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呼哈……”
“现在几点了?可恶!根本挣脱不开,这玩意怎么这么牢固!”
房间仍旧只有烛光微弱,映出黄发青年庞洪因过分使劲而扭曲的脸庞,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流到衣领里,上半身的衣物都被汗打湿。
他屏住呼吸手臂猛地发力,一整张脸涨红,可手腕处的扎带依旧稳如泰山分毫未动,坚持了须臾后力气用尽,庞洪累的瘫倒在椅子上。
“我X,这怎么整!”
“绑手的到底是啥,怎么会这么结实,老子手都快被勒断了!”
常真一冷不丁地出声:“是尼龙扎带”。
还是一贯的那种冷淡语调,似在解答庞洪的疑惑,可视线却又不在他身上,“纯靠力气挣脱并非不可能,但你,最好还是省点力气吧。不如多观察下身边有没有能够得着的道具。”
庞洪闻言瞬间如一根被点燃的炮仗似的,“砰”地炸了:“靠!你什么意思,说我不行?老子早就看你这家伙不爽了,拽个屁啊!”
“尼龙扎带是吧?那就对了,正常人谁能只凭力气挣脱?老子都不行,其他人也做不到!”
“还敢教我做事?道具……道个屁的具!要是有能用的东西,我还能费这大半天功夫吗,是不是拿别人当傻子?”
也是气得狠了,一连串话叭叭叭地都不带喘气。
常真一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庞洪,眸如寒星,就是那眼神确实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个小白脸,我X!我X!”
庞洪被常真一的眼神彻底激怒,口中吐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
他和常真一坐在同一侧,立时身体一歪就作势要扑过去揍人,但他忘了身体受缚,加上两人中间还隔着个人。
于是他很滑稽地连人带椅侧翻在地,掀起一地尘灰,摔得眼前一黑。
让人意外的是,椅子因为撞击,木料拼接处出现了松动。
庞洪发现这点后面露喜色,也顾不上找常真一麻烦了,嘴里开始猖狂叫嚣:“牛逼,老子是天才!直接把椅子给拆了不就全解决了!”。
随即更加激烈地扭动身体,带动椅子撞击地面、桌腿,发出刺耳的噪音。
其余几人不堪受扰地皱紧了眉头。
……
童无垠陷入思考,屏蔽一切外界的干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脱困的方式绝对不止一种。
追梦人既然称此为游戏,那就会有解法。
他们坐的椅子应该是特制的,椅背又高又窄、比脑袋还要高出一小截。
反绑的双手和椅背并没有被固定在一起,因此有一定上下移动及微转身体的空间,但在保持坐姿的情况下,除非像会软骨功的杂技演员一样能将手臂旋转360度,不然无法直接脱离椅背的桎梏。
不,不对。
童无垠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
她陷入思维局限了,应该跳出去重新看待这个问题。
是的,在“保持坐姿的情况下”确实无法脱困,但,谁说脚被绑在椅子腿上,这个人就站不起来了?
意识到的瞬间,童无垠就行动了。
她身体向前平移,臀部挪到只沾一点椅子边,让自己和椅背之间的间隔空间最大化。保持着手臂向后平举的姿态,如做深蹲般,双腿与核心齐齐发力,向上缓缓起身。
身体带动手臂一同向上,眼看手臂马上就快要越过椅背的高度,童无垠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同时下肢也开始颤抖。
是了,她的身体此时太过虚弱无力——做约等于“深蹲起身”的动作,对身体的挑战太大了。
但必须坚持住。
童无垠暗暗咬牙。这次若泄了力,下一次尝试只会更难。
撑着一口气,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手臂终于从椅背上抽了出来。
再没有一点力气的童无垠一屁股坐回椅子,但脸上绽开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她成功了!
手已经脱离椅背的局限,能活动的范围变广,接下来可以做的操作有许多。
思绪翻飞间,正好听见那边常真一提到「道具」,倒是给她也提了个醒——
面前餐桌上摆着的物品,正好处于她站着并转身后,能够得到的范围内。
就在这时,在庞洪制造出的吵闹背景音中,一道极具穿透力且清脆的断裂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莎露,她竟然仅凭自身肌肉力量,硬生生崩断了手腕上的尼龙扎带!
这下惊呆了众人,其中庞洪更是面色青红交加——才刚信誓旦旦地说没人能做到,这下啪啪打脸了。
坐在莎露对面的年轻男子——摄影师文自宇没绷住,脱口而出:“我去!”
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他都一直死死紧闭双唇,童无垠注意到这点时还想过是不是他担心说错话被追梦人惩罚,因此打定主意不开口。
此刻被莎露徒手断扎带的勇猛一幕正面暴击,他震惊之下贡献了自己来此后的第一个音节。
既然“闭口禅”已破,他也不再保持沉默,眼带钦佩地朝莎露颔首,口中赞道:“真的太厉害了!”
年轻男人长得俊俏,浑身文质彬彬的范儿,有点文艺男大学生的感觉。他的称赞让莎露有些不好意思。
轻声回了个“谢谢”,莎露弯腰,双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左脚处的扎带,手臂带动手指一同向两侧发力。
左脚处的束缚也应声而断。
“牛X!”仍倒在地上的庞洪,不再试图蛄蛹着破坏椅子了——折腾半天,除了最开始的松动处多了一小条裂痕,其他一点没有要坏的迹象。
他将新的希望放在了莎露身上,刚好他俩的座位挨在一起。
他向莎露恳求道:“小姐姐,帮帮我呗,帮我也解开!”
说这话时,莎露刚扯开右脚的扎带恢复了自由。闻言,她面露犹豫,视线在等待探索的区域和庞洪之间游移。
庞洪瞧出她的犹豫,心道有戏,继续磨:“小姐姐,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费不了多少时间的!帮帮我吧,啊?我们得互帮互助哇!”
“好吧……”
莎露到底还是妥协了,她想,帮个人确实不费什么时间,而且她不想因为拒绝生了嫌隙。
那庞洪一看就是个难缠的。
见莎露真的打算帮庞洪脱困,高清如与林志德坐不住了,二人先后开口。
高清如:“等下也帮帮我吧!”
林志德:“麻烦也帮我解开下!”
说完两人意外地对视一眼,眼神不约而同浮上警惕和敌意,如同看竞争对手。
与考场中有人率先交卷时体会到的压力类似——只要有一个人成功,其余人就很难再坐得住了。
时钟挂得较远,烛光照不到,众人说实话看不太清楚具体的时间,秒针走动发出的滴答滴答声,倒是清晰可闻。
黑暗总是能放大这些,例如时间流逝的声音,也例如胸腔中越发急促不安的心跳。
莎露那边发的动静很大,童无垠也不由分出些心神关注。在某个瞬间,她其实也想过要不要请求莎露帮自己。
但下一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弊端太多。
其一,莎露帮助他人脱困,必然拖累自己的搜查进度,难保她以后回想起来不会迁怒于人。
其二,首个游戏就求助,潜移默化之间,自己在其他人眼里会被打上「弱者」的标签。欺软怕硬是人性的本质之一,在这个环境下,成为弱者绝不是好事。
其三,莎露只能一个一个地帮,这么多人必然要分出先后,而谁先谁后,其实都取决于她。这意味着莎露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控制决策权”,她与被支配者的关系必然产生微妙变化,不再单纯。
这点的影响难以预测,童无垠不喜欢给自己挖坑。
其四,得人相助自然也就欠下了人情,但童无垠自己有解题思路,没有必要额外欠人情。
清除杂思,她专注地、细细地打量餐桌上所有的物品。
桌子中间处放着十来个装盛食物的陶瓷餐盘、古朴的木雕烛台与正燃烧的蜡烛;离人更近些,是一人一套的木筷子、木汤匙及陶瓷水杯。
童无垠站从座位上站起来,两脚交替着拉动椅子缓缓靠近餐桌,待足够接近后,她转过身体让双手能够到餐桌上的陶瓷水杯。
一点点,再多一点点……好,拿到了。
小拇指勾住水杯的把手,将它拉近,直到水杯越过桌边落到地上。
“啪嗒”,清脆的陶瓷破碎声。
童无垠没有理会身边那些惊诧的视线,她蹲下身,选了片最锋利的,用它相继割开了手腕和脚腕处的尼龙扎带。
活动着松了松手脚,望着被黑暗紧紧笼罩着的、四周充满未知的空间,心中竟然升腾起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兴奋之感。
未知啊……
沉吟思索了片刻,童无垠打算先去挂着时钟的那片墙找起,还能顺便看看现在的时间。
追梦人说游戏会在晚上十点结算,那结算后理应是睡觉休息的时间。因此三种道具之一的「房间钥匙」,大概率就是指供人休息的房间的钥匙了。
正迈步往时钟的方向走去时,耳边突然有人说话。
“去看时钟?介意一起吗?”
童无垠的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酥麻瘙痒之感,顿时浑身寒毛直竖。是谁?靠得如此之近,她竟然毫无察觉……
在警铃大作之际,她猛地回头,下意识地挥出一个肘击。
糟糕,童无垠反应过来,如果是其他真人秀嘉宾,这一下别把人给打坏了!
不过最终没人受伤。
身后那人身体微微一侧,手臂以一种极为巧妙的角度迎上童无垠气势汹汹的肘击。动作轻柔,却暗含巧劲,稳稳接住了她的胳膊肘。
“…..放开。”
一击过后,童无垠其实已经隐隐猜到身后那人是谁了。
回头见果然是他,她动了动还被抓着的手肘,无奈道:“先把我的手放下来吧,不是故意攻击你的。”
常真一没有立刻松开手,他攥着她的手腕,此时的姿势看着像是一个拥抱。
他轻笑:“反应很快,身手不错啊,NL。”
这家伙,什么时候脱困的?
心里好奇,童无垠直接就问出了口。
常真一松开她,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坐靠在餐桌边,阴影中的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而又冷淡的气质,“就刚刚,你砸杯子那会儿。”
童无垠:“你动作好快,我都没注意到。怎么搞定的?”
“很快吗。”常真一略懒散地歪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我应该走的是追梦人特意设计好的’脱困路线‘。”
他轻抬下巴,示意童无垠看向椅背和椅面的接缝处,“那儿有一张极薄的金属片,应该是特意塞的,给发现它的人脱困用。”
“找到不难,但它被塞太紧,拿出来还挺费功夫。”
童无垠看着他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那个金属片。”
“嗯”,常真一没否认,“那什么追梦人开口前就摸到了。”
他邀请道:“走吧?你想去看时钟,我和你一起。”
童无垠没答话。
常真一有种如雪山之顶般的清冷疏离感,他站在自己身边,两人似乎离得很近,可她却感觉不到他话语中的温度。
为什么要和她一起行动?
想不通这个问题,童无垠就不想答应。
“你找到的道具都是你的,我不会拿。”看出她的顾虑和怀疑,常真一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狡黠,调侃道:“还是说你怕我?”
“看不出,你挺会说笑话的。”
童无垠回他一个笑,眼眸中是亮得吓人的光,仿佛任何挑战和威胁对她而言,只是让她兴致更盛的调剂罢了。
“走吧,让我们看看,这个真人秀有什么把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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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无处可逃(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