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能说什么?
这才是两百八十年大唐真正的底蕴所在。
大唐有这样的人在,就不会倒下!
正如他所言,兵权不可假手他人,倒不是说不相信手下的将领,当年李茂贞对僖宗何尝不是忠心耿耿?
唐廷太虚弱了,必须维持一个强而有力的主干。
现在制度虽然形成,但一切都是初起,时间太短了,在将士们心中没有形成固有观念。
在此之前,李晔的重心只能在军中。
“好,先生放手去做,有朕在后面压着,看谁还敢有小动作。”李晔答应了。
“臣谢陛下!”赵崇凝大喜。
韩偓叹道,“先生勇于任事,学生不如。”
“革除旧弊非你所长,无需自责。”赵崇凝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锋芒毕露。
这也是李晔希望看到的。
两人前脚刚走,就有小黄门来报,张浚求见。
李晔一听这个名字就犯恶心,真想不通杜让能为何要保他一命,有心不见,但看此人在朝堂上的架势,肯定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索性就见了。
“陛下,老臣有一计可退汴州大军!”张浚倒是直接。
李晔笑道:“哦,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张浚也听出来李晔的嘲讽,却丝毫不以为意,大咧咧道:“朱全忠提重兵远来,与李克用争锋河中,实则犯了兵家大忌,河中四塞之地,只要堵住渑池一线,则朱全忠进退失据,破亡之日不远。”
堵住渑池?关键是拿什么去堵?
朱全忠打了这么多年仗,岂会不明白后方粮道的重要?
一个刘知俊堵在陕州,自己这边根本过不去。
见李晔不以为然,张浚道:“不许陛下大军远行,臣一人足矣!”
李晔盯着他,这牛吹的有些大了,“阁下年纪不小了,还是留在长安颐养天年。”
看在杜让能的面上,李晔没让侍卫轰走他,不料这厮脸皮是真的厚,额头上血还没干,又“咚咚”的磕了两响头,“陛下,臣非妄言,早年臣游历关东,与张全义有些交情,张全义虽然臣服于朱全忠,不过是惧其势大,暂时苟且罢了,其人抚军爱民,志向不小,若朱全忠在河中遭逢重创,则张全义必蠢蠢而动。”
说实话,李晔有那么一丢丢心动了,“朕听说张全义与朱全忠同起于黄巢,两人相交莫逆,张全义怎会背叛朱全忠?”
“张全义当年虽是黄巢骁将,但一直心向大唐,全义之名,还是陛下当年赐下的。”
“有这回事?”
张浚信誓旦旦道:“张全义擅隐忍,当年与李罕之刻臂结为兄弟,李罕之势弱,张全义毫不犹疑击之,李罕之大败,若是朱全忠与李克用接战不利,臣只凭三寸之舌,便可说服张全义倒戈一击,朱全忠纵有天大能耐,也回天乏力!”
李晔看着他唾沫横飞的样子,一时居然犹豫起来。
凭心而论,他的谋划有成功的可能。
张全义从黄巢小兵杀上来,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当年毫不犹豫捅结义兄弟李罕之一刀。
但张浚说他心向大唐,就有些魔幻了。
李晔在潼关大战李罕之,也没见他有什么表示。
不过话说回来,陕虢二州毗邻洛阳,张行瑾、李效奇四千兵偷袭两州,后来又从容把两州百姓迁徙到关中,张全义都无动于衷,不得不考虑一下张全义的立场了。
此战的关键还是在李克用与朱温的大战之上。
李晔不是很看好晋军,李克用连张存敬和王重师都解决不了,更不用说朱温。
“陛下不可犹豫,就算朱全忠打败李克用,老臣也要让张全义、朱全忠互相猜忌,若是不成,老臣再不回长安!”张浚语气甚是坚决。
“你真不回长安?”李晔眼神一亮。
“老臣满腹经世之才,可惜苍天不眷,此事不成,臣还有何脸面再见陛下?”说着说着,张浚居然潸然泪下。
“行,朕准了。”李晔受不了了,不吹牛会死吗?
让他去也无妨,反正也没损失什么。
成不成李晔根本没当回事,朱温若是这么轻易就败了,那就不叫朱温了。
张浚抹了一把眼泪,情真意切道:“陛下在关中切要保重身体。”
这话说的真情流露,让李晔竟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
难怪昭宗当年这么信任他,看来两人之间有些真感情。
河州历来不仅是兵家必争的“河湟重镇”,也是东西商路上“茶马互市”的重要节点。
河州处于河湟之地东段,以北是兰州,以东是渭州,以西是鄯州和廓州。
不过自吐蕃攻破河西走廊之后,此地便再也没有当初那么繁华。
当年张议潮沙州举义,击吐蕃,占据河西、陇右诸州,吐蕃将领尚延心以河州、渭州投降于唐廷。
持续半个月的雨季渐渐停歇。
秋草正是茂盛之时。
上千马匹健马正在啃食,秋高马肥,此时的战马都彪悍强健。
张行瑾看得直流口水。
在关中别说这么壮的马,就算是骡子也少见。
穿着吐蕃服饰的人,正在远处懒散放牧,丝毫没有觉察到他们这些隐藏在秋草里的敌人。
“能不杀就不杀,说不定都是唐人。”张行瑾发号施令,身边两百人低声应命。
这两百人从大明宫练兵起就跟着他,战力没话说,忠诚更没话说。
张行瑾大手一挥,两百士卒像是两百条蛇在草地里爬动,靠近牧人,然后打翻。
没多大一会儿,马场就被控制了。
轻松的出乎张行瑾意料。
有了这些马,他就有投奔李茂贞的本钱。
“两百七十五人,全部拿下,还有不少妇孺,是个小部落。”
张行瑾看了一眼俘虏,发现大部分人的长相跟唐人无异,叹了一口气,挑四百匹健马,其他的都留给他们吧。”
随着李茂贞进兵河州,此地肯定不会再太平了,这种小部落迟早会被吞并。
只有大唐回来,他们才会真正安居乐业。
张行瑾上了一匹没有鞍鞯的健马,健马还不习惯有人骑在背上,不住的挣扎,始终无法摆脱,渐渐驯服下来。
部下也渐渐驯服健马。
张行瑾望着部下,大笑道:“我们去会一会李茂贞!”
两百士卒跟着大笑。
战马在任何时候都是紧要资源,有人带着战马来投,李茂贞当然大喜。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河西诸番不堪一击,他们松散的部落制度,就决算了他们一盘散沙,被自己各个击破,亮出大唐旗号后,各地遗民纷纷来投,有的带了战马,有的前来牛羊,还有的送来甲胄的粮食。
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从最初的两千人,到现在的一万多人,还在不断增长中。
在凤翔的时候,他没觉得大唐有什么了不起,但到了这沦陷故地,大唐遗民的热情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叫张兴?”李茂贞盯着张行瑾。
“回禀大帅,在下正是张兴,是当年张太保的族人,嗢人攻破凉州之后,流落至河州。”张行瑾给自己认了一门远亲,在河西谁人不知张议潮张太保的威名?
这个身份显然让李茂贞非常满意,“哦,原来是忠良之后。”
李茂贞越看张行瑾越满意,“可会武艺?”
几句话,几个神态,张行瑾就摸准了李茂贞的脾性,大笑道:“我沙州男儿,岂有不会武艺之人?”
当下取了一杆长枪,于马上往来飞驰,上下翻飞。
这些把式在李茂贞看来,都是花架子,不过李茂贞欣赏的是他的蓬勃朝气,武艺,练练就出来了,自己当年不也是镇州博野军中的小卒,从战场滚出来,武艺就都有了。
再看他带来的二百手下,李茂贞何等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悍勇之辈。
“好,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本帅正是用人之际,升你为骁骑将。”
张行瑾从马上跃下,拜在李茂贞面前,“谢大帅,如今王师东来,我河州遗民如盼父母!”
李茂贞心中一动,“说得好,本帅见你年轻有为,有意培养你,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张行瑾万万没想到李茂贞这么看得起自己,有了义子这重身份,他在军中岂不是更好行事?
当下变单膝为双膝,给李茂贞磕了个大大的响头,“孩儿拜见父帅!”
李茂贞大笑道:“我儿请起,既拜入我李家,赐名李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