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一言堂 第3章 我竹马呢

顾北和王俊还在骑着小电驴慢慢往家走。

顾北现在一点不见上午那风驰电掣的骑车速度，他恨不能让电驴当场变蜗牛，慢慢往回爬，好让他跟王俊多待会儿。

两人之间没有说话的。顾北不是个善于聊天的人，一直在等话多的王俊开话题，但王俊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都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王俊困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眯一会儿，到了你叫醒我。”

“啊？”不等顾北反应，后座就伸过来两只胳膊，紧紧地揽在他腰上。

王俊把额头抵在他后背。夏末天气还热着，少年人阳气大，顾北穿着薄短袖，王俊的呼吸隔着一层布料喷洒在顾北的脊背上，温热而有力。

电动车后座也敢睡，不怕摔下去……顾北叹了口气，施了个禁锢术法，将王俊牢牢框在车后座上。

又骑了半小时电驴，顾北发觉出不对劲来。

就算他骑得再慢，电驴也还是电驴，不该这么久都还不到目的地。

他转头，缓缓看向一旁的公交车站。

这个车站牌，他已经路过三次了。

第二次他还当自己是眼花了，但第三次，他确确实实地凑近看了一眼，错不了。

这一站，他经过三次了。

“王俊？醒醒！”顾北拍了拍王俊的手臂，“王俊？”

他把手伸进王俊的睡衣袖子，摸了摸王俊的胳膊，发觉这双胳膊不知何时冰冷的像块路边的石头。

顾北其实很怕鬼，因为他的驱鬼术比较差，或者说没学好，没大有那方面的天赋。

他的技能点全点在除祟和降妖上了。

背后的王俊叫不起来，胳膊变得冷硬，原本一直有的温热呼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明明路线没错，但同样的地方经过了三次。

顾北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一把扯开环在腰上的胳膊，下车把垂着头的“王俊”抓着头发抬起脸来。

一张大睁着双眼的苍白面孔骤然撞进他的眼中。

这不是王俊的脸。

不等手上那只鬼张嘴怪叫，顾北先一步惨叫了起来，声音之凄厉，把鬼都吓得一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顾北一边惨叫，一边狂踹数脚，将鬼踹下电动车，他骑上电动车就跑，速度之快，比上午报道不遑多让。

地上的还没反应过来的鬼慢慢爬起来，愣愣地看着顾北离去的方向。

没一会儿，鬼反应过来了，它怒不可遏地站起来要去追顾北，却看见顾北又骑着电动车回来了。

反应过来后比鬼还怒不可遏的顾北停了电动车，一把扯住鬼的衣领，愤怒甚至一时间盖过了他的恐惧，他冲着这只鬼怒吼道：“王俊呢？！”

我好不容易回来的竹马呢？！

……

电动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王俊迷迷糊糊地睁眼，问：“到了？”

前面的顾北没有说话。

王俊松开手下车，他正要去拿放在车前篓里的背包，突然有远光灯照了过来。

王俊定睛一看，顾北把电动车停在路中间了，一辆车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当下也来不及思考顾北为什么要把车停路中央，王俊一把揽住还坐在电动车上的顾北，带着人往路边扑。

轿车飞速从他们原先在的地方开了过去，王俊没有听见电动车被撞飞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一眼，地上有一滩被压扁了的纸。

“……”到底是被两个妖妈练大的，王俊一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推开了怀里的“顾北”。

“顾北”摔出去，肢体扭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不是顾北。

王俊觉得眼前的情况莫名熟悉，他脑子里突然一痛，一点陌生的记忆从脑海里闪过。

一瞬间，他从那点记忆里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小孩。

那是谁？

耳边适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顾北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顾北？

顾北在哪？

脑子里闪过许多他看不懂的碎片记忆：有的无声，只是一个画面；有的只有声音，画面一片漆黑。

但无一例外的，所有画面里都有一个小孩，所有的声音都在唤着顾北。

头很痛，他不明白。

王俊蹲在地上，痛苦地抓着头发。被摔出去的鬼见自己都还没动对方呢，这人就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立马往远处躲了躲。

可别死了赖上它。

鬼心疼地看着路中间被压扁的纸扎电动车。

这可是他家里人才给它烧的，它带着朋友出来兜风，还没骑一会儿车就报废了，朋友也不知去向。

……

“哈？你说你跟朋友正在骑车兜风，不知道怎么就跟我的车重合了一下，应该是阴阳交错换了车？”

顾北手里捏着个鬼语符，听完后也没啰嗦，一拍电动车后座：“上来，我们原路返回去找找。”

知道这鬼无意害人，顾北虽然还瘆得慌，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急缓，现在找到被换了车的王俊才是最首要的。

刚刚还恨不得撕了对方的一人一鬼握手言和，返回去找王俊和另一个鬼。

但顾北很快又发现不对了，他骑着车怎么往回走，都还是会经过刚刚的那个车站牌，好像这条路围成了一个环一样，一直在让他走重复的路。

“是不是你在搞鬼？”顾北眼神危险地看向车后座的鬼。

鬼无辜摇头。

“你最好不是。”丢了竹马，顾北现在十分火大。他把电驴停在路边，从兜里抽了支红色记号笔，开始在公交车站上画问地符。

符咒成型，发着隐隐红光。

顾北对着符咒说：“寻天小区。”

符咒上红光微闪，但毫无反应。

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有两个解释：一是他符咒画错了，二是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寻天小区。

顾北又检查了一遍，符咒没画错。

虽然他平时学校里学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但对于这种保命法子和未来就业方向的学识可从来不晒网。

区区一个基础的问地符，他不至于记错。

那就是第二种解释。

他很有可能，根本不在阳间。

顾北当即开始在地上画还阳阵，画好后，他把电动车推到阵里去，自己也站进阵里。

鬼也想进，被顾北一脚踹了出去。

“你还什么阳？在这儿等着，我去阳间找到你朋友了，就把你朋友送回来。”

那鬼看样子想跟他说话，顾北又用了一张鬼语符。

鬼：“你最好是。”

顾北：“……”

红光一闪，电驴和顾北都消失在了原地。

阳间路边红光一闪，电驴和顾北闪亮登场。

那个没了电动车的鬼见突然出现了个活人，连忙往活人身后躲。

顾北吓了一跳，赶忙闪开。

那鬼转而躲去他电驴后面。

顾北没工夫去探究这鬼的迷惑行为，他赶忙扫视周围，寻找王俊。

王俊就在不远处……的路中间。

现在夜深了，这条路上没什么车，但顾北吓得不轻，忙跑过去拉了王俊往路边走。

走到车站牌前时，顾北突然感觉右手臂一痛。

他偏头看，见王俊的脑袋上立起了一对灰色的狗耳朵，瞳孔几乎竖成了一条线，正呲着牙咬住他的胳膊。

这一幕，似曾相识。

八年前，王俊也是这么个状态，咬住了他的左臂。

然后，两人就莫名其妙地分别了八年，八年里，他连王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问长辈，长辈只说这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事。

一种曾经数次折磨过顾北的恐惧又冒出了端倪。

离别。

“王……王俊？”顾北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乞求意味。

他颤着声音说：“你醒醒。”

“我现在不用你保护了，你不要变成那样……”

别离开我。

他一把捏住王俊的两腮，逼着王俊松口。

“你知不知道站在路中间很危险？会被车撞死你知道吗？”

别离开我。

“八年，你觉得装不认识我很好玩？还是你不想跟我好了？！”

别离开我。

疯了。顾北狠狠咬住刚刚被王俊咬过的地方，试图用疼痛逼自己清醒。

他的祖宗顾决然是个魔胎，导致后代个个都精神堪忧，偏执的要死。女的受刺激就精神崩溃，男的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爹就是疯了，莫名其妙地疯了，开着车带着他妈撞死在了街上。

他姐已经崩溃了，但还不到危害社会的程度，顾决然是男人，所以疯的后代也都是男人。

他现在修行了，不能崩溃。

崩溃了，就会入魔，变得和他祖宗一样。

“顾……北？”王俊有些嘶哑的声音从跟前传来。

眼白已经变得一片血红的顾北一怔，松开咬着自己胳膊的嘴，看向被他捏着两颊的王俊。

王俊的竖瞳微动，视线转向顾北手臂上被重复啃咬过、已经破皮出血的伤口。

两个都疯了一半的人看着彼此，一动不动。

躲在电驴后面的鬼都快吓死了——不对，它本来就是死的。

反正阴兵大人们说的对，活人都可怕的很，它以后再也不乱跑出来玩了！

王俊捉住顾北捏住自己脸的手，用力掰到一边去。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走了顾北手臂上的血迹。

“别……怕……”王俊的一对耳朵耷拉下来，竖成线的瞳孔渐渐圆了回去。

“我……保护……你……”

顾北崩得死紧的精神骤然一松，翻着红眼倒了下去。

王俊手忙脚乱地把人接住，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是愣愣地抱着顾北，坐在地上。

……

“我只是出去买个夜宵嘛……”

顾微尘今晚第三次想跨出家门，第三次被无形的力量拍回了家里。

老祖宗叹了口气，认命地上楼把自己俩儿子和那个北洲小天使给叫醒。

“醒醒，去街上把你们的好兄弟捡回来。”

一道来自天边分不清男女的、只有顾微尘能听见的声音响起：“出去买夜宵？嗯？”

顾微尘目送着三个孩子出门，面不改色地说：“怎么了，我闲得慌想吃两个小孩不行吗？”

那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十分无语，没再说话了。

顾微尘掏出手机来，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备注“小鸡”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没响两声就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仙君，王俊好像出事了，但我和庞害都出不了门！”

“我也出不了门，已经让家里三个小的去解决了。”顾微尘缓声说着，声音里含着能安抚人心的法术，“这是他们小孩自己的‘劫’，我们做家长的无权插手。世界法则——也就是天道不让我们直接帮忙应劫，只能从旁协助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渐渐平静下来，刚想说话，手机貌似换了个人拿着。

一个不同于先前的、温和又冷静的女声响起：“我们该怎么做？”

“把孩子放出去。”顾微尘轻笑一声，“你们也清楚，一直护在巢穴里不是个事。野兽就该出去跑，猛禽就该出去飞，不是吗？”

顾微尘说完就挂了电话，又打给一个备注“楠楠”的号码。

那边也是没响两声就接通了。

“老祖宗！我弟他还没回来……我、我刚刚画寻人符……不显示……”电话那头的顾楠貌似哭过，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

顾微尘这次没有实话实说，他撒了个谎：“小北在我这里睡着了，他们几个男生玩的太晚了，没有及时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在、在您哪里？”

“对，我家里有结界，寻人符找不到在我家的人，这个你知道吧？”顾微尘这个不是撒谎，他家里确实有结界，寻人符找不到在他家里的人，“很晚了，你快睡觉吧，记得吃药，明天小北一醒我就让他回去。”

“不、不用那么快，他想玩就让他……会不会给您添麻烦？如果……”

“不会麻烦，让他在这里玩也行的。”顾微尘失笑，“你先去平复一下好吗？深呼吸。”

“好……好，麻烦您了……”

电话挂断，顾微尘拿着手机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突发恶疾似的。

“小姑娘真可爱呀，小姑娘……”

他又把通讯录翻到最顶上，拨通了置顶号码。

远在国外的丰不改刚下会议，助理就拿着开了震动的手机过来，说备注“小宝”的人给她打电话。

丰不改拿着手机去到一边，接通，那头传来一个黏黏糊糊的男声：“老婆~”

“怎么了？”她问。

顾微尘直言道：“我想要小姑娘。”

丰不改：“……”

丰不改：“让思远变。”

顾微尘不干：“那是假的！”

“那怎么办？”丰不改头疼地扶住额头，“你又怀不了小姑娘，我又不能随便再造个魔，那让犹在去生？”

站在一边准备随时汇报工作的顾犹在一个激灵：“我不！”

“听到没，犹在不生。”丰不改哄道，“实在想要小姑娘，你就问北洲再要个女性外表的小天使。我这边工作忙，先挂了，回头给你打。”

顾微尘还想发癫：“诶……”

丰不改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顾北：他为什么装不认识我？

王俊：这谁啊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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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竹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