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烛火本就是彻夜不熄的,温照白这话,不过就是为了给萧星牧一个台阶下。
正好,这台阶有人给出来了,而有人也愿意接。
莫名的,温照白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妻夫的相处之道。
等她收拾了几身衣服回到萧星牧的卧房,便见他坐在内室的软塌上,难得没有闭目休息,而是懒懒地坐着,手上捧着一本书。
只是,书籍似乎拿反了。
温照白眼里染上一抹笑意,也没指出来,只是对他微微点头:“帝卿,晚上好。”
萧星牧撩开眼眸,回她一眼:“嗯。”
“帝卿,臣的衣物该放在何处?”她又问。
话音落下,温照白便觉得萧星牧可能有些不耐烦了。
只见他将书本轻轻拍在身旁的软塌上,起身走到温照白身前,伸出了手。
温照白:?
萧星牧轻抿淡唇,指了指她手里的衣服:“给本宫。”
“嗯?好。”
温照白将衣服递给他,就见他将衣物团成团,转身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随手扔了进去。
动作简单粗暴,全程不过十秒。
随后,温照白便听他问:“驸马打算何时歇息?”
她眨了眨眼:“现在?”
对方倏地抬头望她:
“可以。”
“还太早了。”
后面那句,是温照白说的,至于前面那句是谁所言,不言而喻。
温照白弯了弯唇:“殿下若是困了就先睡,臣还未洗漱。”
萧星牧也不介意,反正只要她在,他就能睡着。是以他没有多言,走到床边翻身躺到了里侧,闭上眼睛。
很快,熟悉的困意就涌了上来,像是铺天盖地的浅浅的浪涛,从头部散发出困的指令,而后延续到眼鼻……
温照白被他秒睡的能力惊了一瞬,而后便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柜门打开的那一瞬,刚刚被萧星牧扔进去的她的衣衫就自动弹了出来。
只因萧星牧的衣物本来就不少,刚刚他强行把温照白的衣物塞进去,用柜门堵上,而今温照白将柜门打开,自然就落了下来。
她无奈一笑,捡起掉落的衣衫,又观察了一会儿衣柜,便动手挪出了一个角落,将衣物折好放进去。
萧星牧的衣柜想来应该是他的侍子整理的,为了避免明日早上侍子找不到萧星牧的衣裳放在何处,她没有大幅度挪动柜中的衣物,只是将衣服整体朝旁边挪了挪,将几堆衣物间本来留下的空间全部填上了,只空出了一处角落给自己。
她的衣服大多都放在自己的房间里,这里只需要留两套备用即刻,也不用占太多地方。
拿了套亵衣裤洗漱过后,她便熄灭烛火躺到了床外侧。
没过多久,她忽然听到身旁之人翻了下身。
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翻身的声音一次接一次,还伴随着极小的抓挠摩擦之声。
她愣了愣,坐起身往旁边望去。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发现萧星牧人还未醒,但是手却不断地抓挠着脸部和颈侧,显然是有些不太寻常。
温照白连忙起身点燃床边的烛火,而后便看到萧星牧脸上竟然生出了许多红色小点!
“帝卿?殿下,醒醒。”她伸手轻轻推他手臂,萧星牧眉头紧皱,似醒非醒。
“嗯~”
“帝卿,醒醒。”温照白又叫了叫他,随后转头叫门外守夜的侍子快去找府医。
看萧星牧这模样,像是过敏。
但今天晚上,他应该就吃了那些螃蟹,难道他螃蟹过敏?
那他为何还吃了那么多?
温照白忍不住问:“帝卿对螃蟹过敏吗,为何还要吃?”
萧星牧此时也已经醒了,闻言只是茫然地望着她:“我,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吃螃蟹,往年别说螃蟹这等新鲜的时鲜,他能有一顿饱饭便是极好了。是以一时新鲜,他今日晚膳就吃得多了点。
却没想到,他螃蟹过敏?
感受到脸颊和身上的痒意,萧星牧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这幅身子,可真是令人生厌。
温照白已经起身去给他倒热水,没看到他的神情。
而这时,苏木闻言也赶到了萧星牧床前,急得眼眶发红:“帝卿,身上除了痒可还有什么不适?需不需要奴才去给您倒杯水来?府医怎么还没来,有人请府医了吗?”
温照白将毛巾用热水烫过,递给苏木:“你用热水给帝卿敷一敷,可能会好些,我已经派人去找府医了,应该也快到了。”
苏木迫不及待地接过毛巾,小心翼翼地贴着萧星牧的脸颊轻蹭,眼中满是心疼。
倒是萧星牧自己,脸上除了刚醒时有片刻茫然,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淡,甚至还能安慰苏木:“不用担心,反正也死不成不是。”
“呸呸呸,殿下说的什么话,过敏可大可小,奴才从前就听人说过有人过敏死了的。”
“死了倒好。”萧星牧这句话说得极轻,散在空气里,除了他自己,没人听见。
在苏木的念叨声中,府医总算是到了。
府医是被那女侍从一路抓着奔来的,身上气还未喘匀,便被拉到了床前。
苏木也马上拉着府医的手腕道:“大夫麻烦您给我们殿下看看,怎么突然浑身都是红点了?”
府医被他晃得头晕,忙道:“小郎莫急,待老朽看看再说。”
“苏木,松手。”温照白沉声道。
苏木如梦初醒,急急将手松开:“抱歉,我,我是太着急了。”
“嗯。”温照白随口应一身,目光已经落在了萧星牧那边。
府医正将萧星牧的手放在小枕之上,仔细把脉。
“殿下身上的红点乃是过敏所致,还好并不严重,吃几剂药就能好。殿下今日可是食用了什么发物?”
温照白道:“帝卿吃了些螃蟹。”
“那便是了,螃蟹性凉,确实有许多人对这类食物过敏,殿下日后切忌食用此物。”
萧星牧轻“嗯”了声,算是回应。
随后,府医又从药箱里翻出一瓶药膏,递给温照白:“女君,这是止痒的膏药,此药与汤药一同使用,见效更快些。”
温照白接过药瓶,道:“多谢大夫。”
“应该的。”
说完,府医便背着药箱跟苏木一同出去了。
温照白则是走到萧星牧身旁,将药瓶打开:“殿下,臣给您上药?”
萧星牧拢着被褥,仰头望她,黑白分明的狐狸眼倒映着温照白的模样。
他刚想要开口唤苏木进来,就听见苏木在外面喊道:“殿下,奴随大夫去拿药了,去去就回。”
自从有一次他的药里被人下了不该有的东西,苏木一直便对他的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萧星牧的话卡在喉间,来不及出口。
除了苏木,他不想让其他人给自己上药。
温照白看出他的心思,也便没有勉强,只是将药膏递给他:“那殿下自己来?”
萧星牧颔首,接过药膏。
他将瓶盖打开,挖了一点涂在脸上颈侧痒的位置,手便停下了。
温照白见状,转过身道:“臣先去外边,殿下上好了叫臣就是。”
萧星牧看着她的背影,轻“嗯”了声。
萧星牧房间格局同温照白那间相差无几,只是大小陈设不同。
温照白提步离开内室,坐在外室桌边等候。
许久之后,她听到一句“好了”。温照白这才掀开珠帘,踏入内室。
萧星牧靠在床栏边闭上了眸子,看上去累极了。药膏则是被他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
温照白想了想,端起床头桌上被苏木随手放下的热水盆,将床边的毛巾取下打湿了,动作轻柔地拉过他放在身侧的双手,细细替他清理指尖留下的膏体。
萧星牧并没有睡着,只是身体的痒意带着渴睡的头疼一起发作,让他实在没了力气,干脆就倒在了床边,却没想到温照白竟会替他擦手。
他眼睫颤了颤,没有睁眼,只觉得合着的眼眶隐隐发热。
压下的疲惫再次席卷而来,他慢慢便真的睡了过去。
等苏木端着汤药进来时,便见温照白坐在床边,等着他。
“见过驸马。”他微微福身,起身后将药递给温照白道,“这是殿下的药。”
“殿下已经睡下了,可要叫醒他?”温照白问。
苏木还不知道温照白有助于萧星牧入睡的事,以为他还跟以前一样只是假寐,闻言便道:“奴来吧,辛苦驸马了。”
温照白对此只是摇摇头,指了指被萧星牧抓着的那只手。
方才她替他擦拭指节,他不知是睡得太深还是做了梦,抓着她的手便不肯放了。
其实温照白若是真要挣脱也不是难事,只是听到萧星牧的呓语后,她到底没忍下心挣开。
是以直到苏木进来,两人的手还是握着的。
苏木有些震惊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沉睡的萧星牧,一脸不可思议。
直到温照白开口:“殿下的药快凉了,我将他叫醒吧”。
他才恍然回神。
此时听到温照白的话,他连忙上前,在萧星牧耳边道:“殿下,该醒来喝药了。”
若不是萧星牧生病了必须喝药,苏木真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地多睡些时间,他家殿下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了。
忽然,他凝眸望向坐在一旁的温照白,神情恍然。
殿下好像同驸马成婚后,睡着过好几回!
难道,这便是那些话本子里面,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