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苏泽不予理会,祁煊却抱着手好整以暇的跟着他。
“苏小公子突然改变心意,这一个多月来又对小娘子如此无微不至,是打算将人收了?”
苏泽将人抱到榻上,头也不回,声冷如冰:“祁煊,注意你的用词。”
“我的用词怎么了?”祁煊不以为然的嗤笑了声,“不然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让我抱她回榻?我与小明兰这些日子也算相熟了,她不想麻烦你时,也会请我帮──”
“男女授受不亲。”苏泽打断他的话,弯下腰,帮榻上的少女盖上锦被。
祁煊挑眉:“那我娶她不得了。”
苏泽手顿了下,回头看他,眼里落满寒霜:“你与她相识不过一个月,娶?”
祁煊看了榻上的温明兰一眼,笑眯眯的点头:“小娘子生得好看,我喜欢。”
“……登徒子。”
苏泽不理他,坐回火堆前。
祁煊坐在他对面:“你骂我登徒子?”
他匪夷所思的看着苏泽,觉得好笑:“是,我的确肤浅了些,当初就是看小娘子生得标致才会一再出手帮她,但我说想娶她也没开玩笑。”
祁煊眼里浮现鄙夷:“起码我比你好多了,我至少不会碰了人还不负责,你明知小娘子对你有意,还不避嫌,把人的身子都看光了,却叫人拿到放良书之后就得走。”
苏泽懒得跟他解释,冷声道:“当初是你们把她丢给我的,如今倒成了我的错?好个过河拆桥。”
祁煊听出他的不满,也觉得自己方才那些话有失偏颇,沉默片刻,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当初我以为她是你的通房,才会对你这般死心踏地,从京城追到这偏远之地,既然你们没有关系,你也觉得麻烦,不如明天开始小娘子我来顾。”
苏泽深深看他一眼,便又垂眸盯着火堆,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往火堆里丢柴,狭长凤眸在火光映照下晦暗莫测。
“只要她没意见即可。”
祁煊桃花眼一弯:“行。”
-
翌日温明兰醒来时,听见祁煊说从今天开始,由他来代替苏泽照顾自己时,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倏地涌上心头。
少女这几一个月来被很好的照顾着,除了断了的腿之外,那些皮肉伤都好得差不多,身子养得有些起色,只是脸还是平常人要来得苍白。
听完祁煊的话后,脸色更是比外头的大雪还要白。
“这是公子的意思吗?”她看向苏泽。
她脸上神情太难过,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着受伤,苏泽狠狠皱了下眉头,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忍,别开目光,淡声道:“不是,只是祁煊说想娶你为妻,倘若你也对他有意,我可以成全你们。”
她对谁有意,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温明兰哪里还听不出苏泽这话不过是推托之词。
不过公子的确纡尊降贵,日夜不分的照顾了她一个多月,也不能怪公子厌烦。
温明兰不想再惹苏泽讨厌,很快就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那么明兰便不再麻烦公子了。”
听见她的话,苏泽应该打从心底感到开心,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感也该随之消散,然而并没有,他反而更加的烦闷了。
温明兰看向祁煊:“也不用劳烦祁大夫,我待会儿就请侍卫大哥帮我削一根拐杖。”
祁煊听得心理冒火,但不是因为自己被温明兰拒绝,而是她拿自己的腿开玩笑:“你的腿最少还得再养三个月才能下地,现在拿拐杖是打算当个瘸子?你这不是在砸我的招牌吗?要是我师父知道我把好好的人医成瘸子,我可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免谈!我和苏公子,你选一个。”
温明兰垂下眼,不说话,心想你不过个小小游医,哪来的招牌。
只是此事终究无法不了了之,半个时辰之后,她就被逼得面对现实,做出抉择。
“祁大夫……”
她最后终是喊了祁煊。
小公子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不可能再厚着脸皮麻烦他。
祁煊虽然玩世不恭了些,却不是登徒子,知道小姑娘害臊,也不在此时说话调侃,默默起身走了过去。
温明兰对于苏泽,的确称得上大胆,但那全凭一腔爱慕,才会如此,当初苏泽照顾她时,她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不再那么羞愤欲死。
祁煊就是个陌生人,如今要在他面前那般羞耻不堪,她忍不住害怕起来。
两只手死死地绞在一块,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如花似玉的小脸染满红霞,更显娇|嫩可人。
祁煊并非好色之徒,一看温明兰面上流露出恐惧,紧张的闭着眼,一副自己要遭受蹂|躏的模样,一时间,倒不好意思俯身将人抱起。
苏泽眼前的火堆噼里啪啦地烧着,心中盘绕不去的那股烦躁感,仿佛也跟着眼前的火堆越烧越旺。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抬眸,恰好看见少女羞红着脸,就连纤细的脖颈都染上漂亮的绯红,吶吶的开口,细声的对祁煊说道:“麻烦祁大夫抱我过去……”
她咬了咬嘴唇,最后那两个字,声若蚊蝇。
他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苏泽面色略显阴沉,若无其事的垂下眼,眼角余光却不受控的朝两人飘去。
祁煊不想勉强她:“要不,我还是让苏小公子过来──”
“不要,”温明兰蔫蔫地低下头,她说得很小声,“我不想再让公子讨厌我了。”
祁煊无奈一叹,俯下|身,鼻尖与她离得极近,几乎就要挨上:“那我抱你了?”
温明兰下意识往后退开,眼睫微|颤,被青年鼻端喷出的热气,烫得整张脸都红透:“……好。”
祁煊昨夜不过是看苏泽不爽,不想看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整日被他牵着走,才随口说自己想娶温明兰,如今见小姑娘这般乖巧害羞的模样,心中倒是多了几分真实的怜惜。
他原本已经伸出手,就要抱起温明兰,却是一眨眼,就被苏泽撞开。
“……”祁煊被撞得猝不及防。
温明兰则是茫然的看着忽然来到眼前的苏泽。
公子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看起来不太愉快、有些不耐烦,尤其是在发现她无助的看向祁煊时,整个人显得些烦躁。
苏泽垂着眼皮,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温明兰的心脏突然扑通扑通拼命跳了起来,好不容易被她压回心底的妄想,又一次悄悄冒了出来。
祁煊被气笑:“不是说好换我顾她?”
苏泽轻轻扫了他一眼:“她是星儿交给我的人,得完好如初将人送回去才行。”
原来是为了姑娘……
温明兰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冷水,却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最起码她不用再一次面对难堪的尴尬不是吗?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抬眸看向苏泽:“谢谢公子……”
苏泽眉心微动,低眸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被她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看在姑娘的面子上,一再的帮我。”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两人姿态虽然亲昵,她却不像一开始那般娇|羞,安静乖巧极了,方才因为祁煊染上的绯红也迅速的消退。
苏泽抿了抿唇,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对,他是看在星儿的面子上,不忍她清白受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
少年原本稍略阴沉的眉眼,飞快地舒展开来。
之后照顾温明兰的事,又莫名其妙回到了苏泽身上。
-
温明兰腿断了,动不得,就算伤稳定下来,能启程前往边关,依旧没办法走路。
祁煊脾气古怪,上次被苏泽耍了之后,也懒得再管他们。
她知道苏泽并不待见自己,只是看在姑娘的面上隐忍不发,实在不想再麻烦苏泽,启程这日,想叫侍卫长几人过来扶着她上马车,却被拒绝。
侍卫长禁不住她的一再恳求,沉默了下,转过头,意味不明的看了站在门外的苏泽一眼,随后压低音量,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大姑娘出发前交待过,您是苏小公子的人,我们碰不得。”
温明兰听见侍卫长的话,茫然一瞬,剎那间有些难堪的静默。
侍卫长音量分明极低,苏泽却蓦然大步流星朝两人走来。
“你刚才说什么?”
侍卫长不说话,安静的退出门外。
苏泽已然来到温明兰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的冷漠冻得温明兰浑身僵硬。
温明兰紧张地绻缩起手指。
就在她以为小公子要开口责问她时,他却俯下|身,手穿过她的膝窝,不发一语的将她抱了起来。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比如一开始她被公子抱着时,心脏总会怦怦乱跳个不停,如今却非常平静。
苏泽虽然让人弄来了马车,可临时寻来的马车不免简陋了些,他从来就没搭过这么破旧的马车。
最后索性让温明兰一个人坐在里头,其他人则骑着马跟在一旁。
路途遥远,温明兰一路吃不了少苦,几次被颠得几欲作呕,脚上的伤也时常疼痛难耐,却始终不吭一声。
她是个好命的丫鬟,身上却看不到无半分娇气。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侍卫长也渐渐了解大姑娘身边的这个贴身丫鬟的脾气,也终于明白为何姑娘要派她来找苏小公子。
若是换了其他丫鬟来,只怕中途早已放弃。
温明兰看起来柔弱,心志却非常坚定,又或者说顽固,一旦决定一件事,即雷厉风行一干到底,不管别人怎么想、不管别人怎么看,都不放弃。
她只是因为心悦苏泽,所以才能忍耐这些寻常娘姑忍受不了的痛苦与折腾吗?
侍卫长不知道,心中却隐隐知道,驱使她不停前进的,应该不仅于此。
毕竟苏小公子从来不曾给她好脸色。
再过了一个月,众人终于来到边城,荒野辽阔,满目苍凉,滚滚黄沙,不带一点生气。
温明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这里的。
她只知道,再过不久,她便能如愿以偿,拿到放良书,恢复自由身。
守城的侍卫原以为这群人是寻常旅人,接过通关文书一看,面上笑容逐渐古怪起来,看向苏泽的眼神也是一言难尽。
“苏家的小公子怕不是来边关从军,而是来享福的。”
“可不是,谁人来投军还顺道带着貌美如花的小通房的?”
“瞧瞧,这小娘子即便满脸倦色亦难掩风情,苏小公子可真是快活。”
守城的兵卒一边检查的同时,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笑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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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公子他追妻火葬场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