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小公子最后还是帮明兰解决了困难。
明兰在那之后,就没再开口说过话,神色恹恹,仿佛失去生机。
小公子本来就喜欢大姑娘,大姑娘出落得极美,又是温府从小娇养大的正经姑娘,一颦一笑皆风情,一举一动皆优雅,她本来就比不过,如今在小公子面前更是形象全无。
实在太难堪了。
不止难堪,还难受痛苦得要命。
她本来就比不过姑娘,她努力的想让小公子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在他面前却次次狼狈,丑态尽出。
温明兰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赶到驿馆时,小公子看着自己的那冷漠轻蔑眼神,与他看着大姑娘无限温柔的眼神,判若两人。
温明兰闭上眼,无声的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柔美的脸庞滑落下来。
她突然明白为何她会遇上马贼。
想必是老天要让她趁此看清自己,究竟与温初语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让她明白,小公子不是她能高攀的。
明知自己不配还硬要追上来,会有多可悲。
可是,她就是喜欢他啊……
好喜欢,太喜欢了,就算身份地位云泥之别,也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喜欢。
就算明知不可能,也忍不住痴心妄想,对方也能喜欢上自己……哪怕真的不喜欢,只要他能记得自己的名字,记住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也好。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敢这么想了,她在小公子面前丑死了,脏死了……
可是她也不想回京,不想跟着姑娘一起进宫,她真的不想……
温明兰死死的咬住嘴唇,拼命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在小公子面前丢脸了。
她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哭着哭着,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苏泽就坐在一旁,像平日时那般,曲着一条腿,背靠梁柱。
刚才那件事,似乎也让他很是尴尬,白皙的耳根仍微微泛红。
他像是担心小姑娘的情绪,低眸看着书卷,却总是心不在焉的抬眸。
两人离得不远,小姑娘拼命隐忍的哭泣声,尽管又小又细,却还是清楚的飘进他耳中。
听得他莫名心烦。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一开始就明明白白拒绝了她,若非她一再逞强,又岂会落到今日这番田地?
况且就只是放个水,又不是出恭,他也根本就没看到什么,就只是抱着她过去,帮她解下……
苏泽耳根蓦然发|烫,捏着书卷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他的确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少女赛雪欺霜,纤细得像竹竿的两条腿。
因为太过害羞、太过羞|耻,泛起一层淡淡的、漂亮的浅粉色,越发衬得本就肤若凝脂的肌肤细腻瓷白,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美得晃人心神。
惑人遐想。
他心烦意乱的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占了温明兰的便宜,若此时还将错全推她,那也太禽兽不如。
苏泽出身名门,从小就受着良好的教育,也知道即便两人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如此,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而言有多屈|辱。
就算她只是一个丫鬟,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她也是有尊严的,她将来也会遇到真心疼爱她的良人。
是他不该随意冒犯她。
-
夜里,温明兰再度发起高烧,之后接连几天都高烧不退。
她本就伤得不轻,病情反反复复再正常不过,不正常的是,这药喂到后来,竟如何都喂不进去。
不知浪费了多少碗药之后,青年游医烦躁的破口大骂:“爱谁谁,想死就死,老子不管了!”
苏泽侧眸,冷冷睨他一眼:“祁煊,药是我在喂,衣裳也是我在换,你发什么火?”
两人已经相处几日,苏泽虽还不清楚青年的来历,名字倒是问出来了。
祁煊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主,否则之前也不会对温明兰唠唠叨叨的说了那么一堆话,听见苏泽的话,他冷笑一声,用力的指了指脸色呈现病态苍白,双颊却泛着不自然的红的温明兰。
“老子不救不想活的人!”
他费了多大力气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好不容易救活了还不知珍惜自己,毫无求生意志的人,他救个屁!
祁煊年纪轻轻,医术却十分高明,脾气也相当古怪。
听见他的话,苏泽并没有生气,只是安静地拿起帕子擦拭起温明兰。
祁煊找个草堆随意一躺,漫不经心的闭眼轻哼:“反正你也不想让她跟着你,不如趁现在走了吧,大家都轻松。”
“老子就不该看她生得漂亮,一时心软救她!”
“你出去。”苏泽忽然说。
祁煊古怪的“哦?”了一声,懒洋洋的瞥过头看他,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苏小公子这是想通了?决定放她自生自灭了?”
苏泽安静了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我要帮她换衣裳。”
祁煊觉得无趣的“嘁”了声:“人都要死了还换什么衣裳?”
嘴上虽是这么说,却是乖乖从草堆里爬了起来。
离开前,祁煊头也不回地说:“药要是灌不进去,你就算有办法将宫里最厉害的御医请来也没有用!”
青年离开之后,农舍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苏泽垂眸,安静的看着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的少女。
温明兰带的衣物并不多,这几日药喂不进去,就剩一套干净衣物了。
苏泽就这么看着她,置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敲打着。
许久,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起身,挪动了下位置,坐到农舍里唯一的软榻上。
俯身将人揽进怀中。
她发着高烧,身体很烫,整个人软|绵|绵的,乖巧的靠在他怀中。
苏泽素来洁身自好,未有过旁人,温香软玉初入怀,饶是他再镇定,心跳依旧诚实地,不受控的,急|促起来。
喉结禁不住滑动了一下。
“喝药,活下来就带你走。”
他声音淡淡,语调和平常无异。
说完,端起药碗再喂。
若是温明兰还醒着,此时肯定已经开心疯了。
苏小公子,从不许虚妄的承诺。
可惜她早就烧胡涂了,早就陷入昏迷,根本就听不到他的话。
药依旧没能喂进她嘴里,全喂到她衣裳上。
衣裳浸满药汁,玲|珑|曲|线若隐若现,弧度浑|圆饱|满。
苏泽的目光却始终在她脸上,不曾有半分放肆。
却感觉得到怀里的人气息已是极为薄弱。
他耳边突然响起祁煊离去前的话──药要是灌不进去,你就算有办法将宫里最厉害的御医请来也没有用!
苏泽是苏家最小的儿子,从小活得随心所欲,肆意快活,却从未做过逾矩之事。
少年脸上逐渐浮现犹豫挣扎之色。
他生得极好看,五官精致,清隽绝伦,漂亮却又不带女气,犹带着男子的阳刚之美,俊美的恰到好处。
苏泽做事向来利落,很快就心有所决。
他低头喝了一口药,将汤药含在口中,捏住她的下颚,俯首覆上。
这是他头一次和姑娘如此亲近。
少女的嘴唇很软,也很烫,苏泽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专心将药送进她嘴里。
这药不止苦,还涩得很,他嘴里却除了苦涩的味道之外,还诡异的泛起一丝清甜的味道。
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似乎,是属于她的味道。
苏泽的心脏骤然猛|烈的跳动起来,涌出的血液直上脑际,竟让他有一瞬的晕眩,轻揽着少女的手臂微微僵硬,漂亮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大概是温明兰烧得太过厉害,苏泽感觉少女身上的热烫的温度,正透过衣裳,源源不绝的传了过来,几乎将他整个人灼伤。
少年俊美的脸庞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心头却是一紧,像有什么东西划过。
他闭了闭眼,刻意忽略自己早就烧起来的耳根,把那莫名其妙的躁动压回心底。
这碗药他喂得异常艰辛,如此反复,喂完时浑身都是汗。
但好歹,终于是把药喂进去了。
呱噪的祁煊并没有问苏泽如何喂药,只是看着他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
温明兰并不清楚自己昏迷不醒时,这药都是怎么喂的,只知道负责喂她喝药的人是小公子。
她心里愧疚,看见小公子端药给她,冷着脸偏过头去,连个正眼也不肯给她,漂亮的侧脸线条全是冷漠的弧度时,也不觉得难过了。
她已经想通了,若是小公子真的不愿自己跟着他,与其继续自取其辱,还不如回京算了。
至少她已经努力的争取过,努力的尝试过了。
不知道是因为生了病,还是断了的腿隐隐作痛的关系,温明兰居然想着想着,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哭什么?”
苏泽侧眸看着她,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眸里落满冷意。
温明兰感觉自己大病一场之后,小公子好像更讨厌她了,她不由得缩了缩肩,胡乱塘塞了个理由:“腿,太疼。”
苏泽蹙眉。
她真的让人莫名烦躁。
祁煊被喊了进来,听见温明兰说腿疼,不由得笑眯眯道:“这么点疼就忍不了?那温姑娘到了玉门关,怕是要受不住。”
温明兰微微低下头,她笑不出来。
祁煊随口说:“你这大病一场,倒是因祸得福,你家公子都想方设法让人拖了一辆马车过来载你了。”
温明兰脸瞬间就白了。
她还以为公子会等她伤好一点,再送她走的。
果然是之前那件事,让他生气了吧?
也对,公子那么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居然抱着她,做了那么肮脏的事。
温明兰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表现难过,心里却绞痛得不行。
“你……”祁煊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
苏泽再次皱眉:“这么疼吗?”
他冷冷看向祁煊:“你不是说她的腿没什么问题?”
“……”祁煊百口莫辩。
祁煊沉默片刻,闷闷不乐道:“大不了我陪你们一起去玉门关,等她腿好了再走。”
苏泽不置可否的笑了声,温明兰却整个人都懵了。
他在说什么?什么陪他们一起去玉门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公子他追妻火葬场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