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罪魁祸首’音响就摆在墙角,竖长条的形状,内置两个扬声器、呈上下垂直排列。
不远处地面上有残留的硫酸,质地看上去像水,流动性强,应是稀硫酸。液体外圈呈喷溅状、正中央却少了一块儿——都被莎露的脸一力承担了去…..
如此大量的硫酸,不敢想伤势会有多严重,毁容都算轻的。
倘若不慎滴进了眼睛、口鼻或耳朵里,伤及这些功能性组织,那麻烦就大了。稀硫酸接触到皮肤会造成化学灼伤、水疱,严重情况下皮肤可能坏死。
而其他部位,以眼睛为例,若真流进去了,轻则角膜烧伤,重则失明。
必须尽快处理。
该死的,现在这破地方条件有限,要什么没什么。
唯一和医学挂点钩的‘医药博士’张木,现在还直挺挺地昏迷着,自顾不暇,天晓得什么时候能醒来,还醒不醒得来……
常真一不知从哪里端出两个大杯子,一手一个,递给文自宇和高清如:“帮她先用水冲洗,注意不能冲到眼睛里去。”
用水冲是对的,解了燃眉之急!只是这水从哪儿来的?
话说两个大杯子也很眼熟……童无垠认出来了,是长条餐桌上人手一个的水杯。
她当时为脱困还摔碎过一个。
那头,文自宇和高清如终于说服莎露移开手掌,用清水自上而下,冲洗并稀释她面部残存的硫酸。
伤势比想的还要严重。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童无垠还是倒吸了口冷气。
莎露的半张脸变得面目全非,皮肤色泽暗红发黑,失去弹性、薄得似皱巴巴、贴坏了的车窗膜,仿佛轻轻一掀就能露出底下的红肉肌理。颧骨肿胀处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灼伤严重。
上下两片唇瓣相接处血肉模糊不清,粘连在了一起,莎露想要说点什么,因为嘴张不开,一扯就疼痛难忍,所以听上去咕哝不清。
她面露急色,用力张口:“唔唔,那......里,唔机,关......”
用的力道过大,嘴皮撕裂、血“哗哗”流了一嘴。
高清如“哎呀”一声,也急了,安抚莎露先不要说话,免得把嘴扯坏了。
又向莎露报好消息转移她的注意力,诸如眼睛里没进硫酸,万幸万幸,之类的——虽然莎露很难这样乐观地去想。
清水冲刷脸颊,流入衣领,除了微弱水声,似乎还夹杂有喉间呜咽哀鸣。
众人只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仿若无人于此时软弱。
……
被困一小时,人员接连重伤,他们一直在被迫跟着追梦人的节奏走。
破局点究竟在哪?!
莎露被暂时安顿好,童无垠转身研究音响去了。
开玩笑,一个会喷硫酸的音响,不能就晾在那里儿不管,得找出机关的触发方式。
音响有两个扬声器,上面的没瞧出异常,但下面那个就不太对劲了——
外层起保护作用的金属网格上,残留着明显的硫酸溶液,不是一滴两滴,而是很多。并且看上去,不是从外面溅进来,而是从里边喷出去的。
就离谱,硫酸竟然是从下方那个扬声器里喷出来的。
正常音响的扬声器自然不会喷硫酸,唯一的可能,这是追梦人特意改造的。
已知空间中有机关,搜寻来往的人自然会小心谨慎,那要怎么做才会让心怀警惕的人也中招呢?
钻人思维上的空子。
‘第一次见到’、‘看不清楚的‘、’不知道功能的‘,人们往往对这一类存在天然警惕,避而远之,就算有必要靠近搜索也会三思而后行。
音响不一样。
音响是大家都熟悉了解的事物,这是其一;追梦人说话的声音曾从这个音响中传出来,说明它不是摆设,而是实实在在能用的,这是其二。
至于第三点……
她凑近观察,在心里模拟莎露当时可能 在想什么、会做什么举动。
莎露碰音响,不像是为找道具——除非道具能藏到音响内部去,否则基本上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没处藏啊。
更像是搜到这儿了,手随意摸摸碰碰,类似闲得无聊‘手痒’的感觉……
这样的话,追梦人很可能会利用一些惯常的配件,作为机关开启的媒介:越是看似普通合理的行为,越有可能是他埋下的陷阱。
比如,电源开关、各种控制按键、拔/插电源线…….
童无垠从房间中央那条长餐桌上取了个盘子,肉菜倒在其他盘子里,把这个空出来,罩在下边那个扬声器上。
不用担心被硫酸突脸,没了后顾之忧,她率先尝试按下电源开关。
音响被关上了,除此以外无事发生,不是这个。
童无垠沉吟片刻,看向音量调节按钮,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脑海中有了画面:追梦人他设下这个机关一定希望能派上用场,最好他自己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机关触发的契机,以在某个特定节点,将‘节目效果’推向顶点。
什么样的行为,是由追梦人做出来以后,可以起到引导作用的?
是音量。
追梦人可以突然提高音量到刺耳的程度,也可以在说关键信息时故意轻声细语,届时肯定有人耐不住,去调节音量。然后就会上了他的套!
应该不会错。
一前一后,童无垠分别按下带有‘ ’和‘-’图标的音量键。
果不其然,硫酸就像被水枪“滋”出的水柱般,从扬声器处喷出,又被提前‘安排’的大瓷盘给尽数挡下。
找到了,降低音量键‘-’是假的,是硫酸机关的触发点。
……
“这个机关可以用”。
童无垠这句话是对林安宁、高清如说的,她俩和张木是这轮的「对对碰目标」。
二人还未开口说话,在一旁凑热闹、打逛子的庞洪先插了话:“你开啥国际玩笑?硫酸也,谁愿意挨这一下?!”
他三角眼微眯,有点咄咄逼人,再次强调了一遍:“你们谁愿意?”
高清如面色不佳:“不……我不行。” 说完回头看了眼莎露,显然仍心有余悸。
林安宁双手环胸,眼神凌厉地剜了庞洪一眼,有种女boss气质,不过事实上她也是。
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答应。
“再看看吧”,她这么说。
身上有种社会老油条的油滑:别人不愿吃亏,那为什么我要上?
童无垠“嗯”了声,表示理解,不愿强人所难。
新的这轮才过去几分钟,仍有时间,那扇大门也没来得及和常真一好好研究,大概率会有机关,运气好点说不定是伤害性更可控的机关……
“喂!!!你要干什么?!”
林志德的声音?众人猛然回头,查看从身后传来的动静是何缘由。
始作俑者又是庞洪。
就这么一溜神的功夫,就叫他跑餐桌那儿去了,要干什么?
童无垠定睛一看,他竟在推张木的凳子,连拉带拽的,一张木椅子被推出了轮椅的风格。
林志德坐在餐桌另一侧,断了手掌对他影响实在太大,此时还在歇息养神。他察觉出事情不对劲,连连对庞洪怒喝:
“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但是来不及了,庞洪推着张木就往一个方向冲去——
那有两个书架,不过摆放地相当古怪,不似一般靠墙摆放,而是如同图书馆那般:一个靠墙,另一个与之隔条过道的空间,摆放在空旷处。
推着张木往那儿去做什么?
张木……
童无垠心下悚然,张木是本轮的‘目标’啊!庞洪,不会是要对他下手吧?!
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轧地声,没有轮子却移动得飞快,庞洪是下了死劲儿了。张木瘫软在椅子上,若非双手仍被绑缚着,早就从椅子上滚落了,此刻他被推着,面朝两个书架中间的过道,急速而去。
高清如眼尖,惊叫道:“有条反光的线!书架中间!”
那是一条钢丝,及腰高,横在两个书架之间。
庞洪他疯了……他想把张木往钢丝上推!
‘载着’张木的椅子、张木的咽喉,眼见距离钢丝就只差1米,半米……20厘米......!
惨剧即将发生,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牢牢地将椅子摁在了原地。
是常真一,为了能追上、阻止这一切,他跑得很急,胸口不住起伏,呼吸急促。
童无垠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眼中似有凝寒的风暴在汇聚,一手提起庞洪的后衣领,将他甩飞出去。
他说:“滚远点,一会儿和你算账。”
大伙儿都聚在张木身边,还好赶上了,他没死,没有被钢丝直接扼断喉咙。
但也差不离了。
整张脸皮被钢丝对半划烂,血从整齐的切口留下,仿佛一副鲜血制成的口罩。
张木受伤,倒计时又刷新了。
在还剩11分钟之时。
林安宁上前指责庞洪:“你是不是疯了?想杀人吗?!”
那钢丝高度及腰,若真有人步伐迈得太急,走得太快,被划伤了也不会致命。
可张木是坐着的,那样高速地推动他,若不是常真一及时拦下来,就真没命了。
童无垠真想上前给庞洪两巴掌,但她忍住了,这对场上局势无益。
她不仅愤怒、且无语,“这是在做什么?你显然早就知道这处钢丝机关,为什么不说?还非要对张木动手?”
庞洪躺在地上,龇着牙狡辩道:“那不是那俩女人不愿意挨机关吗?!”
“那是对硫酸机关不愿意!钢丝这个,本可以轻轻划伤就行。”
庞洪无力反驳,恼羞成怒:“md,你管我,现在至少有‘目标’被命中,我们不会扣分了。张木他也没死,这结果不也还行吗?!”
童无垠冷笑:“呵呵,你知道刚刚这轮只用了9分钟吗?”
“这又怎么了?那第二轮也提前了呀,轮次早乱了!”
“不!第二轮确实提前了,但也是用了10分钟。本来如果这一轮,能够在10分钟之后再重置,那所谓的第四轮其实就并不会真的造成扣分,轮次也就不会乱!”
庞洪没懂,闷头对峙:“你什么意思?”
林安宁恍然大悟:“她说的对……那样就根本不用管第四轮!第一轮的20分钟,加上第二轮的10分钟,再加上假设第三轮撑到11分钟,那就是41分钟。第四轮没有倒计时结束的机会,因为整个隐藏关卡一共才1小时,会先一步截止!”
庞洪:“我……我靠!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童无垠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语气森然:“你听我说话了吗?你的愚蠢和残忍葬送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