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只比自己低半个头的巨剑,黎蓝星转头看向一旁双眼放光,头戴竖条,上书‘小师妹加油’五个大字的师姐,有些无奈。
也不用这么着急。
说实话,她本以为要长途跋涉,都带好了三四天的口粮,毕竟南山宗还是在几百公里外的山府,怎知,她忘了,她需要赶几天马车才能到的地方,对拥有无数外挂的修仙之人来说,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她放下背上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包袱,落地的瞬间,油纸摩擦的声音悉悉梭梭的响起。
木吟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个巨型包裹,本来在小院见到这包裹到第一眼,她就想问:怎么不用师父给的储物戒。但这个想法一在脑海浮现,就想起小师妹还不能感知气力,无法打开储物戒。
罢了,她相信小师妹一定会有所成就的,至少会比南山宗里面那个道貌岸然、虚有其表、人面兽心的男人要好!
准备妥当,巨剑旁身着黑衣卦袍的南山宗轮值弟子,递上一块手带,黎蓝星微微昂首道谢,接过。
她来之前听木吟师姐提到过,为了防止有人用气力作弊,考验前会发一条手带,只要有人动用其他力量,手带会变色,发出警示。
她刚才磨蹭的那一会儿,也是为了糖糖能更好的做出分析。
“玄铁,高一米六,体柱整体由铁及少量钼、镍、钴、钒等元素组成,目测重量50kg,强度高,韧性强。”
50kg?
黎蓝星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带,将双手轻放于剑柄之上。
木吟在一旁放慢了呼吸,紧张的注视着小师妹的一举一动。
放上去了,手握紧了,开始用力了……
这感觉,比当年她自己来时都紧张。
“叮~”
一声响亮又清脆的声音触不及防的响彻整个山脚。
本是浑为一体、剑身上下锈迹斑斑的巨剑,流光一闪,在剑身与剑柄分离的瞬间,焕然一新,通体透亮,宛若一把刚铸好的新剑。
本以为要使点劲才能拿起巨剑的黎蓝星,举着新崭崭的宝剑——
剑身,有些茫然。
50kg对她来说不重,但也不轻。
所以她都准备好用两只手了,但怎么一用劲,差点让她背过身去。
她悄咪咪的稳定好自己的身型,单手握剑,看向还在地上插着的剑鞘。
好像规则是,把整柄剑拿起来,所以,这个剑鞘……还要拿吗?
她转头正准备问一下身旁之人,没成想,竟对上了睁的圆溜溜的两双大眼。
黎蓝星看了看震惊的师姐,又看了看同样震惊的轮值弟子,一时无话。
算了。
黎蓝星手掌微动,将插在地上的剑鞘一把提溜起来,又看了看,将手里的剑身一把插回去,剑身与剑鞘合为了一体,她状似无意的将剑在那南山宗弟子面前举了举。
还是没有反应?
黎蓝星轻呼出一口气,将剑往地上一插,便准备解手上的手带。
“我我我,你你你!!!”那轮值弟子终于有了反应,“我马上回禀师父!”
黎蓝星解表带的间隙,撇了一眼那语无伦次的弟子,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噢,与前几日在云木山脚下的场景有些相似。
她将手带解下后,递给两眼放光的弟子,便盘腿坐在了包裹旁边,像是等待着什么。
从刚才她拔剑那一瞬间响起的‘叮~’声过后,远处便隐隐有嘈杂之音传进她灵敏的耳朵里,还愈来愈近。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柄安静的插在地上的剑,有了一些猜测。
从刚才身旁之人震惊的脸色就可以看出,她好像又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黎蓝星脸色渐冷,眉头微蹙,有些烦躁。
来到这个世界,其实她是高兴的,她终于可以当一个普普通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了。
作为联邦公主,她从小看到了太多人,包括她母亲,为了保护她,惨死在她面前。
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要保护她,他们没有自己的家人朋友要保护吗?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重要过,那一件件堆积在她面前的逝去的生命,更像是一种束缚,好像她只能作为公主这个身份而活,那种沉重的责任,压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觉得他们都好自私,一厢情愿的离开,一厢情愿的死去,一厢情愿的将责任抛给小小的她,根本不管她到底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别人为了救她而死,愿不愿意承担拯救人类的责任,愿不愿意,当救世主。
咯吱——
一声枯叶碎裂的声音在黎蓝星耳边响起,她收拾好情绪后,抬头看去,身着黑白素褂的中年男子从悬浮的剑上踏下,笑意盈盈的看向她。
左程满意的看着眼前盘腿而坐的年轻女子,不卑不亢,很好,有他的风范。
他自听到木兄说起测运罩一事后,便想起了这山脚下的巨剑——云离剑。
自他在一处秘境之中得到这把剑后,事端频起。
为了息事宁人,也是为了少遇到些麻烦,他便将剑立于此处,有人想试便尽可一试,反正他也无法使用此剑,不如卖天下人一个人情,只要有人能拔剑出鞘,便可拿去。
两百年来,来来往往试探之人不下数万,但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渐渐的此剑再无人问津。
他看向那把崭新的巨剑,再想到那支离破碎的测运罩,似乎隐隐察觉到了眼前女子与云离上神的联系。
但是,云离上神战损已千年之久,从未听说过他有妻儿……
难道这一切,只是个巧合吗?
嘈杂之音渐近,黎蓝星望向远处,乌压压的人正御剑飞来,均是身着统一的黑衣褂袍,看了眼身旁才向中年男子行过礼的南山宗弟子,不由了然。
面前这个应该是师父向自己提到过的另一个师父,而远处来的则是南山宗的弟子。
很快,那群乌鸦降落在地,一个个都潇洒的将剑收起,优雅的向转过身来的长老行礼。
左程瞟了一眼身侧女子看不出喜怒的脸色,又看了看眼前格外有包袱的众弟子,笑意加深。
这群浑小子,平时行礼没个正型,现在倒知道规矩了。
众弟子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人群中心盘腿而坐,悠闲自在的女子。
他们正哈欠连天的在大殿上每日早课,突然被一声清脆的‘叮~’震醒,像是一道明目清神的良药。
殿前负责监督新弟子的师兄师姐,听见那清脆的声音,纷纷面目一凝,往殿外走去。
没了监督之人,他们自然也坐不住了,都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人群中不知何人提议道:“要不,跟上去看看?”
这一下好了,众人默契的拿起佩剑,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山脚,不知不觉间,师兄师姐不见了踪影,只得他们独自面对长老。
众弟子隐晦的四处瞧了瞧,在队伍的最末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好啊,他们就说嘛,怎么会跟丢了,原来是混到群众中去了!
黎蓝星打量了一下面前身姿挺拔的一群少年,不期然与其中几个眼神对上,都不自然的躲闪开来。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见气氛不对,一旁的木吟出声圆场道:“小师妹,这就是师父给你找的师父。”
糟糕,这句话怎么这么奇怪。
她又怕左长老介意,抬头瞟了一眼一旁的左长老,还是笑咪咪的。
呼,还好。
走之前师父特意交代过可能会发生的事,木吟都记在心里,不过奇怪的是,师父说话间隙还会反复确认小师妹叫什么。
黎、蓝、星。
这三个字,师父就差刻在他随身携带的木牌上了,以她这么多年对师父的了解,估计又是发生什么糗事了,怪不得,他都不出来和她一起送小师妹了。
木吟忍不住偷笑:等有机会,问问小师妹,师父干了什么,让我也乐呵乐呵。
“师父好。”黎蓝星乖乖的跟着叫。
“诶~”左程收着笑,答应道。
他刚才见这小姑娘的第一面,那冷酷的眼神,瞧的他心里拔凉拔凉的,但这一声‘师父’一叫,他硬是从那张木着的小脸上瞧出一丝软萌可爱来,也多了些亲切之感。
“叫二师父就好。”
本是木兄的徒弟,他昨日也看出了木兄的不舍,他无意夺去木兄‘师父’这一称呼,左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
“二师父好。”黎蓝星从善如流应道。
“诶~”如愿听到第二声师父,左程一脸满意,他无意间又瞥见周围乌压压的一片人,转瞬便又带上了长老的范。
“好了,热闹看完了?都给我滚回去,每人一封五百字检讨,今天早课再加一个时辰。”
众弟子如蒙大赦,正打算做鸟兽状四散。
“等一下。”左程好似想起了什么,众弟子只好停住脚步,紧张的等待审判。
“这是你们的师姑,叫——”左程看向乖徒弟。
“黎蓝星,黎明的黎。”黎蓝星冷着脸,乖乖自我介绍。
“师姑好。”众弟子整齐划一的行礼道。
面对面前的这一大群人,黎蓝星感觉手头有些紧,她摩挲了两下包裹的束带,暗暗思忖道:这么多人,如果要给见面礼的话,不知道这些食物够不够分……
左程见弟子们态度端正,行礼规范,满意点头,放出信号:“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黑鸦鸦的鸟兽们得了信,一个个迫不及待的踩上剑,四散离去。
思及乖徒弟还没有气力,纵使有云离剑,也无法御剑飞行,左程看了一眼木吟姑娘,又转回头看向黎蓝星,似征求意见般问道:“我们走上去,可以吗?也不远。”
“好。”黎蓝星抱着巨型包裹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抬步准备离开。
似是感觉到了黎蓝星要离开,插在地上的巨剑不甘寂寞。
“叮~”
又是一声清脆声响彻山脚。
黎蓝星脚步一顿,眉头微皱,看向巨剑:“小声一点。”
“叮.”
这一声果然小了很多,基本只有在场的三人听见,至于本应在此值守的那位弟子?在看见交班的师弟到来之时,便悄悄的溜了,奈何交班的那位也忘了,不过也不要紧,本是为巨剑留的值守之位,在巨剑认主后,也不再需要了。
左程看了看乖巧听话的巨剑,仿佛第一次认识‘剑’这种生物,剑,还听的懂人话?
他又看了看腰间挂着的,自己的老伙计,暗踌道:什么时候老伙计才能修炼出人性?那战斗的时候,岂不是可以它自己一把剑在那战斗,我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左程就格外乐呵,多省事啊!到时候他还可以在旁边摆一个茶桌,悠闲的喝茶,岂不乐哉!
乐呵完了,见乖徒弟抬步走了几步,看样子是真不打算理那把巨剑,左程都有些替它委屈。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云离宝剑啊,就这样被新认的主人弃之如敝屣。
黎蓝星走了几步便停住了,疑惑的看向二师父。
不是说走路上山吗?怎么还不走?
左程对上徒弟的双眼,灵光一闪,自认想通了其中关窍。
自他将剑放到这里,各路牛鬼蛇神轮番试过以后,这巨剑好像就变成南山宗试炼弟子的第一关,基本现在的年轻小辈好像都不知道这个传说。
看乖徒弟这样子,好像不知道云离剑已认她为主了?
左程讪笑一声,觉得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师父多少有些不称职。
“乖徒儿,云离剑已认你为主,你可以带走它。”
“啊?”黎蓝星顺着二师父的眼神看向那柄巨剑,原来它这样是认她为主了?
但这柄剑对她来说,外形太夸张了,以后走在路上,得多引人注目啊?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看出了她的迟疑,巨剑‘铮铮’闪动两下,从土里出来,变成一般剑的大小,径直飞向了她。
黎蓝星手一抬,握住剑柄。
“小主人,好久不见。”一道熟悉的少年音传入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