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之貌的魅惑大失败了 第17章 巧合

星灯报社。

打印机咔嗒咔嗒地吐着纸张，油墨的气味在空调房里浓烈发酵。

杜小满站在茶水间，盯着咖啡机里缓缓流出的褐色液体发呆。

昨晚的噩梦在她脑海里越描越清晰——她梦见许夏浑身湿透地坐在办公桌前，水珠顺着她的长发滴落，在瓷砖上汇成一滩紫黑色的水渍。

许夏面前的电脑屏幕不断弹出新的文件，加粗加黑的标题缓慢流过小满眼前，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牢牢吸引住，有“科技创新引领未来：人工智能在医疗领域的突破与应用”，有“环保新举措：塑料替代品能否拯救海洋生态？”，有“职场女性崛起：打破‘玻璃天花板’的故事”，有“文化遗产保护：数字化技术如何拯救濒危文物”，有“网络暴力何时休？社交媒体平台的监管困境”，还有“基因编辑技术CRISPR：开启药物研发的新纪元”，“药物定价争议：高药价背后的研发成本真相”。

过了很久很久，屏幕静止在最后一份文件上，她才回过神来。

她叫夏夏姐，对方没有反应，她有点害怕，凑近了再叫，许夏轻轻应了一声，虽然只有一声短短的“嗯”，但可以听出是许夏的嗓音。

然后，许夏白皙的手搭上了转椅扶手，椅子转动，里面的人也转过身来。

面朝杜小满的一面，没有脸孔，乌黑的长发垂落，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啊——

啊——

啊——

她不断后退，后腰撞在桌沿上，摔坐在地，她叫的声嘶力竭，从梦中惊醒，喉咙痉挛。

她在地上惊恐挣扎的整个过程里，许夏一动不动，静静坐在那里。

只是梦而已。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梦？

小满发帖子求解梦，得出的结论是，最近太忙了。

周天一觉睡到大中午，看到许夏发来的工作消息，她原以为自己睡过了，从床上弹起来换好衣服，抓起漱口水准备出门时才想起来是周末。

"小满，咖啡溢出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手一抖，握着的手机差点脱手。一步开外，璐璐正倚在门框上，拿着一叠散发温热油墨气息的文件。她化了过时的烟熏妆，并不能掩盖发黑的眼圈。

"哎呀，不好意思。"杜小满手忙脚乱地关掉咖啡机，"喝什么，我收拾好了给你打一杯。"

"不用了。"璐璐走进来，高跟鞋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衬得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我和许夏在跟的滑雪意外和校园霸凌的报道，后面，哦，还有一个药物研发相关的，后面应该要交给你一部分，你忙完来找我对一下进度。"

杜小满抿了抿嘴，没说话，点点头。

上月末和男朋友吵架，加班讨论选题的间隙，她向新婚的许夏表示羡慕并倾吐烦闷，小满清晰记得，许夏认真问了她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假如有一天，你觉得，他不再是他了，你还会爱他吗？”

“怎么样就不是他呀？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勉强算个帅哥呢，现在整一个啤酒肚大胖子，有时候脾气还臭。不过胖有胖的好处，我家橘子最喜欢趴他肚子上睡觉。”

橘子是他们养的一只布偶猫咪。

“他不是他。他看起来是庄屿，听声音是庄屿，他的气息他的衣服他的洗发水味道，好像什么都是庄屿，可是，他不是他。我能感觉到，他……不一样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没，夏夏姐，有没有可能，你是太累了，我不太理解，嗯，你说的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自己产生了某方面的心理障碍吧？”

“你认为是卡普格拉妄想症？”

“呃，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查过冒充者综合症的资料，那个专访后来没进行下去，其实我也不太懂这个，但是，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有点像。”

许夏的声音有些神经质的发抖，“他以前睡觉总是朝右侧卧，现在却变成了平躺。……你说吃饭的口味？没有变化，他还是喜欢白灼菜心，蒜蓉西兰花，海鲜气蒸锅。但是，他写字的方式有变化，以前他写'了'字最后一下是往上挑的，现在是平的。还有戒指，他弄丢了我们的戒指。”

“啊这，让我想想……”小满茫然。

许夏很少参与星座算命之类的话题，她不信这些，但小满信，关于爱情，她有充沛的精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刷古装穿越言情剧的时候最喜欢指点江山，如果是我……

有次说到激动处情绪溢出，“要是老娘就……”话说一半，主编在身后幽幽问，“就怎么？”

晚上睡前，她给许夏传了一条短讯。

“夏夏姐，我之前看过一句很浪漫的话，如果是别人变成了他的样子，我不会再爱，那是我的忠贞，如果他变成了别人，我会继续爱他，那是我的不渝。希望你能找到答案。”

最近两周很忙，那条短讯，就是她们最后一次闲聊了。

小满路过许夏的工位时，看到她办公桌上的绿萝，生机勃勃，那支她最喜欢的百利金钢笔，笔帽上的银色花纹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细碎的议论传入耳中。

“小夏不是刚结婚，真可惜。”

“警方说是意外。”

有人冷笑，"你信吗？听说最先传唤的就是她老公，人已经跑了……"

有人皱眉，“嘘——”用眼神示意对方闭嘴，可自己却忍不住瞥向许夏的座位。

“她之前不是还在跑那个拆迁的新闻吗？会不会是……”有人忍不住开口，旁边的人打断道：“别瞎猜了，那个采访我也在跟。”

谁都不敢大声讨论，眼神交汇间，尽是压抑的猜测与不安。

主编老张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脸色阴沉，不怒自威，他扫一眼众人，声音沙哑：“许夏的事情，警方还在调查，身为新闻工作者，至少应该做到不造谣不传谣。”

他敲敲小满的桌子，简单交代几句，工作安排和璐璐说的一样。

许夏出事之后，她的工作电脑是锁在行政办的，小满按下开机键时，仿佛隔着时间，触到了许夏指尖的温度。

她归类整理文档时，下意识点开了一个单独留在桌面角落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很奇怪，是拼音全拼，“jiemu”，里面有不少文件和图片，关于小半年前发生在美院的霸凌事件。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许夏将旧文件夹拖到桌面，是准备做系列专题，还是……

小满的目光扫过开头的几行字，心跳漏了一拍——这篇报道的最终版本她读过，当时用的是化名，而眼前的这份文件，却是原始版本。

真实姓名。

她的视线迅速下移，两个名字像刀锋一样划入她的眼帘：沈漾。沈岚。

新闻人的敏锐嗅觉，连接上了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小满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桌沿。

两名离奇死亡的学生，校方严禁外传的消息，对记者来说并不难获取，只是在警方有明确结论前不能随意报道。

“太巧了，不可能。”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要冲破胸膛。

文件夹里那个最近修改过的，名为"后续"的文档大小仅有1k，指尖在鼠标上悬停了几秒，点进去。

“7.15 晴

青春期的孩子可塑性最强，他们有机会不断改写自己，昨晚聊的很愉快，明天约见面，有点期待见到她。”

她见了谁，是沈岚，还是刘玥？

小满迅速翻出手机拨号，“喂，赵警官，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

津平分局。

沈鸿坐在长椅上，一身正装，但领带早已被他扯得歪斜，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古铜色小臂。

身旁的秘书手里拎着冷透的咖啡，观察着双手捂脸的老板，不敢随意开口。

沈漾从小到大，他始终记不住他上几年级，在哪个班，十几年来唯一参加过的一次家长会，还走错了班级，不清楚沈漾喜欢玩什么，交了什么样的朋友，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是个好父亲。

他给了他相当优越的生活，给了他做很多事情不必多考虑的底气，无论是沈漾打伤的同学，还是搞怀孕的女朋友，都是他在摆平。

父子关系不亲近，却也没有过尖锐的矛盾，起初他对刘芮很客气，和小玥也算亲近，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是他再婚之后一段时间开始的，饭桌上有次言语冲突，他发了火，沈漾仇视的眼神让他心寒。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父子俩都在回避见面，可现在，沈漾的人生戛然而止，以一种离奇到荒谬的方式，而他，刚刚亲眼见证了法医切开沈漾苍白的胸腔腹腔检查与器官归位缝合的全过程。

沈漾的心脏中没有血液流出。

沈鸿的身体微微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表盘上的秒针依旧一格一格地跳动，像是某种无形的倒计时。

“沈漾，你到底惹了什么人……”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办公室的门打开，有人走到他面前，“沈先生，你女儿刘玥，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