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欲 第13章 青铜虎符

两人先从二楼的杂物间寻了两个火把，才一起上到了三楼，直奔最末那个印有人面蛇身像的房间。

火把探了进去，透过纱帐，隐约可见在靠墙的石案前有个萧瑟的背影。走近一看，是一具尸骨，是一具着藏青织锦宽袍的尸骨，这尸骨似是还停留在死前的状态，端坐在案前奋笔疾书。

顺着那尸骨的目光看去，正前方的白色织锦上，“天命难违”四个字呼之欲出，目光左移，一个青铜高脚酒杯摔倒在案上，旁边还摆了一个青铜老虎摆件，不对，是半个。

抓起这摆件瞧了瞧，沉甸甸的，巴掌大小，断面处还设有暗扣，显然还有另一半的存在，姜月感觉有些熟悉，却又有些不确定，于是递给公子，问道：“虎符？！”

点点头接过了那虎符，公子盯着它定定地看了半晌，手指抚过那暗扣处凸起的图案时，眉头微微一皱，忽然的，他转过身去，步履匆匆地出了石室向下走去，竟是失了往日的从容。

姜月赶忙跟上，两人竟是又绕回到先前那矮洞里。

有了火把，姜月才发现，这矮洞里面另有乾坤。矮洞里有一些岔道，通过这些岔道，姜月他们找到了除了粮仓以外的另外三个石室，或者叫应叫做仓库。

第一个石室，满目望去是一地的武器、铠甲等战事装备。这些年代久远的物事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但便是远远地瞅上一眼，也知是制作精良。

第二个石室，金银器皿、珍珠玛瑙、珠宝玉器堆得跟小山一样，只这些宝物造型古怪异常似非凡物，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散发出诡异的气息，惊得姜月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地关上了石门。

拉开最后一个石室的门，立即涌出一堆的砂石。经推测这些石室乃仓储之功用，再联想到盐湖最后是被砂石填满的，不难推断，此石门定是开在盐湖上方的某处。并且也再次佐证那盐湖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一个巨大的盐仓演变而来。

如公子所说此地乃尧族聚居之地，那几个石室便是尧族的仓储，金银珠宝、盐、粮食尚且说的过去，那满地的武器装备又是作何功用？是为战争而备？这些装备同广场上及莲池底的将士有什么联系？三楼那具饮鸩而亡的锦袍尸骨又是何等身份？尧族的灭世和他们又有没有关联？

从矮洞回去的路上，姜月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直到回到莲池广场也没有思绪，于是便瞅向一旁从容淡定的公子，问道：“公子，这些人为何死在此处？”

闻言，赢世安墨眸微弯，朝着莲池方向抬了抬下巴。

拿起火把，姜月踩着满地深褐色的印记，慢慢地绕到了莲池周围，眸光为莲池旁厚重的褐色吸引，饶了一圈才发现，这些血迹似是莲池中央盛开的一朵褐菊，而那长短不一花瓣似的血迹，细细一看，竟像是人为拖动所致。

心下骇然，姜月指向不远处那具尸骨，高声问道：“他杀了下面所有的人？”

朝姜月点了点头，赢世安墨眸微眯，道：“也不尽然，当是有两拨人马厮杀，唯有他活了下来。最后，便是他把其余人的尸首拖进了莲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莲池底有两种制式的铠甲，其中一种和他身上的一样。”

忍住惧意，姜月将火把往莲池伸了伸，果然如此，叹服于公子见微知著的同时，姜月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道：“那公子可知，这些人是何身份？他们同三楼那锦袍男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吗？

那人不是被斩首示众了吗？怎会在此地出现？公子摩挲着袖中的虎符，微微有些失神。

见他没有回应，姜月托着下巴坐到了公子身侧，喃喃道：“让我猜猜看：那锦袍男子带着属下逃至此处，不曾想这当中出了叛徒，忠诚的将士为了保护主上流尽最后一滴血，而那锦袍男子眼见大势已去，早已没了生意，于是饮鸩而亡。”

赢世安忍俊不禁，轻笑道：“月娘不去唱戏倒是可惜了。”

说她胡说八道吗？姜月扯了扯嘴皮，讪讪地笑了笑，道：“公子难道没有所疑？你瞧瞧那些石室，堆的全都是军需，定然同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事情都已到了那个地步，粮食武器又有何用？让公子百思莫解的是，既然他历经万难地活了下来，最后为何选择自杀？

“公子，你说这锦袍男子同尧族有什么关系？会不会因为他的落败，尧族这才覆灭了？”

尧族消亡于百年前，自然与他扯不上关系，但为何出生正统的他会出现在尧族的地界？这当中又有什么隐情？

赢世安暗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一时失了神。

姜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公子，你是不是饿了。”

一路过来，两人皆是水米未进，瞧公子这幅模样，姜月以为他是给饿的，忙从包袱里翻出一只烤鸡，叉在木棍上热着吃。

烤鸡被火烤出噼里啪啦的油爆声，肉香四溢，姜月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公子，却被公子摇摇头给拒绝了。姜月对着焦糊鸡腿撇撇嘴，又从包裹里摸出一个饼子递了过去，公子这才接了下来。

饱足后，姜月靠着柱子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她发现包袱里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而公子已经不在身旁。

却原来，趁她睡觉的空挡，公子又里里外外排查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这个消息让姜月有些忧心，她清理了一遍包袱后，对公子说道：“公子，我们现在拢共只有十个大饼，八个水果，半只烤鸡，最多可以维持三天。”这是她下来之前为他们三人准备的一天的吃食。

见公子没有答话，姜月又道：“三天，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寻找出口。”

“我已经上上下下打量过了，不论是这里的石室，还是下面的仓库，并没有出口或者异常之处，粮仓那个弯道是唯一的出处却早已被砂石堵住。接下来我们重点探查这边的石室，此处既然作为尧族的居所，定然设有与外界联系的出口。”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到了第四天了，食物所剩无几，两人是又渴又饿，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查探，只虚弱地倚在石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公子，只剩一个饼了，再找不着出口，只能饿死了。”

赢世安挑了挑眉，无力笑道：“我以为月娘是不怕死的。”他忽然想起那日湖间的竹筏上，她面对死亡时的镇定，他当时还在想，这小丫头未免太过泰然。

“倒也不是怕死，只不过，饿死，会不会太过凄惨？”姜月歪着头反问道。

赢世安轻笑出声：“那月娘想要何种死法？”

“唉，我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死。”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当然想活的长长久久。

似是想到了什么，姜月突然心神一动，道：“公子，如果这次大难不死，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何事？”他微微低头，斜了她一眼。

“能不能，无论何时，都不要赶走月娘？”

“好。”闭上眼，赢世安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

就这么怕让她走吗？

其实也不消他赶，若是她得知了真相，怕也不会安于现状，公子倚在柱子上，瞧着一旁神色奄奄的姜月，暗暗想着，事到如今是不是也该让她知道真相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最后一个饼子也早已被分而食之，没了食物的两人歪歪斜斜地晕了过去。

诡异的地底洞内，一男一女两个人，靠着柱子睡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姜月发现身下软软的有些奇怪，便挣扎着眯了眯眼，却瞧见公子完美的睡颜，扫视了一圈才发现，她竟是不知何时钻进了公子的怀里。

深知公子不喜女子亲近，姜月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有些力不从心，刚起来一点，又失力跌落下去，又想到反正要死了，便不再扭捏，干脆蹭了蹭脑袋，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继续窝在公子怀里，放肆地打量起平日不敢多瞧的这张脸。

只见公子一头的乌发铺散在白袍之上，镌刻般深邃的五官因清瘦而更加立体，微勾的嘴唇因缺水而有些发白，他下巴微微抬起，从容中带了几分高贵，竟有一种遗世独立之美。

“公子是神仙下凡吗？”姜月不禁低叹道。

“只怕，神仙也不及公子半分姿色吧！”

……

正在这时，上头的男子慢慢地撑开了眼皮，秀眉微皱，讶异地看着念念有词的姜月，抬了抬手想要推开她，又觉得那些话语实在太过露骨，便捏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只当从未醒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

当姜月已经连说话都费劲的时候，她听见了哗哗声从莲池传来。

是水声，是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而在此之前，莲池只有一地的尸骨。也就是说，水是从外界流入。

莲池便是同外界相连接的关键。

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姜月艰难地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移步到莲池边，果真看见流水正透过莲池内的石壁潺潺涌入，还参杂着夏日才有的狗尾巴草。

“活水，是活水。公子，我们有救了。”一扫先前的萎靡，姜月转过身来，兴奋地向公子喊道。却发现，公子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