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一回到家,项妈没休息,转身去了厨房焖土豆,把土豆洗得干净,没有去皮,整个放在蒸笼上,又在锅里放了白菜、粉丝、豆腐,在下面熬起了炖菜,煮熟了就将炖菜和土豆一起端到桌上。
项妈刚把锅盖放好,就看见项穗穗跑进来了,正纳闷平日里偷懒的小闺女,这次怎么往厨房里跑得勤快。
待项穗穗站定,从灶后边摸出来一枚红薯,见项妈看着她,也不心虚,反而把红薯献到项妈面前。
“妈,一会儿烤完红薯,我们一人一半。”
项妈本来还想骂上两句,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以为都像你那么馋啊,一块红薯,妈还要抠出来一半吗?”
项穗穗见项妈拒绝,顺势将红薯扔进了炉子里,不时地用火钳子拨动着,不一会儿就看见红薯皮变成焦黑色。
等到土豆和炖菜都做好了,项穗穗早已经将红薯拨了出来,只是红薯太烫,只能找了一张废纸包着,从中间将红薯一分为二,一边一□□换吃着。
项穗穗在饭桌旁坐下,刚拿起一个土豆,软乎乎的,看着外皮轻轻一剥就能掉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吃,就听虎子大声喊了起来。
“小姑有好吃的,我也要吃!”
见虎子指着自己,项穗穗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吃了红薯,忘记擦干净了,连忙掏出手帕擦了几下,只是虎子仍然在一边闹腾。
项大嫂一边哄着虎子,一边问项穗穗。
“小妹,你看还有没有了,这——”
“红薯吃完了……”
虎子听了这话,并未安静下来,而是更闹腾了。
“我也要吃……”
“吃什么吃,没听你小姑说是红薯吗,不值钱的东西,也值当你哭天抢地的嘛!”
项穗穗听这话有些刺耳,怎么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自己的不是。
项妈不耐烦起来:“不想吃饭就回屋去,别在这哭得让人心烦。为民媳妇,把虎子抱回房,最好每顿都别吃,还省了粮食呢!”
项大嫂不满道:“妈,您这说的什么话。”
说着就起身,发出不小的动静,抱起虎子气冲冲地回房去了。
项大哥见状,也起身出门,却不是回自己房里,而是扛起锄头下田去了。
见好像没自己什么事,项穗穗就继续埋头扒饭了。
下午上工的时候,项大嫂也没来,说是不舒服在家里休息,项大哥就一个人做两份活。
项穗穗看项妈脸色不好看,担心迁怒到自己身上,也老老实实干活,紧跟在项妈旁边。
回家路上,走在前头的陈婶子突然晕倒了,众人急急忙忙把她送到卫生所,大夫检查后说可能是中风,得转去县里的医院。
项妈平日里跟陈婶子也能说上几句话,就跟着去了县医院。
大夫让交费用的时候,因为陈婶子家里人还没到,带钱的村民就凑了凑,先付了钱。
项穗穗看项妈有些站不稳,一边催着她坐下,一边转身去接热水。
等项穗穗接水回来,发现项妈脸色更难看了。
项穗穗顺着项妈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原来是陈婶子的儿子媳妇到了医院。
既然陈家儿子媳妇都已经到了,陈婶子也没事,村民们也就尽数散去。
回家路上,项穗穗忍不住问话:“妈,你怎么从县医院回来就不对劲,是哪里不舒服吗?”
项妈摇摇头,看样子是不太想说,项穗穗也不再追问。只是半路上,项妈不知怎么突然开口。
“你知道,陈婶子的那几个儿子媳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问得啥?”
项穗穗想了想:“是问陈婶子还好吗?”
“不是。是问村里人送陈婶子来的时候,有没有把东西落在地里。”
项穗穗听这话更是一头雾水,项妈便接着解释下去。
村子里面都说陈婶子小气,娶媳妇也把彩礼压的低低的,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两块花,听说她儿子媳妇趁她出门的时候,翻过家里每个角落,一分钱都没有找到,后来就猜测陈婶子应该是把钱带在身上了。
陈婶子的儿子媳妇,听见自己妈、自己婆婆出事,第一句话,就是担心钱掉在哪里了,要不是护士提醒,恐怕连自己为什么到医院来都忘记了。
项穗穗听完,惊讶极了。
项妈叹了口气,接着道:“陈婶子是挺小气的,不过也没克扣人家彩礼,反倒是年轻的时候穷怕了,有了钱可不得省着点花。她对自己倒是扣扣搜搜的,对几个孙子可是大方,这见着事了,才知道没落着好。”
项穗穗瞧着项妈的态度,像是被今天这事伤着了,就出言宽慰道。
“妈你别担心,就是他们几个欺负你,不还有我的嘛。”
项妈点点头,拉着项穗穗又回了县城。
回家的时候两人手里提着一块五花肉,两包点心,一袋子花生和排骨。
项妈转身进了厨房,一会儿就传来剁肉的声音。
项爸看清了两人手里拿着的东西,眼睛都睁圆了,把项穗穗叫到一边。
“你妈这是咋了?怎么买怎么多东西,是家里要来客人吗?”
“没有,妈是因为——”
项穗穗本来想和项爸解释,但余光瞥见了西屋的人影,又放轻了声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项爸。
到吃晚饭的时候,桌子上摆的红烧肉,熬的浓浓的排骨汤,项妈还把炒好的花生米往项爸前面放了放,让他喝酒的时候吃。
项穗穗也不说话,红烧肉是她撺掇项妈做的,冰糖放的足足的,炒出了诱人的糖色。
项二哥一边吃着,一边问项妈:“要不要叫大哥大嫂出来吃饭?”
旁边的项二嫂暗地里掐了掐他的大腿,疼得他差点叫出来。
正好被项穗穗抓了个正着,项二嫂看小姑子看过来了,只尴尬笑了几声。
“你要想和你大哥一起吃,现在就走,这饭还不够我们几个吃的。”
刚三岁的妞妞也赶紧应和奶奶的话。
“对,妞妞和奶奶还不够吃的。”
项妈赞许地看了看妞妞,往她小碗里夹了块红烧肉。
妞妞吃完后,还向自己爸爸眨眼睛炫耀。
项二哥也不再提了,安心的吃饭。
项大哥屋里,虎子不安分地闹个不停。
“我也要吃肉!”
“吃什么吃!”
虎子被项大嫂突然的话惊吓到,先是停住了哭声,而后便是小声抽泣起来。
项大哥出声劝道:“你不吃,孩子还得吃。”
只是项大嫂并不理会他。
大丫和二牛也不敢冒着项大嫂的怒火出去吃饭,只能在屋子前面玩着石子,偶尔抬头看向正厅。
项妈可没心思理会旁人在想什么,吃完饭就安排项二嫂去洗碗。
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忽然有点心疼,小声嘟囔了一句。
“今天还是花太多了。”
“不过值当,吃到自己肚子里。”
项爸应和了一声。
只是项妈又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该省还是省着点,勤俭节约是美德。”
大丫和二牛趁着天色晚,溜到厨房里,发现锅里还留着几个窝头和一盘花生米,里面还有几块红烧肉。
两人忙取出来,拿回屋子里,项大哥让他们自己吃,见他们两个犹豫,提醒道。
“别问你妈了,自己吃就成。”
项大嫂的置气也没持续多久,第二天早上就下厨做饭去了。
那天本来是项二嫂做饭,本以为起晚了该挨骂了,没想到项大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了厨房。
项穗穗猫着腰进鸡窝里去鸡蛋,手上还带着不知是谁的大手套,明显是用了很久的,好在项穗穗把它洗的干净。
项穗穗进鸡窝前就在心里祈祷:千万要让鸡蛋离母鸡很远很远。
只是进了鸡窝,将周围找了个遍,都没有鸡蛋的影子。
但是项妈说了,要每个地方都找找。
项穗穗看向唯一没有找的地方——那只坐得安稳的母鸡身下。
再三鼓舞自己以后,项穗穗试着迈开步子,靠近那只母鸡。
只是母鸡好像察觉到了,扭头看着项穗穗,眼睛也不眨一下。
项穗穗最终还是放弃了,想着怎么找借口和项妈解释,实在不行,就说这只鸡今天没下蛋。
项穗穗想好借口,转身要走,就看见了盯着自己的妞妞。
“小姑,你干什么呢?”
“我来拿鸡蛋,只是——”
妞妞张大了嘴:“小姑你害怕母鸡吗?”
“我,我没有——”
只是项穗穗还没说完,妞妞就一副她都明白的样子,小步快跑到母鸡身边,把母鸡抱在怀里。
“小姑,快拿鸡蛋。”
项穗穗呆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把母鸡身下的鸡蛋拿在手里,鸡蛋还带着一丝温热。
和妞妞一起走出鸡窝,项穗穗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妞妞却先问话:“小姑,奶和婶婶什么时候还吵架啊?”
见项穗穗摇头,妞妞又说了起来:“我妈说,是因为奶和婶婶吵架,才能吃上排骨的。我现在不怎么想吃排骨,不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刚洗漱好的项二嫂抱走了。
一边教训着自家闺女,一边向项穗穗解释:“小妹你别听这孩子瞎说。”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