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樱驰牧出生那天,白衍殊作为皇族唯一的王子,跟着白衍鄜去祝贺樱家喜得嫡长子。
那时的他还是个天之骄子,即使是个骑士,也是受万般宠爱的殊王殿下。
要说被宠到什么程度?
驰牧这个名字就是他定下的,取自诗句“驰声九州牧”,一是希望他将来能保护三级岛,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二是樱家世代守护三级岛和皇族,白衍殊是未来的继承人,樱驰牧自然也是要保护他。
可是这家伙,一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白衍殊,也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对方太过好看,不哭也不闹,就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白衍殊想抱他,他会哭的很大声,但是白衍殊一走开,他也会哭。
之后白衍殊就明白了,樱驰牧耍小孩子性,想要自己陪着,又本能的害怕生人靠近。
最后没得办法,为了帮助好兄弟,白衍鄜让白衍殊留在樱家,陪樱驰牧度过了几年幼儿期。
白衍殊有时感觉缘分真是奇妙,他一开始也没想到,樱驰牧的野心他清楚,他应该侍奉有实力的王,却真的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实力,忠心跟随身后。
可是一想到这个,想到当初发生的事,白衍殊还是不自觉难过。
当年樱驰牧出生后没多久,谛安星天降祥云,昭示着白衍屿在花神的祝福下出世,同样意味着白衍殊天之骄子之位会被剥夺。
在樱家那几年,他一直没机会见到白衍屿,但好在他待人为善,做事亲力亲为,人人视他为尊敬的殿下,
自然没有人清楚,皇宫里对白衍殊的流言蜚语,,贬低,已经到随口而谈的程度。
哥哥是【骑士】,本体还是花典里从未记载过的紫罗兰幻想,说不定是什么垃圾品种。
弟弟一出生就是【国王】,还是最高品质的朱丽叶,对比之下,白衍殊简直不堪入目。
樱驰牧能记事开始,白衍殊就被带回皇宫,那也是两兄弟第一次见面,白衍殊本以为他会瞧不起自己,没想到白衍屿和樱驰牧一样,十分尊敬自己。
过了很多年,他和樱驰牧一直没有联系,他忙着带白衍屿熟悉一切事宜,也在那时,就被囚禁在中心塔最高处,不准出来丢人现眼。
仿佛一夜之间,坠入深渊。
同样的还有樱驰牧,十五岁那年,樱家出事,父母双亡,他只能独自扛起照顾弟弟的重任。
白衍鄜为了照顾故人之子,便安排他和白衍殊一同在皇家学院上学,多年不见,两人还是一见如故,话不多,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白衍殊比他大三岁,很多学业进度不一样,樱驰牧却在一年的时间里,学完三年课程,跳级陪伴白衍殊。
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樱驰牧和白衍屿同年出生,真会以为他和白衍殊是同龄人。
也是在那时候,一次无意间,樱驰牧知道了分开这么多年,白衍殊在皇宫里因为白衍屿遭受到的所有恶意,本来没什么交集的两人,变得一见面就拌嘴打架。
回忆结束,樱驰牧突然对着白衍殊单膝下跪,右手握拳放到左手手臂上,“殿下,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在月季国,这是花奴对主人表达衷心所做的跪礼,握拳所对的位置,就是本体印记,相当于第二颗心脏,但比心脏更容易致命的位置,一旦印记被剥除去,再无生还可能。
而能让印记显示的情况有三种,一是身体虚弱到需要激印记能量维持人形,二是主人主动显现出来,三是绑定四阶契约的双方,能随时看见对方的印记。
见到贵族,寻常花民花奴只需要弯腰点头鞠躬,而作为专属奴仆,私下必须行跪礼,以表忠心,可樱驰牧的身份按理说不需要这样。
“开个玩笑的,你怎么还是禁不起逗。”白衍殊把他扶起来,嘴角不自觉上扬,也就这样这个时候才会开心了。
正好,樱驰牧也喜欢看他笑。
“我找你是因为,小樱阿姨教我的那首曲子,我差不多学会了。”
当年出事后,是樱驰牧的小姨在照顾两人,后来和白衍殊也渐渐熟络,小姨最擅长的就是弹钢琴。
白衍殊重新坐回钢琴前,特地往旁边坐了点,留个位置给樱驰牧,“想跟你试试。”
樱驰牧站在原地愣住,脑子突然就乱了,连呼吸也有点急促,嘴里小声嘀咕着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不过还好白衍殊没有听到,发愣完樱驰牧才反应过来指的是弹琴,他走上前坐到白衍殊旁边,“遵命。”
许久,一曲结束,两人都停下手中动作,白衍殊很满意今天的练习,难得手感这么好。
似乎想起什么,他问樱驰牧:“你怎么会过来?父...领主不许我和外人接触,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白衍屿前脚刚走,白衍雪过来说,樱驰牧似乎在找自己,还好提前下楼,不然两人碰见又得打架了。
樱驰牧听出话中端倪,反问道:“那殿下还肯见我?”
白衍殊不语反笑,倒是有些释然的回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比你和小鱼年长三岁,但是陪伴你的时间比他还长,怎么不算是家人?”
樱驰牧只感觉喉咙酸涩,眼神飘忽不定,这是除了弟弟,第一次有人对自己称呼为家人。
自从父母过世,两兄弟寄人篱下,虽说小姨对待他们就像亲儿子,可他也不敢多要这份亲情,在学院刻苦学习,毕业后进入军队立下战功。
尽管因为黑魔术品种经常让人看不起,他的实力可以证明一切。
品种越低修炼越难,他还是靠自己升到四阶,战功显赫的大将军,和白衍屿
同为【国王】权限的天才。
“过几天就要带兵前往北境,临近动荡,加上守护神失踪,此次武士大规模进犯,绝不是巧合,也许不会安全回来,”他犹豫了几秒,“恰巧撞上殿下的生辰宴......恐怕是来不及参加了。”
白衍殊摇摇头,随后叹了口气,还是强装微笑道:“战事无论如何都比我重要,不过吃个蛋糕,现在也可以吃。”
樱驰牧刚要开口强调这很重要,白衍殊抢先一步继续说:“你要平安回来。”
他抬眸和面前的人四目相对,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眼底想表达的含义被樱驰牧尽收眼底,担心,祈求,还有自己的脸。
“好吗?”
樱驰牧乖巧的点头,“遵命。”
白衍殊像是如释重负般,“等你回来,我有样东西送你。”
“送我?”
“嗯,如果来得及,就在你走之前给你,来不及的话,就当是凯旋奖励了。”
樱驰牧确实好奇,白衍殊会送自己什么,听起来准备了很久,但时间紧迫,他已经在准备启程,如果一定要等白衍殊准备好是不可能的。
“我一定安全回来,拿到属于我的奖赏。”
时间匆匆流逝,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晚上了。
只有夜幕降临,地下城才会展露出真正的样貌。
不同于早上的安静,大街摊位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到处都是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奴隶贩卖,舞姬努力扭动曼妙身姿,还有某些只属于地下城的东西。
御之策给井谂拿了一套稍微有些简单的衣服,白衬衫加黑色长裤,外面套件深蓝色高领长袍。
这是井谂自己要的,原先身上那套太过引人注目,不适合在地下城穿。
“你肯定没见过夜晚的地下城,我带你出去逛逛。”
御之策说完,递给井谂一副白狐面具,面具左边上画了三缕火焰,像是一道标记。
井谂拿着面具仔细看了看,问道:“为什么要戴面具?”
御之策缓缓解释:“由于地下城必须保持的隐蔽性和存在的特殊性,不同于地面上的集市,需要通过秘境才能进来。”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少女的尖叫声,瞬息间又安静了。
御之策似是感到一丝无措,“除了原居民,夜晚出现的,大多数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极恶之徒,能有手段进来,自然有本事为非作歹,没人能保证自己在这里绝对平安,如果不想被有人盯上,还是带个面具稳妥些。”
了解完理由后,井谂把狐狸面具戴上,原先长到锁骨的白色长发也扎起来一半,两边留点碎发,加上本来就身体单薄,解毒之后没调理好,嘴唇有些发白,走路轻飘飘的。
御之策戴上一副黑狼面具,左脸也有火焰印记,似乎出自同一人之手,井谂没有多问,因为这跟他没关系。
之所以晚上答应跟御之策出门,是因为中午他说的那句:“没什么是地下城办不到的。”
井谂突然想到,这里的势力可能跟山茶国的秘党属于同一类,有特殊手段渠道获取想到的消息。
御之策在出门前特地叮嘱井谂,“在地下城最好不要使用花术,也不能多管闲事。”
井谂刚刚还在想这些话会不会有点多余,没人会想在这么乱的地方多事吧?
直到走进集市没多久,就看见一名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恶霸掐着脖子举起来,他身边戴着面具的少女手里还拿着花器,一条长满粉色花朵的鞭子。
御之策神情不悦,但是又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他镇定自若的跟井谂解释:“这里的原住民全部都是没有权限的普通人,只要能进来的都不可能有权限,这是城主为了保护地下城的手段。”
“地下城的晚上很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没有实力还非要这个点出来就得清楚下场。能有本事的另说,因为没有权限,所以我们不会受到花术影响,所以更注重于身体素质和武术锻炼,才有了能保命的技能。”
往常这个时候御之策都会假装路过,可当他走近时,看清了鞭子上的花,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丢下井谂闪到恶霸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敢在城主的地盘闹事,你活够了?”
恶霸闻声,转头看见来人,刚刚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瞬间变得惊慌失措。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顾不上手中的少年,扔下他就仓皇而逃。
少年趴在地上,猛地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像是在撕裂他的喉咙。
他的脖子上还有特别明显的掌印,红肿而刺眼,仿佛是暴力的烙印。
御之策迅速上前,将他扶起来,语气中满是担忧:“你还好吗?”
少年摇了摇头,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轻轻推开御之策:“我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但眼神中却透着一种倔强,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少女收起鞭子,走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有点礼貌行不行,跟人家说谢谢。”
少年别过脸,不想说话,但被她瞪了一眼后,才不情愿地开口:“谢……谢谢。”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
少女看到御之策的面具做工精致,再加上刚才恶霸的反应,心中暗暗猜想他是个大人物。
她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激:“谢谢。”
御之策微微点头,声音平静而温和:“举手之劳。”
少女正想邀请他去吃顿饭,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还没开口,御之策就左看右看,神色慌张地转身跑了。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迅速消失,仿佛一阵风,只留下少女和少年面面相觑。
“一会没看着怎么就不见了。”少女喃喃自语,她转身看向少年:“走吧,下个地方。”
与此同时,御之策在大街小巷里疯狂寻找井谂,在人群中穿梭,眼神中透着焦急。
不能让井谂在这种地方停留太久,如果碰到武士就麻烦了,那群家伙专门猎杀花民,尤其像他这种实力不俗的,更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其实就在御之策跑过去收拾恶霸的时候,井谂甚至没有思考,迅速躲到黑暗的巷子里,本想立刻找到路口离开,没想到巷子里还有其他人。
“哪来的娇俏美人,一个人跑到这昏道里。”
没等井谂反应过来,喝醉酒的蒙面武士先动起手,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要不要跟哥哥……”
话还没说完,井谂手中用力,抓着他的手直接来个过肩摔,又把他手翻过来踩住,地上钻出一道荆棘刺条直接将武人刺穿,溅出的血液弄到面具上的一瞬间竟然消失了。
井谂松开手又踹了一脚,确认人死后才把荆棘条收起来,“无耻之徒。”
“井谂!你在这里吗!”
外头隐约传来御之策的声音,井谂看着地上的尸体,现在离开也来不及,看来只能放弃原计划了。
他利用荆棘将尸体拖到巷子深处,理了理衣服慢慢走出去,正好碰到御之策,再晚一步,尸体的事就要露馅了。
御之策焦急的从上到下检查井谂,但是没敢上手,“你没事吧,怎么跑到这来了,吓死我了快。”
“无碍,刚刚人多,被挤过来了。”
御之策松了口气,“那就行,我还怕你要是碰见武士可怎么办,现在地下城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要是出事就没人保护你了。”
“缺人?”
“你还不知道吧?”,御之策指着不远处的酒馆,“我们去那坐吧,我给你讲讲,顺便休息一下。”
酒馆的老板娘一看见御之策就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顾不上顾客,激动的跑出来欢迎他,红色双眸一眯,苹果肌有点明显,“你小子可算想起老娘了!”,说着还往他肩膀上来一拳。
“梅姨,真不好意思,这两天忙着家里的事没来光顾您。”,御之策吃痛捂着肩膀。
脸都憋红了。
“你家那情况大家都了解,人来了就行,姨姨我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梅姨看向旁边的井谂,上下打量着,语气突然变得很警惕,“这小子没见过啊……外来的?”
御之策怕她动手,赶忙解释:“这是我在路上救回来的,他受了很重的伤,就一个流浪者,也不会花术,现在病还没治好。”
梅姨虽然对井谂还是不放心,但也没有怀疑御之策的话,“你们是来谈事的吧。”
御之策点下头,梅姨把门推开,这个位置看进去正好对着楼梯口,“二楼房间一直给你留着,进来吧。”
“谢谢梅姨。”御之策说完就带着井谂往里走,不知道为什么,在经过梅姨的时候,井谂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