去调取覆雪令的灵力。其中灵机上一点点减少的数字,无论怎么拐弯抹角的打探,多么好的气氛,师父都避而不答。
仙人凡人,不过如此。
宴会里游走的无不是人精,季泠之久久未回到这种场合,一时间还觉得有些陌生,没能表现得多认真。但也够了,此时,就是要不屑,不在意。
她曾经问过师父,这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保质期。
笑话。这物什,日日都有灵力流经,何谈保质期。想来不告诉她,定然是,不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可能是灾劫?亦或是定时?总之不是什么好的词语。以前只是勉勉强强在意,毕竟,只是一个数字。
数字多了去了,又怎么了。
可是这令牌能让一个满字强者硬生生的跪下,那上面的数字,意义想来不会轻到哪里去。
季翎想要了解师父。她很贪心,想要用五十年的时间,把师父的过去,全都给拥有了。
那宴会主人恭恭敬敬答道:
“仙子你说笑了,既然司道大人将命牌给了你,自然是认下了做亲传,想来您定会如您师尊一样,执掌冰雪,我辈鼎力支持。
这寿数还有九十整,正是司道大人鼎力时,只要想做,就能做。仙子此时出世,自然有一番安排,我辈为您鞍前马后。”
骗子。
只是一个令牌,只能得到除支持以外的一切支持。
贱人。
你的嘴,怎么就成一屋人的嘴了,就你能代表。
笑话完,季泠之只感觉心好像痛了一下。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这个用来连接有无的灵机,每个宗门能有好多块的灵机,是命牌。
是那个“到了灵满境之后,天地人交感,可去天机阁造一命牌。”
是了,连一些宝石玉物都能承接灵力,从而做成灵机,那这种玄玄妙的唯一物什,自然也可以担成灵机的功能。
但这个命牌只是身份象征吗?那其他就不需要身份象征了?
季泠之不信。
她笑,回想起话本里那些什么令牌、玉牌、骨牌啊都是碎了,才有作用。
季泠之不干。
季泠之想这个命牌,永远都不要碎。
所以。
寿数尽了,会碎吗?
季泠之只觉得心好痛。
对啊,修仙显学不讲寿数,师父讲功法的时候不讲寿数。
她听话本里讲,听师父幼时动不动就说千百年,听师父偶尔感慨两三百年。
她还以为。师父还有很久。很久很久。
千年弹指一瞬,云间看人世潮起落,闭眼睁眼忽觉南柯一梦。
男人奴颜奴婢的谄媚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季泠之的发散:
“仙子,司道大人没有家族,我愿领此间众人,向司道大人臣服。”
季泠之怒了。
她想起来这男人之前说过一句。“当年,丧尽天良。”
想来,让这种男的承认自己做了错事,是很有难度的。更甚的,季泠之一想都是漫世界的血和泪。
当年,是多少年。是师父人在人生中最能攀爬的壮年突遭不可抗拒的惊变,还是人生中最能抗风雨的中年忽逢彻头彻尾的大难。
没有家族。这又是什么意思。
季泠之想想都觉得痛。
所以,这女人才什么都不在乎吗?
容雪姬啊,容雪姬。
我突然不是很想知道你的过去了。
容雪姬啊,你好可怜。
我想爱你。
※:
我现在写完才看见,原来,原来小泠之也觉得她师父可怜啊。
竟然,,,如此相像。
我当初竟然没有意识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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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少女-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