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夜色中穿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离离很少有机会欣赏到这样的景色,窗外的风景快速后退,远处的林间缝隙中透出淡蓝色的天空,这是一个宁静的黎明。
她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玻璃窗外,一言不发。
礼月就坐在她的对面,胳膊肘此时也放了上来,慢慢的抵靠着她的,离离双眉一皱,立刻把自己的双臂放了下去,白了他一眼。
两人在包间内,离离没想到礼月这么原生态的人居然能抢到张包间的票,甚至连他会用现代的纸币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这种古老家族里出来的人,穿着长袍,应该与现代社会隔绝才对。
“饿了吗?”礼月声音轻微,试图用自己不熟悉的方式去关心人。
离离不说话,把头使劲地别到一边,就是不看他一眼。
“你可以休息一会,路还长的很。”礼月柔声,听上去非常努力的想要打破两人之间的氛围。
“哼!”离离冷哼。
“离离。”礼月声线不似平时那样冷淡,反而多了点温柔,只是这份温柔大概疏于练习,十分生硬。
“干嘛!”离离瞪了他一眼,像是小孩子闹别扭。
“吃么?”礼月手掌摊开,当中是一把新鲜的桑葚。
黑紫色的果实在晨光下显得格外诱人,暗中带着鲜红,仿佛好几滴干涸的血滴落在手心。
他将这把桑葚递到离离面前,淡漠的眼神中竟然带着一丝期盼。
“尝尝?”礼月的声音依旧是生疏的温柔。
离离愣了一下,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桑葚上。
眉头微微松开一些,她本想继续保持冷漠,但……这几颗桑葚实在太好看了,她的舌尖已经被想象刺激出了唾液。
“哪里来的?”她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冷硬。
“我猜你喜欢这个味道,去你那的时候随手摘的。”
离离默默地看着他,伸出手,拿起一颗桑葚,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立刻蔓延,的确冲淡了心中的不快。
只是吃着吃着,慢慢地有一股异样的味道,酸甜后有些铁锈味,她疑惑,
“这桑葚的味道有点怪……好像……”说着她抬起头,看向礼月。
礼月有些迟疑,“可能是……血吧。”
离离瞬间愣住,手中桑葚滑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她的脸色逐渐从惊讶转为恼怒,声音也拔高了几度,“礼月!你怎么能把染血的东西给我吃!你疯了吗!”
礼月见她这个反应,终于看到了她情绪的波动,轻声叹息,语气中带着释然:“离离……”
“变态!”离离狠狠地翻了他一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开始连珠炮般地指责礼月,“你干嘛要打李天唯?”
她的声音逐渐提高,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愤怒和不解,“你多大他多大?!你好意思吗?他都能叫你叔叔了!”
离离一口气问出三句来,句句扎心,
"哪有这么大,"礼月对李天唯的事毫不在意,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他这么弱,被杀了也正常。"
“他能和你比吗!他是个正常人啊,你是变态啊。”离离气得脸色涨红,双手紧握成拳。
“我是变态?”礼月露出一副不解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我哪里变态了?离离,这么弱的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他根本帮不了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人命啊,人命与强弱毫无关系!更何况他还是我的……我的……”离离的声音突然哽咽,眼眶微微泛红,
礼月的神色中闪过阴厉,“弱者没必要活着。”他的话语冰冷无情,透出寒意。
“你……”
离离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礼月手中把玩的物件打断了思绪。那是一把精致的红漆木梳,娇小玲珑,看起来应该属于某位贵族女性。
木梳表面的红漆虽然没有任何脱落或斑驳,但那暗沉的漆色透露出岁月的痕迹,散发着浓郁的历史韵味。
“这是什么?”离离好奇地问道,目光停留在那把木梳上。
"这是王政君生前最钟爱的梳子,死后作为陪葬品下葬。"礼月淡淡地说,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你怎么能把别人的陪葬品偷出来呢?”
“这是你爸给我的,”
“……我……哎,”离离忽然对身边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问,“这是第二个墓要用的东西是吗?”
礼月点点头,
“你早说啊!”离离激动的拍桌子,包间里的餐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早说啊!”她又重复一遍。
“我看你一直在忙着跟李天唯打电话。”礼月一边把玩着木梳,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仿佛这件事的责任主要在离离身上。
“你……你早说——”离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烦躁,"算了,不跟你计较这个,把梳子给我。"
礼月乖乖地将木梳交到离离手中。
离离举到眼前仔细端详了好几分钟,然后问道“我们现在是直接去吗?”
“去哪?”礼月反问。
“肯定是去墓啊,”离离晃了晃手中的木梳。
“你知道在哪吗?”
“……你不知道?”离离有些诧异。
“上次是李天唯解出墓地的位置,我记得。”礼月淡淡地说。
“那到地方我打电话找他再问问吧。”
“不用,我来找。”礼月说。
“你的脑子进虫子了吧,”离离无奈,“你要是会找墓的地点,这么多年不是早找到了吗?还用得着到现在吗?”
让离离更为吃惊的是,礼月竟然在听了这句话后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颇有道理。”
“所以到时候我去打电话,别再捣乱了,知道吗?”离离收起梳子,“放我这里,免得你又发神经给折了。”
礼月点点头,身子向后靠去,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你还累,我才累呢,”离离看着他胸口露出的皮肤,那是染了血的绷带,问,“你的枪伤真的没事?那些虫子这么厉害……”
礼月挑了挑眉,并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不过我建议还是通过手术把这些虫子取出来比较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试试。"离离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你还会做手术?"礼月有些惊讶。
"我已经初步掌握了理论知识,现在——"
"打算拿我练手?"礼月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自己也会,可是这个虫子已经跑去你的眼睛了,你自己没法操作的,需要麻醉,消毒等一系列程序。”
“这么危险,那更不能让你碰了。”礼月闭起眼睛,看上去想要小憩。
离离又辩解了几句想要为自己争取机会,但礼月已经完全不搭话了。
无奈之下,离离只好将注意力重新投向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
火车已经开了五天,礼月从那天起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到了夜晚更是不知去向。
直到一天下午,离离正对着闭目养神的礼月自言自语时,包间的门突然被重重地撞开,一个身穿民族服装的小男孩冲了进来。
礼月瞬间睁开眼睛,一把将那个**岁的小男孩提到自己面前。离离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妙。
"礼月!"离离大喊一声,硬是把小男孩抢了下来,然后冲礼月使了个眼色,用唇形无声地比划“你敢!”
令人意外的是,礼月只是挑了挑眉,耸耸肩往后一倒,就这样放过了那个小男孩。
离离转向小男孩,温和地说:"小朋友,这是我们的包间。你要是想进来玩,可以,但是要记得先敲门,知道吗?"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做羞羞的事!害怕被别人看到!"小男孩大声叫嚷着。
“什么羞羞的事,”离离不是很理解这种模糊的指代,
小男孩趁机挣脱离离的手,跑到门边,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离离气得说不出话来,礼月却在一旁拍手哈哈大笑,似乎对小男孩的无礼举动颇为赞赏。
“笑个屁!”关门走回来后,离离骂了他一句。
“他下次还会来踢门,还不如我的方法好一劳永逸。”
“按你的方法,我们人类怎么延续啊,部落的人出去打猎,留下的人就因为孩子哭闹就杀了?这种杀害后代的基因在原始时代就被淘汰了。你怎么这样呢?还说自己不是变态,这就是变态啊!”
礼月无奈地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副"随你怎么说"的表情,根本不在意离离的指责,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对了,你们家族有没有提到过那些虫子会发生变异的事情?"
“你想结婚吗?”礼月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那个虫子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离离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向礼月,"你刚才问我什么?"
“前几天你说你就算结了婚也有时间研究,你想结婚吗?”礼月重复了一遍,但'结婚'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时,总觉得有些生涩和别扭,仿佛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说这个词。
他的目光落在离离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淡而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