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怎么,不是说波查快要被打败了,我们这边阵亡的士兵也不会再增加了吧?”
“你知道这次战役范宁输了。”
“只输了一次而已,波查之前伤亡的士兵那么多,他们还有人力投入战争吗?”
“谁知道,说不定有什么变数……”说话的人叹了口气,“伍德医生来的时候,我见他脸色不太好,比平时更严肃,我也没敢多问,不过他既然特意来问这件事,我想,或许要多准备点棺木了。”
“难不成……真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你赚钱的机会。”那人笑着说完,拍了拍身边的同伴。
同伴,也就是棺材店的老板叹了口气,“这钱我宁愿不赚,战争再继续下去,德布高地上的人会越来越少,以后的生意更难做。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又去聊别的话题了。
黛西转过头,盯着路边在夜风中微微摇晃的树木,那个伍德医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比如那些曾受过伤但已痊愈,却在今晚突然死去的范宁士兵。加兰随便在街上走,就遇到这么一例,会不会瑞瓦城里,已经出现好几起了?
她是听到有些人在哭泣,只是他们都没有说话,像是怕打扰别人,连哭都很小声。
黛西试着确定哭声的来源,大概将近二十处,或许其中有些和新去世的士兵无关,就算减半,也有十个人。
本来要被斩首的二三十个波查俘虏,如果都是食物的话,那对食用者来说,是一道丰盛的晚餐。再加上波查军营里的上百个伤员,也足够吃好几天了。
黛西站在窗边,眺望着夜幕下的城市,那个神秘的食用者,是像贝萨城那样聚集的幽灵,还是科里城神殿遗迹那样的魔气,又或者是什么更厉害的怪东西?
他们最好尽快找出罪魁祸首,不然瑞瓦城,甚至整个德布高地,就是最丰富的食物产区。
对了,科里城……黛西皱了下眉,总教会让文斯传达的命令是什么,佩吉会不会有危险,文斯要是看到遗迹里那副景象,会觉得是自己失职,还是漠不关心?
此时,科里城远郊,神殿遗迹中,文斯正站在深坑边缘,一脸平静,打量着周围的废墟有好一会儿了。
跟在他身后,提着灯笼的诺琳祭司,见他始终沉默,出声问:“特使大人,我记得,你上次来访,是在两年前。容我冒犯一句,关于魔气的存在,你没有察觉到吗?”
“没有。”文斯冷淡地说,“如果你是想问,总教会决定怎样处置我,我也只能说,他们还在商议,如果到时另外派人来收集证据,你只需配合就好。”
“我知道了。”诺琳点头。
昏暗的某处,一块松动的碎石,沿着堆积的废墟翻滚着,掉进深坑,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咚的落地声。文斯看向空洞幽深的坑底,皱了下眉。
“对了,诺琳祭司,你在信中提到,魔气是那个叫加兰的男人消灭的?”文斯又问,话里隐隐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他,当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他还有个帮手,叫黛西,但使用强力法术,彻底除去魔气的是加兰。”
“在你来之前,他们就离开了科里城,往南去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路上碰见……”诺琳估算了下时间。
文斯没有回话,摸了摸肩侧的伤处,神色阴晴不定。那个加兰果然不简单,还有那瓶魔法药水,他是根据水晶瓶的材质,认出那应该是加兰那伙人的东西,但蕴含了浓郁魔法气息的治愈药水,是别的什么人送给他的,还是……他自己炼制的?
如果是后者……文斯垂下手,伤处的疼痛似乎又加剧了几分。
霍纳王国境内,竟然还存在这么强大的巫师吗?之前教会下令搜捕异端,为什么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还有,他们为什么出现在王国北方?
文斯记起当初巴克镇那个辅助祭司拉瓦兹的汇报,人们发现了奇怪的白色乌鸦,为了追踪那只怪鸟闯进希尔森林,然后在废弃城堡里见到了女巫和巨龙。
所以,他们是早就在森林里生活,还是从邻国阿奇来到霍纳王国的?毕竟两国仅以布满森林的山脉分界,而他们魔法水瓶的材料,也确实产自阿奇。
以及,盖尔那个灰溜溜地离开王都的女人,又是因为什么和他们混在一起?他也看过罗达祭司写给她的信,或许是在暗示有什么指引者?但那又是指引什么?
还有,关于如何对付龙族,总教会还在争论,大祭司也没有下达明确的命令,难道他们就由着异族野兽在人类中撒野吗?
文斯脸色阴沉,说起来,在他到达巴克镇后,一直被误导,直到学了屠龙咒,伤到那个黛西,他才弄清到底谁是人类,谁是龙族,也因此低估、忽视了加兰,才让自己不慎受伤。
他们继续往南走了,应该会经过德布高地,知道两大领地正陷于战争……
范宁领地瑞瓦城里,有那个女人。
“诺琳祭司,总教会的命令我已送达,也该离开了。”文斯说完,转身对诺琳点了点头,快步走向遗迹出口。
“辛苦了,特使大人。”诺琳恭敬地说。
诺琳跟在文斯身后,只见他越走越快,等出了洞口,几乎是飞跃上黑马的马背,迅速消失在凌晨晦暗的夜幕之下。
文斯按住受伤的肩膀,伏在马背上,任由黑马狂奔。不过,在经过风车湖时,他稍稍放慢速度,看向湖中心,那座雕像在黑夜中仍然散发着清晰凛冽的暗光。
当一人一马奔向沙漠,文斯看着随马蹄踏下而扬起的阵阵细沙,忽然想起他在科里城教会里,因为受伤而昏睡时,所做的那个梦——
那个男孩是谁,还有女人所说的报仇,是什么意思……和他有关吗?文斯甩了下头,试着回忆过去,却什么都没记起来。
范宁领主府邸,三楼边角的雕花窗户,被烛光点亮后,就一直是整栋建筑最亮的地方。窗外宽敞的阳台栏杆上,缀满了绿植和鲜花,即使在暗夜里,枝蔓茎叶也能看清楚。
房间里,堆积成高低不一的文件和书册后,丽兹放下鹅毛笔,打了个哈欠。她站起身,伸个懒腰,就见侍女正端着什么走了进来。
“艾玛,我以为你睡了。”丽兹走到她身边,接过茶杯,看着混合了奶油、蜂蜜和咖啡粉末,飘着白气的热饮,抿了一口。
“丽兹小姐,你让我去打听的事,我已经问清楚了。”艾玛把托盘抱在胸前,小声说。
“唔……目击者吗,怎么说的。”丽兹把喝了一半的咖啡放到桌上,抹了下嘴。
“在小姐你离开之后,领主大人仍然不停地指责乔伊芙祭司,祭司大人就站在那里,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只是冷冷地看着领主大人。”
“后来,领主大人大概是被她的态度激怒,所以叫人进来,押着祭司大人去了禁闭室。”
“所以,乔伊芙祭司没有反抗?”丽兹疑惑地看着艾玛。
“是,乔伊芙祭司被他们抓住时,几乎摔倒在地,脸色也很苍白,一副生病的样子。”艾玛又说。
“嗯,我记得,乔伊芙祭司在来府里之前,在会堂晕倒了,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气色确实不太好。”丽兹回忆着说,“或许明天,我该去教会一趟了。”
“对了,小姐,因为祭司大人昨晚没有回教会,城里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谣言,我听说,祭司大人会在明天做出澄清。”
丽兹轻叹一声,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些谣言是什么。实际上,这几个月以来,乔伊芙因为预言的事,几次出入范宁府邸,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猜测和不满。
看来明天,她是非去教会不可了。
不过,说起来,之前乔伊芙的预言,从没出现差错,这也是父亲信任她的原因,那为什么这次却失算了……
艾玛已经抱着托盘离开,丽兹喝完整杯咖啡,坐回桌后,翻开又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黛西走到门边,轻轻打开木门。门外,迎接她的是加兰堪比灿烂朝阳的笑脸。
“你不睡了?”黛西面无表情地问。
“嗯,”加兰笑着点头,“你是不是听到我起床出来,所以才过来开门的?”
黛西瞥他一眼,转身往房间里走,“万一你敲门声音太大,会打扰其他人。”
“哎,昨晚你是怎么避开他们搜寻的?”加兰碰了下她的肩膀,问。
“我跳窗,藏到旁边的小巷里。”黛西走到窗边,看着渐渐重新开始热闹起来的城市,“如果你要问,他们为什么没发现这里有我这个人,那就要说一楼接待我们的老人了。”
“他叫尼尔,在他看来,我是猫,不是人。搜寻的士兵们也完全被他误导了。”
加兰轻声笑了起来,见黛西皱眉看他,有点得意又邀功地说:“看吧,我就说那个面具是好东西,幸好我给你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