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十五天的结束,
这个故事的季节也就这么迎来了深秋,
院子里的桂花完全开了,
甚至都还有了些要衰败的意思。
空气里也不再是花和草的芬芳,满是萧瑟的味道。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很难过。
随着这些变化,廖皖的心也跟着一起伤感起来。
在公子的推荐下,廖皖已经度过了很多诗词,其中也不乏描写秋天的。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
为什么一些到秋天,诗人们绝大多数都是满怀伤感的,
明明一年四季其实都挺让人不好受的啊,就算是春天也不好。(我:啊?)
但现在,廖皖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这一年已经是要到头了。
所以,为了自救,廖皖迫切地想要下一年。
这个秋天是廖皖人生里度过的最长的一个秋天,
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都要漫长。
从九月到现在的十一月,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从那月色开篇由这暮色结尾,应该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吧。
现在的廖皖虽然还只是个小宫女,
但因为获得陛下的偏爱,公子的珍视,
在她的身后也就因此莫名多了一条退路出来,
这个一向都只能卑躬屈膝的人,终于也可以挺直腰板了。
虽然每每见到余小姐的时候,
廖皖还是如林嗣环的《口技》中提到的一般,
明明知道只是假象,明明余小姐还什么都没做呢!
却还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但是廖皖还是清楚,自己绝没有以前那么怕了。
即便她想打她还是能打,她想伤害她羞辱她也可以继续随意,
但廖皖现在已经不怕她了。
廖皖也想要做一回主角,主角和配角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机,主角都能有转危为安的能力,
是不会死的,是不会腿长的,
廖皖也想要一份安稳的生活,来彻底结束她和余雪瑶的纷扰。
之前的一切,应当处处都是余雪瑶欠她的。
那些无端的打骂、捉弄,数不胜数,
她身上和心里的千疮百孔,
看在公子还有她父亲的面子上,
或许也是因为实在是无从清算起,怎么也算不清楚了,
而且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也累了,也没法再在这些打击报复的事情上花太多心思,
廖皖觉得有空的话,还不如多看看公子呢,那些伤心的事情就当是她为了今日积攒的福报吧!
她于是就慷慨大度地决定都不追究了。
虽然余小姐是个恶人没错,但余丞相却是个很好的人。
也是为数不多的,给过廖皖好脸色的人。
但所谓的“好脸色”其实也就是“没给过坏脸色”,
没像看脏污般看她罢了,没有太居高临下罢了,只是淡淡地望一眼,
可即便仅仅如此,廖皖也已经在心里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了。
放过余雪瑶的决定上也考虑了一点他的薄面。
至于余雪瑶的母亲嘛,她倒是没怎么见过。
所以在此不多提了,之后会详细介绍的。
之前,余丞相因为身份太尊贵,廖皖身份太卑微,
即便心里其实对廖皖是有些在意的,也不太好意思找她单独谈一谈。
也因为总觉得这小姑娘看着亲切,熟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特别,
但是具体的也说不出来,即便要谈,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所以,似乎某件重要的事情就这般被搁置了。
并不知道,他的亲女儿其实哪里是那一位坐在桌上的,而是这一位跪在地上的。
这其间其实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误会。
不过,因为除了余雪瑶自己还有廖皖的父母,
都不知道其中还藏着一桩“狸猫换太子”的“暗件”,
但因为和眼下无关,这里也就不多说了,
之前真假千金那一章也详细介绍过了。
这个误会之后之后也是一段定会解开的,后续会详细说明。
回到正题。
廖皖在陛下那里待足了半个月,
学会了不少,也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那些皇宫里的“高官”不少,
大家都颇有收获,廖皖学会了不少宫中的医术,之后也应该可以更好地照顾公子吧!
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去找钱柔儿玩,钱贵妃待廖皖也确实亲如姐妹,
甚至都有些太好了,总一边搂着她,一边说自己没见过廖皖这么清瘦的姑娘给她塞糕点。
只可惜……
那些糕点真的很难吃,
不是太甜就是没味道要不然就是生一半熟一半,没一个好吃的。
廖皖也努力地传授给了她,自己这么多年制作糕点的心得,
公子口味算是很挑剔的了,她都能让他满意,
那钱柔儿即便不能完全学会,陛下那边应该也可以混弄过去,
对于她提升在陛下心中的形象大有帮助。
廖皖也觉得她是个挺不错的人,
虽然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份特殊,
这位傲娇的小姐才会多看自己一眼,但毕竟她现在愿意与自己亲近,
她也应该是可以和她交心的。
于是……她其实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跟她商量。
更准确来说,是要拜托她。
“钱贵妃娘娘,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钱柔儿虽然脾气骄横,和余小姐差不多,但是比余小姐更通情理,
也更在乎廖皖,于是听到她开口,赶紧说:“妹妹但说无妨,我一定义不容辞。”
上一次那个“毒苹果”的事件,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
付大人也在姚仙人“偏方”下迅速好转,如今已经无碍了。
但钱柔儿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总觉得那苹果不管是自己吃了还是请皇上吃了,
都是玩完,就被那小贱人白白害了去,
还好有廖皖在,机灵处理,也并且未把此事上报,她才逃过一劫,
从此在吃食上也更加谨慎,也确实之后也有好几次类似的“投毒”事件,
因为有所警惕,也都顺利避免了。
虽然对于廖皖真的是感恩戴德,
也决定无论她想要什么都努力相助,
可……未曾想,这个小小的宫女脑袋里装着的全都是大大的主意。
廖皖想让钱柔儿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
据她观察,陛下的态度估计是不太愿意让余雪瑶进宫的,
要不然余小姐也不会在父亲那里哭闹,陛下但凡一道圣旨谁拦得住?
她觉得想要让她如愿,自己和这位最得宠的贵妃娘娘都得帮一帮才是。
“妹妹,你这想法还真是有些难为姐姐我了,你知道我地位最近有些不稳,那余雪瑶虽然不是我们后宫人,但我也知道她的名号,身份尊贵,脾气比我好犟,又年轻貌美,进了后宫估计是惹出一番事端来,很是麻烦,我这个人吧,你知道最怕麻烦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连点心都做不好是不是?”
钱柔儿听了廖皖的打算,
比起惊讶于余雪瑶对景公子变心,
她还是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位“俏佳人”的到来受到什么威胁,
余雪瑶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即便是她这般贵妃,也很难压制住她。
余雪瑶回来之后,
廖皖其实也一直在偷偷观察她,
毕竟服侍了她多年,二人又“私交甚密”,
余小姐性子直好懂,于是,她变心了的事情,廖皖不用和她确认就已经很清楚了。
她总是往陛下那里跑,对公子不冷不热,还总是和下人们打听后宫的事儿,
以及她最近和余丞相总是吵架,余丞相好像总说她不识时务,太任性,说她不懂宫里是非不要乱掺和之类的,廖皖悄悄打听到了这些,就此断定,余小姐应当是喜欢上皇帝了。
估计是想要和公子退婚,嫁进宫里去。
于是……自己何不顺了她的意思?
廖皖想到这里,有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主意。
似乎只要余小姐进了宫,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对,就是这样的,早该是这样的……
“余雪瑶要入宫估计是谁都拦不得的。奴婢很了解余小姐,她想要的东西,一定都会尽力争取,即便你我不推波助澜,她估计也是要有法子能进得去,何不卖她个人情,之后无论对我还是姐姐你绝对都是有好处的。想必姐姐也知道,拉拢她应该对您无坏处的,余小姐虽然脾气骄横但都是对奴婢这般卑微小卒,但对于娘娘,余小姐自然也会敬重的,说句难听的,奴婢知道娘娘在宫里有些孤立无援,余小姐家世背景显赫,身后有余丞相,想必要是能与她交好,对姐姐您应该也是大有益处的……”
廖皖虽然身份卑微,但毕竟从小长在宫里,
对于其中的利益纠葛也是有些了解的。
所以,给出的建议还是很中肯的。
钱柔儿仔细想了想也是,她家生意近来惨淡,急需朝廷扶持相助,
可陛下总不爱听她家事,她无处寻机结识朝中权贵,
余丞相掌管朝中商贾事务,要是真能与余雪瑶交好,
请其父亲稍加提点估计也会有门路的,廖皖说的很有道理。
反正余雪瑶估计是铁了心要进来,
自己想拦着估计也是拦不住的。
还不如顺手推舟,从中谋取些好处,
也确实,余雪瑶说不定会是一个转机。
于是在廖皖又解释了颇多之后,
钱柔儿认真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我知道了,你我一齐努力,为了咱俩……咱仨的幸福拼一把!”
“是,娘娘,多谢娘娘成全,娘娘的恩情,奴婢永世难忘。”
钱柔儿望着那个挣脱了她的搂抱,
规矩虔诚地跪在她面前,
朝着她拼命磕头的廖皖。
虽然还是一副卑微奴婢的样子,
但是总觉得现在的廖皖好像和之前的有哪里不一样了。
虽然这个方法应该还是有可以改进的地方的,
而且说实话确实有点儿离谱了,
但已经是那时那刻廖皖能想出来的最佳妙计了。
只是,在她们都获得幸福的同时,
公子就……
廖皖知道,自己好像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让公子伤心一次了。
奴婢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所以千万不要怪我!
小剧场。蜡烛。
廖皖回去之后,发现了一件怪事,
明明走的时候,那些蜡烛和她的这个人一样全部都支离破碎了,
但现在她再打开那个抽屉,放在里面的,又是长长的全新的蜡烛了,
廖皖揉了揉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哎?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当然了,不用想也知道,
一定是景篥这位“田螺先生”悄悄给她换过了。
余小姐摔蜡烛的事情因而也可以变得像是每一样发生过一样了。
那是廖皖第一次知道,
原来不仅仅是好的回忆可以像梦一样,
坏的回忆其实也是。
都可以在某一个瞬间,让她恍然以为,
那些事情或许都没有发生过呢!
望着那些被被景篥复原的蜡烛,廖皖泪如雨下。
那些被折断的蜡烛就像是她被折断的梦一般,
余小姐的回归,
让她好不容易生出的妄想只得无奈收回,
那些在心里疯长出的枝桠,
也在一瞬间就被她凌厉的眼神和话语剪断,
让廖皖在她面前似乎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但现在景篥似乎又在告诉她,
不用怕,没什么好怕的。
蜡烛被折断了,换新的就是了。
她那已然遍体鳞伤的心,
景篥想要把它一点点补好。
那是如蜡烛的燃烧一般,无声却又最温暖明亮的安慰,
那天夜里,廖皖奢侈地点上了一根最长的蜡烛,
就盯着那随着那正正好的微风慢慢摇曳的烛光看了一整夜,
那个小小的屋子一直长明了一整夜。
廖皖知道,自己这个人,
就像这桌肚里即便被毁坏也会重新被填满的长蜡烛一样,
永远都离不开这里了。
廖皖的心也随着那红彤彤、暖融融的烛火起伏着,跃动着,
她突然觉得一点儿都不害怕了。
这个一直如惊弓之鸟一般,
宫里最是谨小慎微的姑娘,
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赶紧下跪后退的姑娘,
如今肆意地笑着,抬起头,
透过那个也正在微微摇晃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的珠帘,
望着那个正在熟睡的男人。
廖皖的心里再一次生出了希望,
并且她知道,只要景篥还在这世上,
那希望就永远不会被泯灭,
并足以支撑她做到任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