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曦一路行过长安几条主街,早就被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了过去,一时,心头直发痒,便要去逛逛。
“封郎,你不高兴吗?”李灵曦举着糖葫芦吃,好奇道。
封言道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他为了保住卢氏没有为她出气,他自己都觉得良心不安,她是受害者,又是尊贵的长公主,难道不会觉得失望,伤心吗?
是她单纯到真的什么都猜不到,还是不在意?
到了朱雀大街,见有官兵清道,百姓们分列两边,人挤人地看热闹。
李灵曦自然也被挤在人群中。
“是吐蕃来使。”封言道扫了一眼,对李灵曦道:“人太多,恐生乱,曦娘还是先回宫罢。”
人群推推攘攘,即使封言道和萧锐护着她,但仍是被挤得东倒西歪。
大唐一统四海,天下安定,等李世民上位,更是虚心纳谏,对内文治天下,厉行节约,劝课农桑,休养生息,对外开拓疆土,攻灭□□与薛延陀,使得周边小国不敢来犯,如今国泰民安,河清海晏,这长安的百姓吃喝不愁,最喜欢的便是看热闹凑趣,管他吐蕃是真心仰慕大唐或者是战败国的求和,长安的百姓统统不管,报以最大的善意,对着来使也欢迎得很。
马车咕噜咕噜地行走在宽敞的大街上,突然帘子被纤细的手指掀开,只见一个女郎探出头来,她戴着金丝花帽,披散的头发用红绿丝线编成了无数小辫子,对长安的一切都怀着好奇,见周围百姓欢迎,还热情地挥手打招呼,活泼俏皮得很。
来个小娘子?不会是献给她阿兄的吧?李灵曦想。
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那活泼女郎弯腰从马车里出来,直往李灵曦面前来,目光火辣辣地盯住了——
萧锐?!
这时,前头车架里又过来了一个青年,约莫二十四、五,鼻梁高挺,冰蓝色的眼眸邪魅又多情,嘴唇噙着笑,身材高大,穿着三角形大翻领长袍,腰间束带,还别了一把匕首,虽笑着,但凛冽的气势却不减。
“哥哥,我就要他做驸马了。”
青年挑着桃花眼,朝李灵曦眨眨眼,夸奖那个小娘子,“咱们吉娜眼光一如既往的好,不错,待会儿见了大唐皇帝陛下,哥哥帮你讨。”
又问萧锐:“不知郎君是哪家府上的?”
兄妹俩中原话倒是说得挺流利,只是,呵,在长安城也敢这么嚣张?
身后跟过来的礼部官员认出了封言道和萧锐,赶忙上来见礼,“封寺正,萧世子。”
又对青年恭敬道:“赞普,公主,圣人还等着,请。” 青年点点头,表示同意,临走之前对李灵曦笑:“我叫松赞干布,小娘子记住了。”
李灵曦挑挑眉,好么,说好的使者呢?怎么来的是吐蕃赞普和公主?
***
卢府。
卢四娘一回府就绷不住了,一路匆匆向正院而去,一肚子委屈等着爷娘替她做主。
“站住!”一声冷厉的呵斥喊住了她。
只见一美人儿众星拱月般而来,正是卢三娘。
她冷冷地扫了卢仲阳一眼,才问卢四娘:“你一路打人骂狗,又要作什么妖?”
“三娘……”
卢仲阳正想开口,却被卢三娘打断:“阿兄,这里自有我,你且去见过阿爷阿娘。”
“这……”卢仲阳犹豫了一瞬,看着卢三娘凌厉的眉,忙道:“好,我这就去。”
“还有,”卢三娘声音淡淡的,却含着压迫,“阿爷操心的事够多了,阿娘身子近来欠安,我们做儿女的,能不让爷娘多操心,这便是孝道了。天大的事,有我呢。”
卢三娘自十二岁开始掌管府中庶务,又颇有手段,她扫了一眼众人,带着一贯的威势:“谁若敢碎嘴嚼舌头,下场……你们自是明白!”
一众奴仆皆忙道不敢。
卢仲阳的心思被卢三娘看得透透的,又被她敲打一番,且当着众奴仆的面,一时面红耳赤,却也拿不到话语来反驳,只是觉着羞愧,想他枉为卢氏嫡长子,这些年来却被自己的妹子压得翻不了身,连阿爷阿娘都赞不绝口,只恨卢三娘没有生成个儿郎。
卢仲阳如何愁肠百结不得而知,只卢四娘看到卢三娘,却像老鼠见着猫,也不敢打闹耍泼了,只敢低着头抽抽噎噎地哭泣。
“把四娘子收拾齐整了,再带来我院子。”
言罢,便带着奴仆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手头等着她决断的大事还有好几桩,她可没工夫同卢四娘磨嘴皮子。
***
卢四娘磨磨蹭蹭,她一向畏惧她这嫡姐,终是不敢违逆卢三娘,便把这两日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卢三娘喝水的动作一顿,看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卢四娘,“你说你失了清白?”
放下手里的杯子,卢三娘起身慢慢踱至卢四娘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轻声问她:“谁给你的胆子去同杜荷凑一堆儿?”
“阿姐……”卢四娘边哭边道:“我不过是想借他的手修理一番那小贱人,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蠢货!”卢三娘推开她,“平日里个个让着你,不同你计较,即便你招惹了是非也有我替你收拾烂摊子,你便觉着自己段数够了,在外面耍起了威风,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你以为封言道等人都是傻子?看不出里间的猫腻?连房遗珠都比你聪明!就你最蠢!被人玩弄于手心不自知,偏还觉着自个儿机关算尽!”
打小她就避着卢三娘的锋芒,爷娘偏心,她也认了,可她都如此了,卢三娘还在骂她,说尽风凉话,一时难堪极了,“是了,合府就你最聪明,又能讨阿爷阿娘欢心,又能一手遮天,将府里抓得牢牢地,婢子奴仆们不敢行差踏错,连我同阿兄也要被你压制,看你脸色行事,卢三娘,你如此能耐,怎么都十八岁了,还嫁不出去?你以为你手段厉害,就能踩着我们,你知道私底下别人怎么说你吗?说你歹毒啊!谁家愿意聘一个毒妇做媳妇儿!你……”
卢四娘还要再说,却被卢三娘一巴掌扇得偏过了头,她这番话,可是触着卢三娘的逆鳞了。
“你敢打我!”卢四娘尖叫:“连阿爷阿娘都没有打过我,你竟然敢打我!”
卢四娘也想动手打回去,可到底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份量,话一出口才觉着后悔,便哭着闹着要去找爷娘告状。
“给我拦住她!”
卢三娘吩咐,两个孔武有力的妇人便将要跑的卢四娘押了过来。
“卢蓉,你只管告诉爷娘去,我想,以阿耶的性子,知晓了此事,断不能容你丢尽范阳卢氏的脸。”
卢三娘拍拍她的脸,好整以暇地道:“你说阿耶是将你逐出家门好呢?还是匆匆置办一份嫁妆将你远嫁个小门小户好?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你不声不响病死在府里?”
卢四娘慌了,不,不,她都不要!她是范阳卢氏嫡出的娘子,她是那么尊贵,她还要嫁给表哥!
当下便跪在卢三娘面前,拉着她的裙摆,求饶:“阿姐,我错了,我一时口不择言,阿姐,我才遭此大难,没了分寸,你便体谅体谅我,阿姐……”
卢三娘甩开她,冷声骂:“蠢货!”
冷冷瞥了她一眼,“此事我自有分寸,这段时日你好好在府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乖乖听我的,你我毕竟亲姐妹,我自然会为你筹谋。”
卢三娘眼界比卢四娘开阔,那杜荷乃太子近臣,同杜荷结了亲,那便是同太子绑在了一条船上,古往今来,太子顺利登基的可没有几人,全都押在太子身上,并不十分保险,而且,当今圣人,更偏爱魏王李泰。更何况,她知道得更多。
她打量了一眼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卢四娘,嫁给杜荷好似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