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进了厨房第一件事就把奶油给喝了半壶,解完馋,吩咐厨师洗了一堆绿油油萝卜缨子,撒了巨多的盐和油,拨拉几下,齐活儿!
当这盆绿的透亮的色拉放在徐以秾面前的时候,他的表情开始僵硬,在看见柯小禾那一脸得意后,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
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在满是绿叶和蔬菜的色拉与柯小禾之间来回游移,神情中难得的出现了困惑与不解,还夹杂着沉思。
陈夫人差点被刚入口的红酒呛着,亏她才骄傲地夸女儿在美国留学时学的布丁特别美味,得到大使夫人的赞赏来着。
下一秒就被一大盆朴素的色拉砸得粉碎,陈夫人的表情瞬间变的难看,一时间有些语塞。
但毕竟身处复杂官商社交圈,陈夫人迅速恢复温柔表情,调整状态:“以秾,我们嘉菁是长大了,知道你军务繁忙,身体要紧,色拉健康食物,要不蒋夫人也不会天天专门做来吃,哎,你与蒋夫人熟,快尝尝是她的厨师做的好吃还是我们嘉菁做的好。”
离离再也憋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确实,爸爸年纪大了,是该多吃些蔬菜养身了。”说完看着徐以秾,笑意不减。
徐以秾看了眼离离,眼中警告的意味明显。
他拿起叉子,戳了戳面前的色拉,绿叶在月光下显得清新。
不知为何他有些想笑,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位艺术家在品味不太理解的前卫艺术品,有挑战也有疑惑。
嘴角扬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然而眼神,却很复杂。
柯小禾就坐在他身旁,眼睛闪烁着顽皮的光彩,仿佛在等着一个肯定。她眨巴着眼睛,声音充满了恶作剧成功的开心:“好不好吃啊?”
徐以秾的视线转移到柯小禾脸上,那深沉的眼神似乎正在跳过语言,直接看进眼前人的灵魂。
“好吃。”他挤出两个字,声音虽然平稳,却显得并不那么真诚。
柯小禾将盆中的色拉向徐以秾面前一推,“那就多吃些,吃不完就带回去,这可是我的心意。”
陈夫人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风雨欲来风满楼”来形容,她唇角的笑容僵硬,“嘉菁这孩子在美国学坏了,就爱开玩笑。”
徐以秾放下叉子,平静随意的问道:“在美国学了什么?”
陈夫人见柯小禾不吱声,提点,“嘉菁?”
见鬼了,柯小禾哪里知道陈嘉菁在美国学了什么啊!总不能说忘记了……
“学……学了做色拉……”
徐以秾愣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抹复杂难解的笑意,问,“只学了做色拉?”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怀疑。
柯小禾反问,“不行吗?”
陈夫人急忙出声挽救这诡异的谈话,“她在美国学校里与宋家的孩子一起,一向对生意没什么兴趣,反而喜欢医学,我总劝她学医太苦了,女孩子家家的好好的,哪用得着这么折腾自己。”
徐以秾的眼神中的怀疑更加泛滥了。
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有太多的情绪混合交织,情感波动之下,是一层层的犹豫与思量,像泥沙在清水中沉浮,清晰而又模糊。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柯小禾的眼睛上,怀疑着,却又在某些关节的牵引下不敢轻易地把怀疑说出口。
离离的视线在这两人的身上速度极快的扫来扫去……她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又有哪点很对。
这个场景好熟悉,仿佛旧日重现。
曾经爸爸妈妈相处的场景渐渐与眼前重叠,离离的泪水不自觉流了下来,她趁着没人发现用餐巾拭去,低头吃了一口色拉——
又赶紧吐出来,小声抱怨,“咸死啦!”
柯小禾立刻丢下徐以秾,没有任何犹豫,赶紧从桌上拿了水杯端过去。
“你吃这个干吗,”她像哄小孩子一样说着,“要吃冰激凌吗?我给你拿去。”说着转身向厨房跑去。
陈夫人这才露出整晚第一个满意的笑容,跟徐以秾搭话,“两个女孩可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以秾,你?”
徐以秾放下手中餐具,几乎是马上站起身向着柯小禾的方向追去。
柯小禾刚踏上阶梯,就觉得背后一紧,一个有力的手臂猛然将她拉进了臂膀,她踉跄地坠入了徐以秾的怀抱中。
她被紧紧的搂抱着,可以感受到徐以秾胸膛的剧烈起伏,根本不符合他平时冷静自若的形象。
她抬头,就这样近距离地遇上了徐以秾眼中的情绪,眼眸里有着慌乱的影子,仿佛掉进了某种心境的漩涡。
柯小禾从他紧张的眼神中读到了浓重的忧虑,那试图隐藏却又控制不住的情感让她心中一窒。
徐以秾的嗓音在她耳畔低沉而迅速响起,每一个字都轻微颤抖着,不那么精准地控制着音调:“是你吗?”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柯小禾甚至能感觉到他喉咙的紧张在声音中造成的微妙起伏。
柯小禾想要回答,但是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回答,如果她才还魂的那一刻一定毫不犹豫的扑进怀中大声叫着“是我!”
可是现在,徐以秾要娶的是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女儿也作证他已经将过往忘记。
柯小禾没有回答,但是徐以秾却依然不松开,相反,他的双臂甚至不自觉地再次紧了紧。
陈夫人和离离也赶了过来,看到此刻抱在一起的两人,显然很诧异。
徐以秾的身子停顿了一下,思量过后,他终于松开了手臂。
两人分开后,周围的气氛开始微妙——空气里是紧张后留下的尴尬与不自在。
徐以秾调整了一下紧束的挺括衣领,而柯小禾则拉平了被弄皱的旗袍,她微微侧首,避开徐以秾的目光。
“失陪一下。”徐以秾将离离带走。
而陈夫人则咳嗽一声,打破这份诡异,“嘉菁,陪我下去选一瓶酒。”
徐以秾把离离带到草坪的角落,确保四周没有其他人。
他微微俯身,直视离离,问,“陈嘉菁和你说过关于你母亲的事吗?”
离离有点不自在,“她那天受伤醒来后,就开始说自己是妈妈了,说了很多。”离离的表情带着困惑,“您不会也相信这种荒诞的事吧,爸爸?她就是想骗我们。”
徐以秾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眉头蹙起,他沉默了一会,目光从离离身上移开,落在了不远处捧着酒瓶的陈嘉菁身上。
他以前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这个女孩子,可是今晚,即使她只是静静坐着,也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徐以秾的嘴角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发声。
只是他的沉默并非对离离问题的回避,而是他在心中斟酌着每一种可能,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线索。
之后的他再也无心用餐,红酒在手中荡了又荡,陈夫人的话根本无法引起他的注意,每一句对答都是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几分不耐。
徐以秾的眼神时不时掠过坐在对面与离离说话的柯小禾,他知道不能这样直白的将事情挑开,万一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他的全盘计划就会被推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种不确定性让他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将柯小禾从餐桌前带走,去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询问清楚。
酒杯轻轻放下,红酒在杯中摇晃的波纹渐渐平息,就像徐以秾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柯小禾。
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力道适中。
徐以秾俯下身,声音低沉,几乎是在她耳边呢喃,“过来一下。”呼吸温热而略显急促,轻轻掠过柯小禾的耳垂。
“噢?有什么话还要避着我们的呀?”陈夫人笑眯眯的,搂着离离对两人说,“去吧去吧,我们不听就是了。”
柯小禾只能起身,被徐以秾轻而易举的带离。
他的手臂环绕在她的腰间,动作自然又透着恰到好处的控制力道,柯小禾的心跳加速,不自觉地依靠了过去。
亮光在她眼前闪过,柯小禾忽然瞥见门玻璃上反出的是陈嘉菁那陌生的脸,她恍惚中猛然惊醒,如果她没有回来占据这具身体,那他现在搂着的就是陈嘉菁,
徐以秾要娶的也是这个叫陈嘉菁的女孩子,和她柯小禾毫无关系!
毕竟十二年了,该忘记了。
两人走到水池边时,徐以秾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臂,转向柯小禾,直视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周围的环境在夜幕下格外静谧,只有偶尔一两声虫鸣打破了沉默。
他轻声说道:“你白天不是有话要问我吗?现在可以问了,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你爱我吗?”
徐以秾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显然被问住了。他看着面前的女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和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柯小禾可没时间等他整理答案,继续追问,“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徐以秾的眉头紧锁,他努力用一种解释的语气回答,希望面前的人能够理解他话语中的深意:“我们两个的婚姻只是家族联姻,双方家族各取所需,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