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 第26章 第 26 章

她们赶到了一个山崖峭壁处，山壁狭窄，仅一掌宽，并不能通行，类“砰”一下不见了，阿濛感受到了一只柔软的东西，剐蹭着自己的小腿，她低头，看到了一只昂首挺胸的……狸猫？

它的毛是灰白相间的，长而顺滑，背上有一条黑色的背纹，额头正中，有三道天线，它的眼眸，依然是如碧湖般澄澈。

阿濛瞪大了眼睛，这是类的本体？形似狸奴，而髦长。这怎么可能……她不信！

他那样强大，强大到能与麒麟抗衡。

而“自己”也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小狸兽，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细小的山缝中。

山中多灵草，然而附近的石缝中也藏着毒虫。

两人在小小的石块上蹦来蹦去，很快看到了出口。

出口一片白茫茫的耀光，阿濛下意识地想要停下脚步，然而这具身体却一往无前地扑了出去，扑出去的一瞬间，又变回了人形。

失重的感觉让阿濛忍不住想要尖叫，而“自己”却发出了爽朗的嬉笑声，张开双臂，逆风飞翔，在短暂的滞空后，她落在了一只双翅殷红的大鸟身上，这鸟名叫无极鸟，每隔五百年都会迁徙来此度过寒冬。

无极鸟喜爱歌乐，翅膀能扇起朔风。

她们从一只无极鸟身上跃起，在风中停留，然后又落在另一只身上。

也是类之族领悟风之道的途径之一。

不动用任何灵力，即可借风飞翔，就是他们族的天赋之一。

阿濛发现，他根本不需要像自己这样狼狈地到处找鸟……

可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这具身体一脚踏空，朝地面摔去。

万丈之下才是茂密的森林。

修炼本就是艰难险阻的事，这种意外数不胜数。

正当阿濛以为会出事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托住了她。

是类，其实他早就会飞了，不过是在帮“她”感悟风之道罢了。

她的弟弟，婴儿时期就通悟了风之道，学会了御风术。

而她，身体孱弱，领悟迟钝。

尽管她很努力去做，父母亲却总安慰她，不必这般辛苦。

他们总谦让着她，保护着她，对于她，异常宽容，近乎没有底线……

而弟弟调皮，总爱四处乱跑闯祸，他小时候还很喜欢学她，变成像她一样的女孩，因为此事，总被阿爹阿娘责罚，那些惩罚，对于他犯得过错，过于不讲人情，好像在逼着他长大。

她心中一直埋着一颗疑惑的种子。

那时她与弟弟总是黏在一起。

入夏后，她总和弟弟躺在清澈见底的溪中避暑。

池中的锦鲤已经习以为常。

胆子大的，跑到她们跟前啃她们的脚皮。

弟弟受不住痒，总是像泥鳅一样翻滚着，赶走那些鱼。

她抬头望着肆意开放的海棠花，怡然自得，她好喜欢和家人呆在一起的生活，吵吵闹闹，平静美好，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

又过了一万年。

弟弟不再黏着她了。

那时弟弟已经到了上仙八阶，而她只有下仙五阶。

修炼造诣上的差距，让她们渐行渐远。弟弟沉迷修炼，有朝一日要冲击霞天境，没有时间再陪伴她。

她只能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越走越远。

“阿姊。”

“这是阿翁为我造的织春剑！阿翁说我剑术练成时，就能冲击上神之列了。”

她心中为他开心，又默默羡慕他的天赋。

“修炼成上神以后呢？”

弟弟说：“当然是继续冲击霞天境。”

她没有再问，到达霞天境以后呢。

世间绝大部分修行者皆是如此，只想要变得更强，那就是修行的最终目标。

可是，她始终觉得，人生一世，总不该只追逐修行。

但她有什么资格，与弟弟去说这些。

笨蛋指教天才，世上没有这个道理。

没有弟弟的陪伴，她一直处于孤独中。

也活在巨大的落差中。

她也时常问自己，如何让自己的生命更加有意义。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救助了山下的人类，那时她才发现，自己虽然只有下仙五阶，能做的事，却远比她想象中的多。

她常常离开村子，下山去守护四方生灵，降妖除魔，平战乱。

她生而平庸，但却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限。

这很好。

再和弟弟相见时，他已经到达了上仙九阶，距离神阶一步之遥。

那时他不过三万岁。

而她的修行依旧迟缓，甚至还是下仙。

有人说她与他不像一胎同胞，比起弟弟，她太过平庸。

后来，弟弟再也没和她说过自己修炼的成果如何，再也没在她面前展示过的灵盘。

而她不再不甘心，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和平庸的自己共生共存，缓缓进步。

“阿姊，阿娘说你已经好久没有修行了，你都在忙着什么？”

她们太久见面，弟弟完全不了解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等帮阿翁过了这一关，我就告诉你。”

-

庇护他们一族的猛犸之王，寿命将至，活了三十万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冲击霞天境，成为天地共主，永生于世。而是自然死去，准备用他的死后的躯体滋养大地万物。

但族内接到消息，六界多方势力出动，朝这里靠近，皆为了抢夺猛犸之王的那对无比珍贵的长牙。

她们类之族，曾是麒麟一族的下属，却因为太过弱小而被抛弃。

后来被猛犸之王庇护，便一直信仰供奉着他，这次全族出动，守护猛犸之王。

她被安排在了哨岗，而弟弟抱着阿翁为他造的织春剑，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那时阿翁已经很虚弱，气若悬丝，却下令让他们都退下，不许守着他。

“他们要抢我这尸骨，便给了去就是，不要为此做无谓的牺牲。”

“好。”

弟弟点头，却抱着剑，岿然不动。

“孩子，我活了三十万岁，什么都经历过，这一辈子早已值得，你们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阿翁说得是。”

弟弟从不拂逆阿翁。

可他的心意，她知道。

阿翁是她们最尊敬的长辈，谁也不能亵渎了他的尸体。

那些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怕阿翁祭生万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于是提前动了手。

那一战，弟弟第一次在她面前亮出了灵盘，他竟然已经迈入了上神。

不仅踏入上神，还到了上神二阶。

定是因为弟弟心思细腻，害怕她们二人之间巨大的差异会伤害到她，所以才隐瞒不说。

谁能想，自己心中那个聪明的小鬼头，总是对自己撒娇，让她帮他挠痒的小鬼头，有朝一日能够握剑守护家人。

“我既在此，一步不退。”

弟弟和师父联手，加上父母亲和五个猛犸上神，总共九位上神，才击退了所有觊觎阿翁躯体的人。

他为了保护阿翁，剑损，差点战死。

阿翁用最后一丝神力，用自己的双牙和骨头，为弟弟铸了六道骨剑和猛犸白甲。

弟弟的修为一下子到了上神五阶。

-

少年英雄，威名远扬。

万人簇拥，人人敬仰。

这是她的弟弟。

她深深为他骄傲着。

送别阿翁后，她以为弟弟会继续修行，冲击霞天境。

谁知他却一声不吭，跟着她一起下山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是你弟弟。”他说：“什么时候弟弟跟随自己阿姊，还需要理由了？”

“会拖慢你的修行。”

“我年轻，有的是时间。”

自此以后，弟弟不再只沉迷修行，与她在山下一起保护人类，斩妖除魔，平定战乱，陪伴着她，年复一年。

世人敬仰他，爱他，称他为猛犸白甲小将军，为他塑像立庙，供奉着他。

从前，弟弟只追求绝对强悍的力量。

所以，他的招式，都是惊天动地的——风来山倾、天地风斩、藏锋无敌。

然而在陪伴人类的这些漫长岁月中，他于稻田中，在旷野里，在月光下，看着人类短短百年寿命，燃尽爱恨，生离死别，通悟了另一种风之道。

成就了他剑术的第四式至第六式，分别是风之形-穗声，风之声-羌花，风之骨-梅原。

他的力量，越来越温柔，却，越来越强大。

这时，他已到了上神五阶。

在六界之中，也是罕见的天才。

突破了她们本体之限制，天才中的天才。

弟弟不再像从前那样，兴高采烈地将自己的修炼上的成就宣告天下，而是对她说：“阿姊，你与我，都在做着和阿翁一样的事。”

她们二人庇护着人类，就如同大树庇护着花草，阿翁庇护着她们，不求回报。

还以为这样快乐的日子，还能持续很久，然而就在季春一天夜晚，她将睡时，一道魅惑的声音传进她的脑海。

“知道你为何修行缓慢吗？

她瞬间清醒。

起身查看，小雨打窗，海棠未眠，桌上的灯盏，烛火微晃。

无人。

难道是她的幻听？

她关好窗沿，正准备回床去睡，谁知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身穿赩炽石榴裙的女子，她好像天上的烟霞一样美丽，慵懒又高贵，眼睑上晕染着鹅黄色的金箔胭脂，手指放在灯盏上，玩弄着火舌，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因为是我封印了你的灵盘，所以才让你修行不得。”

她不信。

那女子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下一刻就亮出了自己的灵盘，三十道年轮，相当于上神八阶的实力。

可她的灵盘与众不同，是逆向运转的。

“你是魔。”

“不仅是魔，还是六界中最强大的四大魔女之一。”女子骄傲道。

“你为何会盯上我？”

“你阿娘真会生，一生就是两个天阴圣体，你弟弟与风结缘，得到了风神祝福。”

“我让你阿娘把他送给我，她竟然不肯。”

短短几句话，就让她非常讨厌眼前这个让她贩卖家人的人。

她答：“自然不肯，谁会把自己的孩儿送人。”

“我虽是魔，却是很讲理的，我又不是白要，我拿湮河火种与她换，她当初要是接受我的提议，老猛犸将死时，你们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你拿什么珍贵的东西，我们都不会把弟弟给你。”

“你阿娘也是这样说的。”她掐灭了火苗，那张嫣然的笑脸已经荡然无存，“所以，我惩罚了她。”

“你对我阿娘做了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罢，她就凭空消失了。

而在第二天，麒麟一族就出现了。

阿濛第一个伙伴就是我们的猫猫小将军，《山海经》里像猫的“类”。

绿眼睛是为了纪念我养的第一只小猫。

这章应该会修文，感觉写得太概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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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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