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异案录 第17章 chapter17.诡画墙（八）

“消失？”高琴在几近癫狂的状态下听到这两个字后喃喃重复了一遍，双眼失神地盯着叶晟恩似乎在回想着地下宫的那段经历，片刻后嗤地笑出声来，“开什么玩笑话！姐姐的修为才不会被一枚戒指的力量破去。”

叶晟恩抿嘴没有回话，在地下宫他亲眼所见刘媛媛的魂魄被戒指爆发出来的力量撕成了碎片，高琴这般否认倒像是受到刺激得了失心疯的模样。

抬起左手看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二十三点五十八分，离开地下宫已将近两个小时，但支援的警力还未到达，难道张简瞳没有发现短信隐藏的讯息？

忽然，一道黑影急如闪电般从叶晟恩视线中掠过。由于仓库光线昏暗且影子移动速度过快，叶晟恩只觉得耳边一阵冰凉，而黑影的形态并未来得及看清。

唰唰唰！又是几道冰冷触感，这次分别是额头、侧脸、鼻尖、脖颈、后背......透过衣衫都可以感受到凛冽寒意，甚至能嗅出危险的味道。

从铁窗透进来唯一一点光亮忽然间被黑暗遮蔽了，仓库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突然间，仓库深处伴随着“咯咯咯”让人心中发怵的笑声，渗人的幽光由一点向外爆射出。

叶晟恩无意识地对着声音出来的地方射出一发子弹，“砰”地一声子弹没入墙壁，那渗人的笑声依旧未消失，甚至连整面墙壁上都被幽幽蓝光侵袭：“叶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金属质感的嗓音通过扩音器传递出来，叶晟恩全身肌肉紧绷起来，比遇到装神弄鬼的状态还要警觉，只是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慵懒至极：“见面？老鬼头，本大爷连你一根毛都没看到，你这是没脸见吧？”

“呵呵。”画面波动一阵，一个带着黑客帝国面具的人通过投影出现在墙壁上，全身包裹在纯黑的风衣里，“这次准备了些‘好玩的’给你，也不枉费我们近十年的交情。真心希望你能‘愉快享用’——这最后的游戏。”

叶晟恩快步移动至放有小型电脑的桌前，看到屏幕上血红的“THEEND”字样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是录像，那只老狐狸。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每一次对话都小心翼翼以至于到如今他都没能抓到那个无恶不作的老鬼头。

嘿嘿，妹妹，我要杀了他们……

酥软柔媚的声音轰然在叶晟恩脑内炸响，像是一个一个的气泡在大脑形成环绕效果，每一个气泡破裂就是一句重复的话。

叶晟恩右手撑在桌上，左手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抬眼看向疯狂想挣脱手铐束缚的高琴，心中疑惑更甚。

他以为是能操控鬼魂之力的高琴在装神弄鬼，但现在看来她自顾不暇。那脑中若有若无、甚至越来越明显的病态笑声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而其他人根本不受影响。

还没弄清楚声音的真假性与源头，强烈的怨气源源不断地涌上叶晟恩心间，刺激得他像是喝了兴奋剂般心脏止不住地砰砰直跳，内心深处有种力量在驱使着他、跟他说：屠戮吧！用鲜血浇灌滋养强大的灵魂！

视线所及处是一个又一个龇牙咧嘴、面目全非的鬼魂，铺天盖地像浪潮朝他劈头盖了过来。但他的身体却被从体内冲出来的一团黑气护住，像一层隔离风衣阻隔了身体与外面躁动鬼魂的接触。

尸体的腐臭味透过屏障被叶晟恩吸入肺间，呼吸像是忽然被一只手扼住喉咙梗在半途，脑袋瞬间被一团团莫名其妙的暴躁情绪充斥，溢满的感觉使得大脑胀痛不断。

恍惚间，叶晟恩听到了口口撕扯开来的声音、尖锐口口口口口口哗啦啦流出的声音、啜啜吮吸口口口口的声音、坚硬口口口口口口的嘣咔啦咔声……

在夜的舞台下，被漆黑蒙蔽了视线被腥腐掩盖了嗅觉被暴怒充斥了心间的叶晟恩双目血红地凝视着被贪婪鬼魅“享用”的那两个昏迷的男人以及不断念着奇怪咒文阻止饿鬼进攻的高琴，随后抄起一根废弃的铁管朝仓库大门方向走去。

一切感官都被延迟、缩小了，叶晟恩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自己一双手臂被不顾一切冲破屏障的饿鬼啃食得鲜血淋漓的痛感，心中只被一个念头充斥着：找到他们，杀！

被饥饿与怨念充斥的鬼魂不断被仓库里散发出来的人类鲜血味吸引汇聚，咯吱咯吱的啃咬声与桀桀桀的怪笑混合充斥着整个仓库，这里腐朽之气肆意蔓延，这里是鬼怪俱乐狂欢的圣地……

刺目的白炽灯像一柄利剑划破沉寂空洞的夜幕，伴随着让人听着牙酸的刹车声，火急火燎赶到仓库的张简瞳来不急等车停置稳妥便从车上跳了出来。

抬眼是满目张牙舞爪的鬼影透过仓库高高的铁窗投射到银月倾洒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浓郁血腥味，似乎彰显着此处经历过一场大屠杀。

不，屠杀也许还在继续。静下心来还能听到牙齿啃咬口口的声响，这种声音甚至能与人产生共鸣，给倾听者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似乎那双锋利的牙齿正啃咬在自己的身上，有轻触时的酥痒感然后是刺破的尖锐痛感。

张简瞳头皮不由地一阵发麻，以前从未有过一次能像如今这般真真切切感受到被恶鬼迫害之人的痛苦，也由此可见仓库这里共振磁场的强大。

向前走一步还可以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抵抗力阻止着外来人类的进入，伸手触碰甚至可以感受到足以碾碎骨头的压力，耳膜似乎能被听到的冤魂嚎叫撕裂。

斗魂阵！以阴山派锁魂法为主奇门派固魂阵为辅构成的偏门阵法，由聚阴镇鬼阵法衍生而来。这本是禁锢至阴至邪的怨灵的阵法用在此处偏生成了索命的邪门阵法。

张简瞳手心隐约冒着冷汗：在这里竟出现了阴山派的术法……

作为玄学众多门派中最强两派之一的阴山派一直被世人奉为最神秘门派，门派内修习法术重阴，专利用鬼魂施术达到某种目的。与之相对的另一最强门派便是奇门，一个以阵法出彩的门派。

现在来看凶手不仅通晓阴山术还略懂奇门阵法，其实力不容小觑。

凝神观察着不时变动阵法的张简瞳心中猛然一紧：阵法既已启动，凶手想必早已离开，而叶晟恩极大可能身陷阵法中。在这种残酷条件下又没有护身符的保护，很难凭借肉身的力量坚持到现在。也许他早已遭遇不测，也许下一刻将要遭遇不测。

想到最后可能性最大的结果，张简瞳心头被一种莫名奇妙的情绪一梗：有些酸麻，有些胀痛，仔细感觉着全身都不舒坦。

这就父亲提到的难过的感觉么？

那双静如止水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涟漪，又很快地被压下去，收整一切杂乱情绪后，张简瞳沉淀下心绪开始着手破阵。

虽然张简瞳心中惦念着叶晟恩的安危却又不敢强行突破，毕竟很多时候阵法外围屏障联系着屏障内存活者的精神力，若是强制打破会致使内部人精神失常甚至魂飞魄散。

目前唯一的破解法就是施术让自己融入阵法，进入阵法内部将聚集的冤魂厉鬼一一降伏。

张简瞳深吸一口气，沉寂如古潭般波澜不惊的凤目凝神注视前方，双臂向两侧平行迅猛挥出。只听“哗啦”一声，数十章暗黄色的符纸像是被注入了灵力般在空中一字排开，淡金色的光环柔柔扩散开来。

时间紧迫容不得张简瞳半点磨蹭，将符纸铺展开来后迅速咬破食指指尖，将一张张画符的功夫浓缩一体，挥手大开大阖地在渐渐散开的符纸上催动精血画上一道道符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附！”只见一道金灿灿的光束自张简瞳中指射出，推动着符纸啪地贴上了屏障。一阵天旋地转的震动后，屏障上的符纸像冰融于温火般逐渐融化消失，无形的屏障像是柔和了许多，对外来的力量不再抗拒。

张简瞳掏出一只三色铃铛在手中握牢，脚踏着七星步法三步一摇铃徐徐向仓库正门靠近。

清悦的铃音仿佛空谷高崖上落入沉静碧潭的水滴溅起的涟漪，“叮咚”一声中气十足的震荡后以缥缈之音向四面八方荡漾开来。音色虽柔和却像一柄利剑划破胶着为一团的沉重邪气、斩断缠绕的无处不在的嘶吼悲鸣……

鬼哭低鸣、嘎嘣嘎嘣啃咬骨骼与呲啦撕裂皮肤肌肉等令人汗毛倒竖的声响霎那中断。

张简瞳驻足于紧闭的卷门前，还未来得及思考如何将门破开，一股强劲的冲力朝着胸口直袭而来，来不及反应的张简瞳被向后推出几米最后跌坐在地。

伴随着铁门被强行冲破的震耳欲聋声与满天碎屑，一团浓黑如墨水的人形气团在灰尘中现形，在头部位置两颗猩红的光点闪烁着——那是带着嗜血光芒的眼睛！

张简瞳瞳孔骤然紧缩，面临危险时的自保能力使得他动作先于大脑思考前反应：伸手抓出剩余的几张符纸以灵力催动这下一道道咒文，先后朝着被黑气包裹的人眉心、心口、小腹、四肢几处贴去。

气团内的人一阵猛烈挣扎后倏地静止，气流像是凝固了般，见状，张简瞳低声快速地吟咏起了咒语。符纸突然间爆射出金黄万丈刺入黑气内部，附身的鬼怪像是被烫伤般哀嚎着被金色圣光吞噬……

终于，黑气散退，叶晟恩衣衫褴褛、全身殷红、口口模糊的身形显露出来。

张简瞳看到心中一直惦念着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时，一直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未等他换口气休息片刻，叶晟恩那双依旧血红的眼再度让他的心悬了起来：难道受邪气音响过重导致心魔了？

叶晟恩偏了偏脑袋，血红的眼锁定张简瞳，抬手抄着铁棍朝张简瞳脑袋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