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岐离上次与沈卿凛在太傅殿门口吵架,已然有半月而余。
不是她不想缓和二人关系,而是这朝政上的事吵得让她头疼。
不知为何,齐将军镇守的边关连连被邻国乌廉攻打,一连好几场被偷袭的小战,扰得边界百姓不得安宁。
铁飞凤与齐将军原是师姐妹关系,但齐沅母君齐霁镇守边疆手持重兵,边关万兵握手中一边独大,二人便有了嫌隙。
铁飞凤恨不得借此机会将齐霁拉下台。
“陛下,臣觉得此事本不过是小事,齐霁屡屡被那些小军扰了安宁,只能看她出无能,不若陛下借此攻打乌廉,让那小国无处可撒野!”
铁飞凤说着说着便跪下,很是诚恳,露出眸光盯着凌岐。
“陛下!臣愿前往!”
玄袍龙绣的女子撑着眉间,揉了又揉。
“卿知道此次乌廉国为何攻打我国边境吗?”
铁飞凤麦色小脸微微一愣,很快用了以往的统一模板。
“臣一片丹心为国,无论何事,臣!”大嗓门提高了声音。
“定会打个胜仗!”
沈巧儿一袭红锦缎朝服,玉簪鬟了个正礼的发髻,却是走了两步出来。
一脸正色“陛下,户部今年财政并无多余。”
言简意赅。
没计划打仗。
铁飞凤铜铃大眼一瞪,冷哼一声“无钱?我看户部给钱从未给得畅快!”
沈巧儿一双与沈卿凛生得极像的上挑眼尾,严肃时便是平白给人几分不敢招惹的清冷。
沈巧儿未理会铁飞凤,手执玉牌觐言“陛下,国库每一笔开支都是有由头,无端打仗劳财伤民,可谓是得不偿失。”
“见识粗鄙!”铁飞凤叫嚷大嗓门,也朝前一步。
好似谁声音大些谁便占了礼。
“我大国风范若.......”
沈巧儿侧目瞥了一眼也提高了声音打断“铁将军可还记得自家侄女!?”
“若.......”铁飞凤被沈巧儿一岔,摸摸头“侄女?”
铁飞凤忽的想起了什么,依旧理直气壮道“本将军的侄女,自然在边塞为陛下、为国效力!”
脸上还颇为自豪模样。
沈巧儿唇角却是浮起一丝讥笑,落在铁飞凤眼中格外刺眼。
铁飞凤一向最不喜这些绉绉的文官,话中有话阴阳怪气。
“沈侍郎有何事便直说。”铁飞凤简直忍不住拔出她家中两米长的大砍刀!
沈巧儿塌前一步,正揖“陛下。”
“铁将军侄女铁春来,边塞强抢乌廉国男子,其中一男子不堪受辱,便自尽了。”
“这才挑起了乌廉国的攻打理由。”
沈巧儿此话一出,莫说铁飞凤,殿中一众官员纷纷议论起来。
沈巧儿似乎很是气愤,转身质问。
“我国男子虽有男德约束,却不如乌廉国男子对待自己身体的遮掩。乌廉国男子一生便只有自己的妻主才能瞧见相貌,若被他人瞧见了肌肤.......”
“必然自尽!”
字字珠玑,不亏是前年的状元。
凌岐透过流珠瞧见这铁飞凤一脸铁憨憨模样,定然不知自己的完美拉齐霁计划落空于自己那侄女头上。
指节缓缓扣击在镶金的扶手……
*
许年月扭动身子,试图勾一勾那树枝上的纸鸢,小胖手总是还差一米米.......
树下传来一声乖巧声音“阿姊,树上危险快些下来。”
许年月低头望着树下青衣白净小脸的弟弟,摆摆手。
“无妨,我可以的。”
许年月竭力想在自家弟弟面前保持自己仅剩的女子气概,毕竟她的魁伟英姿只能展现给自己单纯的弟弟一看了。
许山河今年十五,生的白净可人,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可是........许年月的风评........硬生生将前来提亲许山河的门槛清扫的干干净净。
许年月伸手,指尖微微碰到那纸鸢。
激动道“山河!你等着,阿姊这就给你勾下来。”
胖胖的身姿在压弯的树枝上。
“咔嚓~”
小胖手在勾到纸鸢的同时,也带着尖锐叫声.......
摔了个骨架松散!
“阿姊!阿姊!”许山河脆生生的呼唤,惹得人怜惜。
一双鹿眼蓄了几滴泪花,急急跑到许年月身旁。
生怕她摔了个好歹。
许年月一身软绵绵的肉,给自己添了不少缓冲,她拂了拂摔得有点松散的小肉。
晃晃脑袋正准备给许山河一个安慰的话。
眼前渐渐暗沉下来,许年月缓缓抬头.......
脸上的肉别扭的纠结一处.......
樱桃小口蠕动得难以开口。
那黑影越来越近,逼得她颓废唤了一声。
“母君。”
小花园中响起女子低沉呵斥“败家玩意!”
“日日在那烟花之地!”
“莫以为我不知,你之前在青雨楼掷千金与谢三娘抢一个风尘男子!”
“若不是我们许家有皇太夫赏赐,你哪里拿得出千金!?”
许建国说一句,许年月下巴便缩了一层。
......
说道最后,许年月只剩肉嘟嘟的小腮子。
她撇撇眼,嘟囔起来。
奈何许建国说得口干才想起来今日在朝上铁春来的荒唐事,插着自己略紧的腰间配环上。
想起自家的儿子。
指着许年月恨铁不成钢“你弟弟今年十五了,若不是应得你,他便该早定亲。无论何事,你给我想办法为你弟弟相看妻主!”
许年月被指指点点,害怕退缩了一步。
又心虚下意识瞧了一眼躲在不远处廊栏后的单纯鹿眼。
许山河是个多好多温柔的当家主夫人选,要不是她......估计这门槛......都踏破了。
许年月连连老实应道“母君,我晓得了。”
......
许年月一口喝尽这茶盏,扶着自己摔得疼的屁股,坐在软塌上。
小脸苦涩“秦双,你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秦双执一把清风扇,徐徐送之,发丝挑出几根到显得几分不羁。
“此事,应当先问一问家弟心中所属,方算得稳妥。”
许年月揉着腰,眼眸一亮。
“是啊,我得问问山河,仰慕怎样的女子!”
她话语刚落,房门便“笃......笃......笃.......”响了起来。
门口传来许山河清脆甜嫩声音“阿姊,我为你送了膏药。”
“进来!快进来!”许年月直觉得来得正巧,却不知自家弟弟一进门,那单纯的鹿眸便没离开过秦双。
“阿姊.......这膏药......”许山河走的轻盈,很有让人悦目的吸引。
他故意瞧瞧抬头,眸光望了一眼秦双又飞快闪开。
耳后浮起一层红晕,软糯糯唤了一声“秦女郎......”
秦双很是正常,微微颔首,薄唇玉削“许郎君。”
许山河还心中踌躇该如何与自己心上人攀谈,许年月大嗓门一叫,反而让他不知所措起来,很是清纯。
“山河,阿姊问你,你喜欢怎样的女子?”
这话才问出口,许山河羞了脸,扭了身子,背对二人。
假意恼道“阿姊欺负我......”
迈着小步子跑了.......
留下许年月摸摸脑袋,不知哪里说错了,直直将目光投向秦双。
“我......可是说错了?”
秦双扇柄一折,一双微敛的桃花眼淡然。
颇懂为姐之道“男大.....不中留啊。”
许年月摸摸下颚,附和点头。
“嗯,我这弟弟从小便崇拜我,可叹这世间再无与我一般洒脱的女子......”
秦双对自己的小友很是认同。
“确实如此。”
秦双说罢,手中扇折一展,缓缓道“不若以你的名义为许郎君办一场相看宴……”
*
凌岐看着铁飞凤脸色难堪从前殿走出宫,也有点心疼她。
不过她更心疼那乌廉国自尽的男子。
据沈巧儿说。
那男子因为被铁春来拐回去羞辱,好不容易逃回家中,却被族中人斥责因为不检点,穿得暴露,才会引来无妄之灾。
明明已经脱离虎口,却死在了本不属于自己错的罪责上。
沈巧儿跟在凌岐身后,却见凌岐走到了自家哥哥的太傅殿门口。
不进去也不离开。
沈巧儿轻咳两声“咳咳......陛下。”
凌岐回过神,才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沈巧儿,问道。
“你跟着我作何?”
沈巧儿苦着脸凑近小声“陛下,前几日,你问臣的话到底何意?臣踹着这颗脑袋,心慌得厉害。”
她委屈巴巴“齐弈究竟做了何事?让陛下动了杀念?”
凌岐没想到她这几日跟着自己磨磨唧唧,便是要问这个.......
爽快给了沈巧儿一颗定心丸“孤就是考验你的真心,好了,你通过了。”
“回去陪你有孕的夫郎吧。”
沈巧儿显然不太信,不敢迈步离开。
直到凌岐沉声说“再缠着孤,孤便让你回不了家。”
沈巧儿这个狐朋狗友迈着腿,跑得飞快,也忘了进去看看自己哥哥一眼。
沈巧儿才走不久。
太傅殿门口出现一抹凌岐熟悉的身影,宽袖儒袍,素带束发,手持一卷书轴,站在门口。
“太傅......”
凌岐有些歉意。
沈卿凛本玉琅的脸几日未见,有些消瘦。
由于袍子宽大,导致即使三月有余,并未瞧见腹部的异样。
“陛下,可有不解之卷要问臣?”男子淡淡的声音,没有波澜,没有喜怒。
掩在袖下握着书卷的指腹已然微微颤抖。
“我......”凌岐刚要开口,宫墙远处一活跃小身影蹦跳着出现。
“阿姊!阿姊!”一声叫得比一声欢快。
将凌岐略微伤感的气氛打断。
转头一望。
小十五拉着一条哈京狗跑了过来,生怕凌岐没听见大嚷“阿姊,青雨楼中的小郎有滋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