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难得请客。”靳小园挑了挑眉,顺势坐下。
白婵今日逛街去了,府衙有事她不能同去。才离开衙门,钱逢春就要请她吃饭。
钱逢春讪笑:“主要怕大人山珍海味吃多了,对这小酒店里的东西瞧不上眼,毕竟小人又买不起贵的。”
“瞧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想让本官付钱?”
“当然不是。”钱逢春环顾一周,低声道,“只是想让大人您谅解谅解,家里的婆娘实在凶横,攒了这许久才有些私房钱请您吃饭。”
靳小园语气玩味:“看不出来师爷惧内。”
“难道驸马爷不怕公主?”
靳小园别开眼:“我为什么要怕我夫人?”
“公主一句话可定您的生死,怎能单单用‘夫人’二字形容?”
“你说的没错,公主自然是不同的,得恭敬着。”靳小园忽然开窍,顺着对方的话讲,“唉,想我堂堂状元,何苦要娶公主,日后我做出什么成就,旁人还要说我沾了公主的光,根本不知我受的什么苦,更不知道公主未曾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半句。”
“怎会?”钱逢春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我瞧着,您和公主鸳鸯眷侣,令人艳羡。”
靳小园一声嗤笑:“做给旁人看的把戏罢了,公主嫌弃我长相羸弱,无男子气概,素来不喜欢我。我若是再不花言巧语的巴结着,这儿……”她指指自己头上,“早就不知道成什么颜色了!”
钱逢春心里窃喜,面上不露声色:“公主贤良淑德,想来不会如此。”
“呵,她堂堂公主,哪个人敢说她一句不是?”
见靳小园神色不似作假,钱逢春试探道:“这金城也算是个繁荣地儿,出的美人也多,都是能宽心解意的,若是您需要,改日给您介绍几位。”
靳小园先是眼睛一亮,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摆手:“罢了,若让公主知晓,不知要如何制裁我。”
“您养在外面,公主又怎么会知道?”
靳小园摸了摸下巴,眼神微动,可最终还是道:“不好,不能冒这个险。”
送走了靳小园,钱逢春回了家,陪伴他多年的夫人迎上来,温声细语:“老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钱逢春瞥她一眼,问道:“马智来了吗?”
“在前厅。”
“我去见见他,你去叫厨房准备饭菜,不要过来打扰我们。”
“好,你想吃点什么?”
“做你喜欢吃的就好,劳烦夫人了。”
“不麻烦。”夫人眼里又有些笑模样。
“马大人。”钱逢春作揖走进屋内,“我可是好久没看见你了。”
马智也深深一揖,回礼笑道:“师爷,事情可顺利?”
“一切顺利,你们那边呢?”
“准备好了。”
“好极了。”钱逢春鼓掌。
马智眯眼,恭维:“若是事成,师爷大功,苟富贵,毋相忘啊。”
“若是功成,你我皆富贵。”钱逢春很是受用,喝了一口热茶,又客套道,“晚上留下来吃顿饭吧,厨子已经在准备了。”
马智摇头:“不必了,那位让我早些回去。”
“马兄慢走。”钱逢春将人送到堂门口,便不再送了。
马智心中暗嗤,却不得不暂时受着气,出了钱府。
白婵带着一堆东西回府,却被告知靳小园还没有回来。
她不由蹙眉:“还在衙门?往日这个时候事务不都处理完了吗?”
“奴婢不知,但驸马确实还在衙门。”下人回禀。
白婵想了想:“我去看看她,把这些东西放到我房里去。”
到了衙门,白婵却被拦在了议事的门外。她很不可置信:“什么重要的事情,竟不能告诉我。”
“属下不知,请公主到偏厅休息片刻,大人很快就忙完了。”侍卫眼神有些躲闪。
白婵眸光沉了沉,绕开那侍卫,直接推开门。
“公主!”
门内,几个人转过头,眼里皆有诧异。下一瞬,齐齐行礼:“拜见公主。”
靳小园跟着行了个礼,而后走到白婵身边,赔笑:“公主不是逛街去了吗?”
“已经回来了,想着来看看你。”白婵扫视了一眼四周,发觉没什么不对。
那几个人,全是府里的官丞,应该是在讨论正事。
她看向靳小园,后者拉着她出去:“这里没什么好看到,议事无聊,公主不若先回府。”
“我才来,你就叫我走?”白婵瞪着眼睛,“不过是区区知府,能有多大的事儿?方怀江,你是不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她故意斥的大声,周围人全听见了,纷纷低下头,不敢掺和。
只见驸马面子上挂不住,握了握拳,最后还是笑道:“公主斥责的是,那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改日再议。”
其他人如蒙大赦,急忙走了。
“你们也退下。”靳小园又说。
所有人都走了,靳小园拉着白婵的手,小心翼翼道:“真生气了?”
“怎会。”白婵神色松下来,“今日钱逢春跟你说了什么?”
靳小园诧异:“你怎么知道钱逢春找我了?”
“我若是不知道,刚刚又怎么会配合你?”
“你……”靳小园后退一步,有些讪讪,“你知道我们说什么了?”
白婵点头,声音略清冷:“大约都知道。”
“我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笑笑,你明白的。”她慌忙解释,“我绝没有任何嫌你不好的地方。”
白婵故意板着脸:“或许你心里嫌我,面上不显。”
“若是如此,天打雷劈。”
“诶,你这个人怎么……动不动就赌咒发誓,我开个玩笑罢了。”
靳小园在她唇上碰了一下:“既然不生气了,那我们回家吧。”
白婵拿她完全没办法。
有些事也许是上天注定,即使靳小园并不十分出色,至少在她所认识的人当中不是最优秀的,可她就是爱上了对方。
不讲道理的,毫无征兆的。念头一起,便撩了原。
回到家靳小园还是不能理解:“你派人跟踪了我,还是钱逢春?”
“是吉列看见你们进了客栈,派人偷听,而后告诉了我。”说起这个,白婵还有些好笑,“他以为我们感情真的出现了问题,还劝了我很久。”
靳小园若有所思:“那还真的挺巧。”
“吉列所住的地方离那家客栈很近,所以是正常的。”只消一眼,白婵便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靳小园讪笑:“自然是正常的,否则他怎么敢去告诉你。”
“吉列还催了我们,待了这么多天,他已经有些急躁了。”
“这么多天过去,那人也不一定还在金城。”靳小园若有所思,“既然会易容术,那么出城想必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婵附和:“我也是这样对吉列说的,吉列则说那人短时间不会离开,不知道有什么依据。”
“既然他说还在,那我们就继续找呗。”靳小园叹了一口气,“如今只能这样了,我反倒比较担心阿绿。”
“阿绿能自保,也一定会成功拦住方怀意。”白婵很殷定。
靳小园垂了垂眸:“拦住一个方怀意,还会有其他人,一个村那么多人,说不准我已经被发现了却不自知。”
“那我们忙完了这件事回去一趟吧,去方怀江的家乡。”
“我们去坦白吗?”
白婵沉默了一瞬,随后道:“不,我们也可以易容,你不是见过方怀江吗?”
“我见到的是尸体,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了。”靳小园蹙眉。
“方怀意一定知道,如果我们能拉拢她……快回去,我要给阿绿写信,希望她能及时收到。”
经过这么久的学习,靳小园已经学有所成了,至少再面对案牍的时候,不会看不懂。她能自己处理了,白婵便也轻松了许多,开始和京城的朋友们联系,之前很多都没有顾得上。
靳小园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看了两句,心下不由泛酸。若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白婵没办法再和朋友们相见,或者失去某些朋友……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白婵不经意的回头,吓了一跳。
靳小园低笑:“刚刚啊,在给谁写信?我怎么瞧着像个男的。”
“自然是男的,我在给皇兄写信,你要看看吗?”白婵坦然的把纸张举起来。
靳小园原本是十分好奇的,但是对方这么做她却又不想看了,连连摆手:“不用了,等你写完我帮你寄出去。”
“我和皇兄直接有专人送信,用不着你。”
“听闻此言,吾心甚痛。”
“这有什么好心痛的,不麻烦你难道还不好吗?”
“不好,最好你事事都需要麻烦我,如此我才喜悦。”
白婵不能明白:“搞不懂你。”
“不需要懂,爱我就行了。”
靳小园又耳语:“我买了两个小玩意儿,晚上可以试试。”
白婵顿时面红耳赤,思及夜间**,又不由期待:“是什么?”
“晚上再告诉你,先保密。”
阿绿终是成功拦截住了方怀意,只差几里路,方怀意就要进村了。
方怀意心中惴惴,明白自己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使劲儿咽了一下口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不能杀我。”
“若是你愿意跟我走,我不会伤你。”
“去哪儿?”
“回金城。”
“我回去岂不是送死。”方怀意偷瞄四周,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心跳更快。
阿绿蹙眉:“公主和驸马都是讲道理的人,你也算讲义气为亲人,他们不会害你。”
方怀意不信:“若是如此,方怀江又是怎么变成另一个人的?”
“方怀江死了。”阿绿不想杀这个人,便只能劝说,“他死在赶考的路上,是饥寒交迫死的。”
“我虽然读书少,可我也不是傻子,定是那人要冒名顶替,所以杀了我堂哥。”
“理由呢?”
“他要我堂哥的身份。”
“为什么偏要方怀江的?”
“方怀江运气不好。”
阿绿声音沉静:“你若是相信我,同我回金城,若是不信我,我现在便杀了你。”
“我又想了想,觉得方家那么穷,方怀江饿死也不是没有可能。”方怀意很是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小姑娘表情郑重中透出一抹谨慎,阿绿觉得好笑:“既然如此,跟我走吧。”
她拿出绳子把两个人的手绑在一起:“早点停下不就好了,害我追这么久。”
“……你不追我不就停下了。”
“饿不饿?”
“不饿。”方怀意别过脸。
阿绿看也不看她,声音平静:“那等会儿我吃饭,你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