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何畅宗不这么想,太子亲率是兵,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kanshushen像魏征还能耍两下子刀,余下的官员多半都不曾习武。
如果太子亲率是用武力胁迫流民出山,就说的通了,他们怎么也有两千人,制服不了,但是恐吓住一千人还是没问题的。
何畅宗这么一说,顿时不少官员都怀疑起来。
赌约比对的只是结果,并没有约定不能使用别的手段。如果太子真的为了赌约而使用这种手段,也太令人不耻了!
魏征敲了敲桌面,严厉道:“老夫平日里是怎么告诫你们的,不管是说话还是上奏折,都应当是在有真凭实据之后。太子虽然只有八岁,可是你们这就觉得太子可欺了?”
言官们连连摇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几乎九成以上是下一任皇帝的继承人。这样的情况下,傻子才去惹太子。
叹息一声后,魏征拿起温热的茶壶,准备回房间休息。
一天的结果,很可能只是偶然。他不信,接下来的几天还会是如此。
次日—蓝田县
蓝田县县令沈士绅,在得知太子将会到蓝田县视察后,激动的不能自已。
本来听说太子和魏大夫的赌约内容后,他还觉得自己要被万年县令比下去了,可是他没想到,只是第一天,太子亲率就送来了两批流民。
进入蓝田县县内的流民们都很老实,领了县衙给他们准备的简单生活用具和口粮,本分的住进了为他们划出来的空村落。没人逃跑,也没人闹事。
试住一晚,这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流民,到底是一群不安分分子,否则他们也不会选择进入深山,与野兽为伴了。尽管他们各个瘦弱,可是有人搞事儿的话,对他的影响也不好。试住一晚,确定这些流民都老实后,再分发土地,统计人数不迟。
安抚流民、组织生产,就是一个县令最大的政绩。虽然要背井离乡,可是沈士绅几乎已经幻想起自己升职成别驾的美梦了。
这么酸爽的捞政绩机会,是太子给予自己的,沈士绅自然明白,所以一大早就自掏腰包,命人去长安酒楼请厨子过来。
从长安到蓝田县,距离还是不近的。
足足一个时辰后,李承乾才出现在蓝田县境内。
已经四十多岁的沈士绅,丝毫不敢懈怠,就在路口等候着,等车队抵达后,更是亲自帮太子的马车牵马。
掀开车帘,看了看蓝田县荒芜的田地,李承乾叹息一声,对沈士绅说:“沈县令,你还是不要给孤牵马了,上来说话。”
在内裤都差点扯下来的检查过后,沈士绅才被准许进入太子的车驾。
老老实实的跪坐好,沈士绅丝毫不敢看轻太子的年纪。事实证明,尽管太子只有八岁,可是当他是普通八岁小孩一定会大错特错。
“孤观蓝田县内多沃土,为何荒芜的地方却很多?”
沈士绅叹息道:“人少,种不过来啊!殿下不知,蓝田县内的人口,在武德年间就很少。虽然太上皇时期就下令鼓励生育,可是孩子又不是野草,哪能这么快就长成啊。下官为了鼓励生育,甚至亲自走访乡间,劝人生子。堂堂七尺男儿,在一介妇人面前谈生孩子的好处,恐遗笑万年啊。”
李承乾笑了,直接在妇人面前谈生孩子,这个县令还真的是把脸皮放下来,就为了生育率。
只看蓝田县,就能明白人少到了什么程度了。
地处长安周边还这么荒凉,那么人数更少的山东道等地,岂不是百里无人烟?
两百万户啊,就算大家族并为一户,还有些人为了躲避赋税,一大院子的人也算成一户,人口数量也没有几千万。战争,真的是最快削减人口的方法之一。
“遗笑什么遗笑啊,在孤看来,你能这么做,才是真的亲民官。孤来之前,就听父皇说你勤勉有加,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好好干吧,父皇把流民的安置放在蓝田县,这是摆明了给你送功绩呢。”
沈士绅如何不明白,顿时热泪盈眶,对着长安的方向恭敬的拜了又拜。
马车并没有驶向县衙,在李承乾的叮嘱下,先是去了安置流民的村落。
车子到了村口就停下来,在护卫的包围中,李承乾走进了村落。
清一色的泥土房和茅草屋,虽然看着破败,可是这样的建筑,可比山间的木屋强多了。
一大群衙役,一部分正在挨家挨户的统计人口、年龄,另一部分则正在分发今年份的赈灾粮食。
眼下已经入秋,田地没有产出,就需要朝廷养活这些出山的流民。待到来年,他们投入生产中,就能自己解决自己的粮食问题了。
挥挥手,两个侍卫就将一张大白纸张贴到了村口。
看到官府发布了公告,已经被统计完的流民,一股脑的凑了过来。虽然不识字,可这并不打扰他们凑热闹的心情。
看了一遍公文的内容,沈士绅苦笑道:“殿下,您确定要这么做?下官怀疑会激起民变的。”
李承乾无所谓的摆摆手,做到侍卫搬来的凳子上才说:“你去给他们念念吧,相信孤,不会有事的。”
沈士绅擦擦汗,走到了告示前。
看到县老爷,流民们顿时开始点头哈腰。
如果说刚住到这里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被抓去当劳役的话,现在他们大部分的人已经放下心来。官府的态度,似乎真的是要给他们分地。
轻咳两声后,沈士绅道:“乡亲们,想必你们都是听太子亲率的劝说,才出山进入蓝田县的。在这里,本官给你们说说情况。
首先,不管你们以前是哪儿的人,只要在蓝田县上了户籍,就是蓝田县人了。至于以后要不要寻找祖地,你们自己决定。不过,要想离开蓝田县,必须得是在赎罪完成以后。
想必你们都听说,太子安抚流民,虽然能分配土地,上户籍,却要赋税加倍。本官现在就给你们说说公告上写的东西。没错,就是要加倍赋税,一般的百姓需要十税二,你们要十税四,而且要持续二十年!”
硬着心肠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沈士绅本来都准备挨揍了,可是当他打量起流民们的反应时,发现他们并没有愤怒,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一个青壮拱拱手,问道:“县老爷,您没说错?确定只是四成,只是二十年?”
沈士绅傻眼了,他想到了流民会发出质问,却没想到他们会问这个,还一脸两个“只”。
难道说,就算是如此苛刻的赋税,他们依旧能接受吗?
再次点点头,沈士绅道:“没错,就是四成,就是二十年。虽然苛刻,但是如果遇到灾年,你们就能免赋税,用劳役抵消。太子的太子教里还说,如果有劳动积极的、生子的,还可以减少年数,最低能减少到五年。”
听到这个消息,本来就有点骚动的流民们,顿时爆发了!
吓了一跳的沈士绅惊奇的发现,他们并没有愤怒,而是在欢呼?
这彼母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士绅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魏大夫那边安抚流民,可是无条件提供耕地,不加赋税,甚至许诺为流民争取不交赋税的。
可这些笨蛋,却还是选择了太子这边!
让侍卫把沈士绅拉过来,李承乾笑道:“同样的太子教告示,孤准备了好几张,就有劳沈县令粘到所有流民村落了。”
看着手舞足蹈、奔走相告的流民们,沈士绅僵硬的点了点头。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再三验证自己还是自己以后,他都不由得怀疑起这个世界来。难道,这些流民真的不知道对比吗?难道,太子的名头,足以让流民们无视掉那沉重的赋税,而拒绝魏大夫?
这不可能!
可是,当他带着太子的太子教,走遍三个安置流民的村子后,却无言以对。
流民们都是一样的反应:看到公告,担心。听到重税属实,松一口气。听说只要安分就能减少重税年限,狂喜。
两波流民,一样的反应。
最令他震惊的是,当他在第三个村子解释完以后,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流民,在太子亲率的呵斥下,进入了蓝田县。
问了以后,才得知他们一样是拒绝了魏征的招收,而是选择了太子。
为什么?
一样的疑问,也自魏征的口中出现。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才打算进山,就发现昨日还拒绝他们的流民,今日就在太子亲率的喝骂下,选择了出山。
虽然这些士卒的嘴很臭,但是动手的,终究是没有一个。从流民们都毫发无伤来看,太子亲率是真的没有动用武力。
于泰是见过魏征的,认出文官队伍里的魏征后,于泰过来抱拳行礼。
“郑国公,辛苦了。”
指着这些流民,魏征问道:“本官问你,太子亲率许给了他们什么条件?为何他们现在却选择了出山?”
于泰笑道:“郑公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子殿下又岂会食言,太子亲率许给流民的条件,就是出山分地上户籍,却要在两倍重赎罪的前提下。没有一点更改,赌约是什么样的,我们这些士兵,就是怎么传达的。至于那些士兵嘴臭了一点,郑公不要在意,太子亲率都是一些粗鲁汉子,骂人骂习惯了,下官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说完,于泰抱抱拳头,转身离开了。
两千太子亲率,除了一千依旧在执行狩猎任务外,另外的一千现在分成两队,一队负责护送流民出山,另一队则负责在山外接应,将流民送到蓝田县。
一千人奔走在秦岭和蓝田县之间,可是一个力气活儿。
虽然说了告辞,可是于泰还是留下了窜天猴,改装成禁军侍卫的样子,混进魏征的队伍里。
太子殿下曾说过,先让魏征去一趟,太子亲率再去招抚,会更有效率。
不想今日一试,果然有效,只要是昨日魏大夫去过的流民据点,今日只要太子亲率稍一接触,就立刻答应了出山。而昨日,他们可是借用了刘杨山寨的关系,软磨硬泡之下才说服第二个营寨流民的。
亲眼看着太子亲率兵不血刃的靠近一个流民营寨,然后公布条件,最后带领流民搬家出山。
目睹了全过程以后,魏征跟沈士绅一样,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这些流民,因何选择太子的苛刻条件,却无视了他的免费条件?
难道说,太子的名头就比他这个御史大夫要响亮?
屁!
一个八岁大的娃娃,有个毛的名头!
险而又险的没有骂出脏话,魏征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无精打采的属下,怒道:“走,咱们跟随流民去蓝田县,老夫认输,但是绝对要搞清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跟随着流民出山,魏征铁青色的脸在看到安置好了的流民,露出的笑脸的时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探听到太子就在新安置好的流民村落里,魏征表明身份后,被两个衙役带领着进入了村子。
村口只有两个衙役站着充数,事已至此,流民们根本不可能再回到山里。蓝田县给他们安置的屋舍虽然破旧,土地虽然荒芜,但是这一切却是他们梦里都不敢梦到的场景。
村中央,有衙役在分饭,沈士绅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方式,任何流民,只有在安定的度过一夜后,才会被正式分发口粮和田地。
当魏征见到太子的时候,发现太子居然也在领糜子饭,那已经让他吃怕了的饭食,太子吃起来居然没有一点反感,甚至还眉飞色舞的跟几个老者谈论今后生活的计划。
明明穿着代表太子身份的淡黄袍服,可是现在看到太子的人,却绝对不会把他和“养尊处优”四个字联系起来。
没带护卫,就这么跟普通百姓一起分饭聊天的太子。此时,竟然让他都觉得有些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