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世安公子勾唇一笑,“希月,你多虑了。”
顿了顿,他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如何看待单匀?”
单匀?
那个言语撩拨,姿态孟浪的小青梅?
一想到今日被他又搂又抱,姜月就头皮发麻,再想到明日还要应付他,更是惆怅茫然。
此刻被问起,她当即便蔫了下来,“是个风流的,也是个难缠的。”
世安公子一诧,旋即摇头叹笑,“你啊你。”如此不解风情,也不知那单匀听到这番话,又当作何感想。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世安公子眸光微闪,吩咐道:“明日我去一趟城外的大国寺,你准备准备也一起去吧。卫林他们还要过几日才到太禾,留你一人在此,我不放心。”
“无妨的,公子你忙你的,刚好明日单兄会来寻我。”
还有这样的事?那便更得一起去了,世安公子心里暗暗决定。
他挑了挑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反问道,“嗯?”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姜月讷讷道:“可,可我们一早便约好的。”
世安公子沉吟了片刻,然后笑道:“那便带上他一起吧。”
可......单兄他不愿见你啊。
这样的话,姜月自是不敢说出口的,只盼单匀是个好相与的,莫要因此迁怒于她。毕竟是原主的小青梅,姜月也不愿他难做人。
翌日,单云一早便候在了使馆外,四匹白马拖着的紫檀木马车,贵气逼人。
显然他为了今日之行,特意捯饬过了,绑了个高马尾,着一件质感极好的水蓝色直襟长袍,腰间系了一条靛蓝的腰带,带上还挂了只莹白美玉。整个人意气风发,少了一些世俗,多了一些少年才有的纯澈。
大门吱地一声由里推开,一个着黄衫的明艳女子走了出来。
单匀立即喜眉笑眼地迎了上去,周到地邀她上车,姜月却不敢应,有些无措地侧身瞟向门后。
顺着她的目光,单匀扫到了此刻最不想见之人,当即黑下脸来,正欲诘问,却是世安公子先开口了。
“劳烦单兄,今日送我们一程,去西郊的大国寺。”
单匀一怔,而后面带愠色地眯了他一眼,道:“赢世安,我可没这功夫陪你,要去你自己去,小月交给我便是。”
说罢,便握着姜月的手腕就往车上拉,姜月已领教过他的手劲儿,未免被扯痛,便乖乖地跟了上去。
刚一落闭上车门,便听世安公子又道,“今日大国寺高僧云集,论佛证道,恰巧上官钰也在,单兄不如同世安一道,会一会他去。”
单匀一怔,道:“上官钰?上官皇族仅存的血脉?那个被东元长公主逼婚的假和尚?”
这个一出生便是传奇,五岁出家,十五岁便接管大国寺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持,十八岁入了东元长公主姬沅的青眼被赐婚还俗,这般名扬天下的奇人,他一早便有意结交,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自然是心动的。
只不过,既然人在太禾,那便有的是时机,他可不想顺了面前这人的意,于是扯了扯唇角,道:“没兴趣。”
世安公子点点头,惋惜道:“也罢,既然单兄无意,在下这便不打扰了。希月,下来,我们走。”
闻声,姜月掀开车帘,瞅见他正笑望着自己,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脚便不自觉地跨了下去,跟着他一起上了隔壁的马车。
刚低声吩咐车夫上路,啪嗒一声,车门由外推开,却是单匀黑着脸进来了。
只见他冷哼一声,便寻了个位置坐下,神色委屈地看着姜月。
一时之间,氛围有些凝重,姜月打着哈哈,准备给两人满上一杯热茶,手刚一扶上壶柄,腕上便是一热。
单匀扒开她握住壶柄的手指,抢过茶壶,嘀咕道:“你这双手不是用来伺候人的。”
也没多想,姜月便道:“不妨事,自来做习惯了,”作势又要去抢。
做惯了?
一个公主做惯了婢女的活计?赢世安,你很好,你做的很好!!
单匀握紧壶柄,怜惜地望向姜月,“不可,你是公主,便是落难,被人怠慢了,也不能奴化了自个儿。”说这话时,他时不时瞟向一侧的世安公子,显然意有所指。
倒杯茶而已,何至于此,姜月浅浅一笑,道:“单兄严重了,月娘只为敬重之人斟茶倒水。世安公子同单兄都是我珍重之人,当得起我一杯茶。”说完作势又要去抢。
推拽拉扯间,滚烫的茶水登时溢了出来,浇在单匀的右腕上,惊得他连连后退,一头撞上车厢,咚咚直响,茶壶也应地而碎,狼藉一片。
姜月愕愕半晌,然后快速地拾掇干净地面,礼节性地问道:“单兄,你还好吧?”
“不好。”单匀掏出一瓶伤药,委屈巴巴地递到姜月面前,“帮我上药!”
姜月一怔,不就是上个药,自己不会?
可瞧见那可怜儿的神色,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接去,药品却被人抢了个先。
“我来。”
世安公子在单匀嫌恶的眼色下,撩起他的袖管,用食指蘸了一些药膏,大力地揉过那嫩红的肌肤,单匀登时便痛得哇哇大叫,“赢世安,你是故意的。”
世安公子一笑,并不答话,只将药瓶还他,还在他衣袖上将手蹭了个干净,这才又回到了软垫上,欣赏起左右的风景来。
这般漫不经心,更是让单匀心生不满,他靠近一侧的姜月,幽幽地盯着姜月,耳语道:“月儿,瞧着了吧,这赢世安心眼小得很,不过说他两句,转眼便还给我了,往后你可要当心了。”
此话一出,世安公子也盯了过来,他秀眉一挑,唇角微扯,神色有些玩味。
姜月一呆,这两人的年纪,在这个时代都是可以当爹的人了,怎的一个比一个稚气?
姜月自诩脸皮不薄,可被两人这么盯着,也难免有些无措,吞吞吐吐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索性闭口不言,也望向了窗外。
一路无语,马车很快便抵达了太禾西郊的大国寺。
马车停在山门一侧,三人沿着青石小道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位于山顶的大国寺。
此处仙雾弥漫萦萦饶,佛光四溢绵绵照,不愧为佛家重地。
刚一跨进寺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颗几人合抱不过的古老榕树,树干及须根上挂满了彩色的布条,彩条飘飘被山风刮得猎猎作响。而古树下,一群善男信女虔诚地闭眼祷告,完事后,将书有字迹的彩条挂上树枝。
此情此景,姜月在电视上看过百八十回,当即脱口而出道:“许愿树?”
此话一出,单匀大惊,轻晃着她的肩膀,道:“希月,你都想起来了?”
姜月愕然而立,道:“想起什么?”
单匀低叹一声,细细解释道:“南越,南诏,还有东元的都城都有一处大国寺,始创于千年前的上官皇族。如今,上官皇族已然覆灭,大国寺却仍香火旺盛。除了弘佛问道,这大国寺最受欢迎的便是这许愿树了,在我们南越也有这样的一颗,上面同样挂满了许愿的布条。”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道:“如今,你可是想起来了?”
姜月仍旧摇摇头,不明所以,她又不是本尊,怎么可能想起?
单匀一笑,低叹一声,“有一回,我陪你去咱们南越的大国寺,你许了一个愿,那可是够气魄,够胆大,够田希月!”
被他这么一说,姜月有些好奇,问道:“怎样的心愿?”
单匀瞟了一眼一侧的赢世安,讪讪一笑,“你啊,你许的愿是,希望将来三夫六侍,左拥右抱,像你父王一样坐享齐人之福。”
闻言,姜月噗嗤一笑,确实够胆大,够气魄。
语笑嫣然间,眸光扫过一侧的世安公子,不知何时起,他神色暗了下来,虽是浅笑着,唇角却凝着一丝冷意,看得姜月也面上一僵,笑意淡了下来。
见此情形,单匀哈哈大笑,手肘顶了顶世安公子的胸膛,继续调笑道:“这还不止,这丫头还说了,让你当她的大夫君,我做她的二夫君,再从什么西梁、南诏、东元还有些族落各挑一个才貌双绝的,定要凑够两桌花牌。啧啧啧,当时她才十岁啊,竟有如此雄心壮志,不愧为田希月。”
姜月讪讪一笑,早知原主是个虎的,不成想还色胆包天,竟想坐收天下美男,简直是,简直是女中豪杰啊,佩服,佩服,了不起。
而一旁的世安公子,此刻面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黑,寒气逼人,看的人直哆嗦。
瞧见赢世安万年不变的春风脸此刻化为了凛冬,单匀的笑意更深了,不过,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热络地揽上了他的肩臂,“若不然,那一年我为何贸然前去北魏寻你生事,我便是要看看,在希月眼中,能压过我的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什么,哈哈大笑道:“若不我们便全了她这个心愿?反正,我是无所谓的。”说完,见到世安公子铁青的脸色,他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快要喘不过气来。
世安公子耸耸肩,撂下单匀的手臂,厉声道:“单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