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慎行还因为上次被秋凉扔出千秋殿耿耿于怀,这段时日气得用膳都不香,本来已经发誓再不踏入千秋殿一步,可得知她遇刺生了病,又担心得不得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好端端的,身边又是封言道,又是魏叔玉,门外还站着萧锐,眉头一皱,哼哼道:“我可不是来瞧你,别自作多情,上次你那样待我,就算你现下同我道歉,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
李灵曦扬起的笑容僵硬了。
魏叔玉挤了上来,凑到李灵曦面前,将怀里抱着的猫儿递给李灵曦,讨好道:“知道贵主失了爱宠,很是难过,这几日我跑遍了全长安,总算找到了一只同小福子长得像的猫,贵主你看看,她叫千福。”
李灵曦神色一黯,将猫儿还给魏叔玉,“千福便是千福,哪里能是小福子。”
魏叔玉见她表情不对,忙改口道:“既然贵主喜欢小福子她就叫小福子,不管什么福,只要贵主喜欢便可。”
“玉郎还是将她抱回去吧,我已经不想养猫了。”李灵曦摆摆手,拒绝。
魏叔玉嘴巴一扁,戚戚然,“贵主可是厌了我?以往送你的东西你都会高兴收下,此番却再三拒绝,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若惹得贵主不愉,还请贵主告知,叔玉定会改过,但千万不要不理我.....”
说着,眼眶便红了,一张脸又精致异常,真是我见犹怜。
“魏公的脸都给你丢尽了!”高慎行冷声道:“只知道天天围着女郎转,你又长了这么一张脸,干脆穿起襦裙做娘子算了,也省了太子隔三岔五寻理由让你去东宫,直接纳了做娘娘岂不妙极?”
此言一出,委实恶毒,魏叔玉脸色瞬间就变了,这简直踩了他的痛脚了,他一向纯善,以至于太子每每宣他去东宫,他只当太子看重他,可哪里知道太子竟有如此癖好,虽然圣人一压再压,可到底有些许风声泄露,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魏叔玉这才想起来太子每回同他相处皆是勾肩搭背,还曾说他殊色无比,为此,他阿耶还将他狠狠抽了一顿,如今他都是避着东宫的,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裴律师。
当下便气得扑上去同高慎行拼命。
封言道看了半天热闹,才起身告辞,临走前不忘嘱咐李灵曦,“你我二人分头行事,有事随时传唤我便是。”
临了,拉着李灵曦的手怜惜道:“贵主瘦了,且多保重,你若有一丝损伤,我会心疼。”
而后才施施然离开,高慎行同魏叔玉简直要将他的背影盯出几个窟窿来。
“伪君子!”魏叔玉嘀咕。
这一下午,李灵曦都是陪着高慎行与魏叔玉一起消磨时光的。
直到宫人来回话说是崔娘子求见。
李灵曦一时没想起来崔娘子是何人,还是万喜提醒,“贵主,是崔九娘子。”
李灵曦神思一动,她很是歉意地向高慎行道:“阿慎真是对不住,你看,若你们两个郎君在此处,唐突了崔娘子该如何是好,崔氏一向重规矩。”
魏叔玉有些遗憾,但也不会让李灵曦为难,当下便道:“那我改日再进宫陪贵主玩耍。”
说着便拉着高慎行离开。
慎行恨恨地瞪了李灵曦一眼,甩袖离开。
等两人一走,李灵曦歪倒在榻上,“有些累了,让崔娘子候着吧。”
万喜回道:“已经候着了,方才在殿外,晋王就命崔娘子跪着呢,直到贵主愿意见她为止。”
“哦?”李灵曦诧异,这可不像李治平日的为人,莫说素不相识,便是宫人稍微冲撞了他或是怠慢了他,他也不过斥责两句,哪里会出手惩治呢?
正想着,李治便笑着进来了,先仔仔细细打量了李灵曦一番,这才放心道:“看来灵曦是大好了,如此我便放心了。”
李灵曦便问他:“外面怎么回事?”
李治同李灵曦眨眨眼,一副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表情,“你既然让她一个崔氏嫡女去做妾,可见她定是将你得罪狠了,但凡同你过不去的人,我自是要为你出口气的,我才不管她是不是出自博陵崔!”
李灵曦就笑了,感动道,“还是九郎对我最好。”
万喜忙上前凑了个乖,“一般人哪里能让大王置气呢,也就是为了贵主您。”
李治心里甜滋滋的,当然他对她最好了,他们的情分可不一样。
如此,待她歇息够了,这才抽空去见了崔九娘。
崔九娘打小就没有受过如此屈辱,跪得腿都快断了,好几次她想一走了之,便想起崔太妃以及韦婵的叮嘱,要好生求求丹阳长公主,她不能做妾。
听见一阵阵脚步声,崔九娘抬头看去,只见宫人簇着一位貌美华贵的女子而来,女子肤光如雪,衣着华贵,娇美无比,带着温柔的微笑,停在了她面前。
只这一眼,崔九娘便觉得自己有些眼花,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是…你?”她哆哆嗦嗦开口,仍是难以置信。
灵曦点头,笑道:“是我,故别重逢,九娘难道不欢喜吗?那些日子你颇为照顾我,我说过一定会投桃报李,可让九娘好等吧?”
“长公主息怒,九娘无知,冒犯了长公主,长公主恕罪。”崔九娘快哭了。
“九娘。”李灵曦蹲下扶住她,软语安慰,“别怕,我又不会要你的命,只想同你玩个游戏。”意味深长道:“你最喜欢玩的。”
崔九娘愣在那里。
见崔九娘似乎没有明白过来,李灵曦道:“记得以往我同九娘子在一处的时候,九娘子就说过要玩就玩有意思的,文绉绉的行酒令猜花谜投壶玩双陆实在无趣,我大唐从马背得天下,是以最喜玩射箭,而射箭又喜欢做些特别的,比如在头上放一个香梨。”
崔九娘脸色一白。
李灵曦环顾四周,行至花圃里,随便搬了一盆花,拍拍手道:“此番射箭彩头便是这洛阳红了。”李灵曦看向众宫人, “你们都来。”
“长公主,九娘真的知道错了。”崔九娘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拉着李灵曦的裙摆求饶,“我并非要同长公主过不去,都是韦婵指使我的,都是她,她嫉妒公主貌美,所以才一再怂恿我。”
“嘘,”李灵曦让她住口,笑得很是和善,“我知道是她,可她命好,有个得势的夫主,我不好轻易开罪。”
李灵曦使了个眼色,宫人便将崔九娘拖了过去,绑了起来,李灵曦又嫌她极吵,便又吩咐堵了她的嘴。
崔九娘呜呜地叫,李灵曦一个眼神,宫人便上前给了崔九娘几巴掌,崔九娘便老实了,只不过看向李灵曦的目光怯得很。
李灵曦安慰她,“你且放心,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不会要你的命,至多有些吓人罢,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你可得争气点,别污了你博陵崔氏的名声。”
李灵曦并不亲自动手,随便指了一个婢子,只见她一箭射/,恰恰将香梨一分为二。
李灵曦叫了一声好。崔九娘吓得身子发软,若非她被绑在大树,她恐怕会直接瘫了下去,她大汗淋漓,又觉头晕眼花。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便也不顾忌什么的,有射偏的,也有胆小不敢举弓的,可不管如何,崔九娘却是死了几回了。
最后只剩李灵曦,她掂着弓,晃晃悠悠地将箭矢瞄准了崔九娘的眉心,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笔直地朝崔九娘的眉心射/去。
崔九娘登时就吓晕了过去。
李灵曦扔了手里的弓,吩咐袭香,“松绑,把她弄醒,我就是和她开个玩笑,比我胆子还小。”
崔九娘被水泼醒,全身都湿了,凉风送来,便浑身发抖,不知是冷的,亦或是吓的,当下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李灵曦笑道:“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瞧你,吓成这样。”
崔九娘涨得面红耳赤,将韦婵埋怨了个够,若非是韦婵挑唆,她何至于会同丹阳长公主结怨,她怯怯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李灵曦,可长公主为何会出现在京兆咸阳,还成为了薛府的婢女?
“芸香,带九娘子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我记得前几日新做了一身石榴裙,给九娘子穿正正好。”
崔九娘不敢相信李灵曦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只怕还有什么陷阱等着她罢,却又不敢违抗李灵曦的意思,跟着芸香去了。
崔九娘一路担惊受怕,直到侍女们伺候她换上了鲜艳的石榴裙,纷纷赞美她,她才稍微回了神,望向铜镜的自己,一脸惊艳,哪个娘子不爱俏呢?
李灵曦推门而进,崔九娘松落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也顾不得一身新裙,哆哆嗦嗦就朝着李灵曦跪下。
李灵曦挥挥手,一旁侍候的宫人们纷纷退下,她越过崔九娘往榻上坐了,崔九娘忙跪着转身,朝着李灵曦,十二分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