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组那边,冯桉这一轮发消息的机会已经在早先热心肠地想帮忙回答穆塔的问题时用掉了,这次他们组介绍情况的消息是东北大哥杨柳岸的发的。
按他们的说法,他们组的这一阶段是在一间卧室里。
从房间里遍布的打斗痕迹来看,那显然是一次严重家庭暴力的现场,一地被掀翻的零碎东西,连床头柜都倒了。
和一号组看到的地下仓库一样,他们组那个卧室的墙上、天花板上也尽是那种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色大字。
“好痛”、“别打了”、“孩子明明就是你的,为什么不相信我”、“被□□又不是我自愿的”、“瞧不起我为什么不肯离婚,只会打我”……
[而且,卧室床边还有一滩被某种液体稀释过的血泊。量不大,不会致死,但血泊一侧有个明显的臀印。如果坐在臀印的位置,那滩被稀释过的血正好在腿间。
——我们怀疑,石中花因为孕期被家暴,羊水破了,这滩液体是混着羊水的血。她很可能被打流产了。]
冯桉的声音从旁补充道。
他们那边下一个需要解开的锁也是箱子形的,而且锁的谜题解出来也是“我的解脱”。
至于开锁的物品,经过他们在满地杂物中一通查找,最终在翻到的床头柜抽屉后一个隐蔽的死角里找到了半盒修眉刀的刀片,似乎是被摔打时的震荡巧劲儿卡进去的。
同时,在地毯上的杂物里还有一盒拆开的修眉刀片,只少了一片。
两者对比起来看,就很像是只剩半盒的才是石中花日常用的。经过了这场家暴后,当她想拿刀片时,剩下的半盒却找不到了,于是只好现开了一盒原本没拆封的。
他们组后面追杀的女尸正是死于割腕,身上也遍布被殴打的伤痕,尤其私密部位被重击过,很符合石中花的情况。
感觉就像是她遭受家暴后出现流产症状,但李铁柱已经负气离开,她自己又因为受伤无法自救,手机也摔坏了。等她缓过来些能起身行动时,已经自知孩子保不住了。于是本就长期忍受家暴又无法离婚的她终于崩溃了,选择自杀一了百了。
于是冯桉他们从地毯上新拆封的修眉刀盒子里另外拿了一条刀片放进锁箱,锁果然打开了。
[如果石中花是自杀后化作女尸在追杀我们,为什么在五号组那边,她还活着,只是但得了精神病,这似乎有点自相矛盾。
但既然我们所处的这个副本是石中花的精神世界,那么大家身后的女尸也就未必真的代表石中花已死,这也可能是某种精神上的象征,比如极度的绝望或者痛苦。]
话到此处,冯桉再次补充。
这提醒倒也及时,“旅行者们身处石中花的精神世界”这种不甚科学的设定一旦成立,很多事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尽管能注意到矛盾疑点是件好事,但有时还是得抓大放小。
同时他也再次强调了一次他们发现的那两本尼珀语和维南语的书。
[以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无论是石中花还是李铁柱,都不该会对如此偏门的小语种感兴趣。
既然外语书出现得如此突兀,而且好几组都有这种情况,那它几乎可以肯定是副本给的某种线索或者暗示。
而且目前出现的外语书和小纸条,上面出现的这些语言还都是我们当中有人会的,要么是几位外国友人的母语,要么是两位夜离族的民族语言。又它们偏偏全都不出现在会这种语言的人所在的那组。
我相信,这也不会是纯粹的巧合,而是副本刻意安排的。
尽管目前还不知道这种安排是想提示什么,但我建议大家可以试着从“小众语言全都不直接出现在对应的母语者所在组”这个角度来思考看看。我预感它想暗示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应该会很重要。
完毕。]
四组说完,接下来发出消息的是三号组。负责发言的依旧是那个维南姑娘,顺着冯桉的话头,她也先提及了他们那边找到的奇怪语言,只不过不是外语书,而是跟黎明这一组类似的小纸条。
据她所言,三号组这一阶段所处的正是那个点了许多酒水又叫人去做清洁的豪华套房,整个房间里的痕迹明显就是个□□现场,并不出乎意料。
但是在房间的桌子上,一个水杯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全是英文字母,但又不像是英文。
他们组的温市小哥尚知恩是个大学生,虽然不是英语专业,但英语还不错,四级高分过的,可那纸条上一个他认识的单词都没有。
而且那纸条的书写方式也很奇怪,先是横着写了几行字,每一行都很短,就两三个词,然后在下面又用六个单词写成了一个圆环。排列方式不像留言条,倒像是某种符咒。
鉴于正像冯桉所言,之前出现的所有特殊语言都是众人中有人会的,那这种奇怪文字很可能也在其他组有人会,穆拓干脆把纸条上的文字逐个字母拼着读了一遍。
如果它实际就是英文,只是单词都太生僻了,尚知恩不会,五组这边还有汉语老师艾文雅,一号组那边也有英语翻译邓爱民,他们应该会知道。
只是这么做当然很费时间,尽管她语速很快,但读完之后一分钟还是到了,只能先发出。
“这肯定不是英语。”艾文雅听了,很确定地摇头,“这根本不符合英语的拼写习惯,拼出来的东西按英语的发音规律根本没法读。”
可没等她借用安宁的手表发消息告知这一点,一号组的消息就先出来了。发信人显示是安宁的女友方婀娜,但实际说话的却是方小凡。
[1-3 方婀娜(方小凡声音)
这也是夜离语。之前五号组那边不是说了吗,他们组发现的那种像是象形文字的是古夜离语,后来失传得差不多了,我们又发明了一套用字母注音的新文字,是现代的新夜离文。
这就是新夜离语,也是我的母语。
不过这纸条的内容挺正常的。翻译过来的话,前面横着写的那些都是菜名,名贵菜不少,听着像个宴席菜谱。下面一圈的都是人名,分别是李老板、张老板、周秘书、叶秘书、王经理和‘我’,感觉是个座位图。
这玩意儿跟咱们目前面对的事情主线貌似没多大关系,只能说明这个侵害石中花的混蛋房客是夜离族,他打算请这些人吃饭,随便写了这么个计划给自己提醒。
——不过这倒霉副本干嘛非把这种烂人设定成我的族人啊?!恶心!]
她似乎有些被膈应到了,一直条理清晰讲话利落、还带点温柔南方口音的小姑娘忍不住流露出了暴躁吐槽,像个被点燃的小辣椒。
没人知道副本为什么要搞这种设定,自然也就没人回复。
[啊,对了,说来……每一种发现的特殊语言都在我们当中存在对应的母语者,真就是这样的规矩的话,这张纸条对应的人是我,那五号组那张……2-1 顾北,你的母语是古文字?!
……那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交换一下旅行者编号吗?等到安全区我去找你,聊一下当年你是什么情况,以及这个奇怪异世界又是怎么回事?——你的话,能感知到的东西应该比我多得多?]
消息发出来,然而二号组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是不是依旧在忙着解谜开锁。
下一条信息依旧来自三号组,穆拓征用了他们组那个棒国学生晋美娜的手表,接着往下介绍其他情况了。
[3-3 晋美娜(穆拓声音)
我们组的情况和其他组差不多,也是要解开一把箱子形状的锁,锁箱上的谜题解开后得到提示也是“我的解脱”四个字,而且墙上屋顶上也全是血红的字。
只不过,我们这边那些血字不是石中花自己内心的痛苦独白,而是其他人对她的背后议论。
“丑八怪怎么会被□□呢,一定是她主动贴的”、“勾引豪客的破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贱坯子活该,自作自受”,等等这些的……
关于那个“我的解脱”,我们组后面追的女尸是死于高空坠落,跳楼自杀不需要工具嘛,我们也没法像一组和四组那样,服毒死的就找毒药,割腕死的就找刀片。
没办法,我们就只能把这屋子整个翻了一遍,唯一找到的比较特殊一点的东西是一把没有任何标签的小钥匙,掉的位置离挂着箱子锁的下一扇门不远。
这扇门是那种铁栅栏门,用铁链子锁住的,只要把箱形锁打开就能把铁链子拆下来。但是我们组这边一直是在酒店里嘛,这种门在酒店里还挺罕见的,太粗糙了,感觉里面不是仓库就是天台晾衣间。
然后我们就注意到,目前我们呆的这间酒店套房,窗户是做了防跌落设计的。是那种左右推拉的窗户,每一扇的宽度都不足以跳出去一个成年人。
也就是说,事情发生之后,她要是想跳楼自杀,直接从案发现场是跳不了的。
而且最早第一阶段时,我们在酒店前台不是还找到过一盒备用钥匙吗?其中唯一缺少的一把就是天台的。
所以我们猜测,这可能就意味着,当时石中花遭受□□后,在同事的背后议论和酒店方袒护客人而辞退她的双重打击下,偷拿了天台的备用钥匙,跳楼自我解脱了。
现实中她可能是将钥匙丢在了天台门口。但这里是她的精神世界,案发现场的套房和自杀现场的天台直接连在了一起,所以钥匙就出现在了套房里,在靠近去往天台的门边。
这把打开天台门的钥匙,就是她一了百了时用到的唯一“工具”了……
而且反正我们也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物品了嘛,所以就把这钥匙扔进锁箱里试了试,然后锁就打开了。]
等听完穆拓的介绍,下一条信息也刷了出来,是二号组的。
穆塔那边顺利解决好了问题,总结后把他们组这一阶段的所见所闻、解题过程整理了一下一股脑说了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完全没搭理方小凡声称知道他是谁、问他旅行者编号、试图约安全区见面的那个茬,仿佛压根没听见一样,华丽丽地把她无视掉了。
“说来……怎么其他四组的锁箱答案都是‘我的解脱’,只有我们组的不一样呢?——会不会是咱们之前的分析出问题了?”
逐一听完这些语音消息,艾文雅的神情不禁犹疑了起来,一边转头问黎明,一边便又拿起那些半透明的纸片。
这时黎明的缝合工作也进行得差不多了,缝上最后几针,一边接过安宁递过来的医用剪刀剪断缝线,一边微微摇头:“应该不至于。如果一开始就错了,刚才我们把胎儿放进锁箱的时候,就不该只是没有反应,怎么都该有点惩罚才对,不然不是副本的风格。”
“而且,如果我们组也是‘我的解脱’,也像他们那样需要放入的是准备用来自杀的工具的话,石中花肚子上那个伤……我依旧认为只能是那把叉子造成的。”
“咱们搜得够仔细了,我很确定,我们一直没见到任何一把叉子。”
“而且规则也没有说咱们五个组面对的问题一定是一样的啊。”安宁也在旁边帮腔道。
艾文雅没再说话,但还是拿着那几张半透明纸片又走去锁箱前比划了一番,只是一时也没能再拼出跟之前那段字谜不同的其他文字。
见后面女尸撞门的进度还好,黎明尊重了她的质疑和尝试,稍微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进展,这才用白大褂垫着,抱起那个刚被缝合好的半大死胎走过去,像抱着一个真正婴儿一样。
见她过来,艾文雅便没再坚持,默默地闪开了身子。
当黎明仔细地把胎儿轻轻安置在锁箱里,再收回手,指尖完全离开锁箱口的一刻,回答正确的提示音响起,锁“啪”地一声弹开了。
艾文雅紧绷着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本就觉得不会有事的安宁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黎明则是迅速脱去沾满血水和粘液的手套,按住手表,开始迅速向其他几组通报。
“……以上是五号组的情况。”
讲述完发生的一切,她又接着补充道:“这一阶段除了我们组之外,其他组的问题是完全一致的。那么,我们组的问题为什么会有所不同?我组的特殊之处在哪?我认为,这很可能也是副本针对后续某个问题的一种暗示。”
“目前因为不知道后续会如何发展,我们不太可能有明确的头绪。但希望诸位可以带着这个疑点,以及那些突兀出现的民族语言纸条和外语书的疑点,综合起来考虑,去思考后面的问题。”
“现在如果谁有想法或者思路,可以抓紧讨论,如果没有其他要讨论的了,我组将在这条消息发出后一分半钟时进入下一阶段。——完毕。”
这一阶段所有小组的进度都比较好,此时上一扇门再挡住女尸个三五分钟不成问题。不似之前几个阶段,互相沟通完毕之后时间紧迫,自然得立刻进下一扇门。
因此,作为最后汇报情况的一组,黎明没忘了设定一个时间,以便稍后五个组能同时进下一扇门。
——之前冯桉他们试过了,先进入下一阶段的组也只是在安全的黑暗空间等待所有其他组都进入下一阶段而已。那么自然是所有组一起进下一阶段,把时间放在思考和等待其他组或许会出现的点子上,这样的效率相对最高。
只不过,遗憾的是,并没有人对眼前的疑点灵光乍现,沟通群里出现了七十多秒的沉寂,无人提出有效的想法。
约好的一分半时间即将到达,就在所有人都默默准备好在90秒时一齐推开下一阶段的房门时,手表突然“嗡”地一震,又弹出一条新消息,只是长度仅有三秒。
[2-3 卓玛:(穆塔声音)
姐姐,下一阶段,千万小心。]
他的声音里隐隐地带着一丝没来由的、压抑不住的不安与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