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不知名的画作,千金难求。
画背后的神秘画师,高深莫测。
这还不是尤鲤鲤想要的结果,或者说是还不够。
言锦对自己的绘画水平有了一定认知,初步的成就感目标算是达成,但最重要的其实是改变外界的看法,这是不容易。而且,将这份不确定拴在敏公子的直觉上,她总怕出了什么岔子。
“咱们出去转转?”
言锦是个不爱出门的,奈不住尤鲤鲤的劝说,越是宅在府上越不想出门,可人终究是群体生物,谁又能真正抗拒外面世界的吸引?
秋日的京都被渲染成了金色,落叶在色彩里绽放最后的绚烂,澄澈的蓝天在秋风中生机勃勃,不知不觉便跟随着熟人走到文渊书斋的门口,较之整个京都而言,这儿是尤鲤鲤最熟悉的地方。
“文渊公子,好久不见。”
文澈又不在店里,只剩一个下笔如神的偏偏少年郎,他端坐在书桌前,身形和言锦有几分相似。只是脸上依然不离那张面具,看不见真实的容颜。
“尤姑娘。”文渊扫了她身边男子一眼,心底透露出少见的躬卑,可惜三人都未曾发现这一点。
书斋,作画,男子,小胡子突然有了危机感,都是如玉美少年,奈何自家王爷还没开窍,不光没得到近水楼台的月亮,反而慷他人之慨,将人大大方方送人。蓦地叹了口气,可这事儿不是他着急就有用的。
“这位是锦公子。”给两人简单介绍过,尤鲤鲤问起来这儿的目的,除了留下来的二两银子,她还要问问那幅画,那幅赫赫有名的画。
纸上得来终觉浅,她单纯的希望言锦能亲耳听见那些夸奖的声音,比透过小胡子嘴巴进行转达的效果,要好上一万倍。可惜文澈不在,他那个小机灵鬼才是最适合夸人的,而文渊公子...他看起来过于高冷,有一种只可远观的既视感,尤鲤鲤就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言锦在书斋转上一圈,看起来好似没有在关注他们的对话,实则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好奇却不好意思,既期待着听到赞扬,又唯恐痛下针砭。等到文渊开口之时,他又恨不得将耳朵关闭,这些年都是这样度过的,与其接受外界的褒贬,不如:充耳不闻、装聋作哑。
“我也有所听说那幅画,画师的确是妙手丹青。”文渊素来清冷,鲜少有夸赞别人的时候,不过他那幅名画的画作者是真心的欣赏和敬佩,发自内心的赞叹,虽然话不多。
角落里的言锦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夸奖和认可,却也有很多年没有听过。这种感觉大概是跌进湖底快要窒息的时候,一根救命的绳子出现在眼前一样。
尤鲤鲤闻言点点头,万一文渊公子不配合,她还真没办法收场。给自己增加挑战难度是好事,同时她也不希望这份挑战连累到言锦身上,一个人能扛下了所有不代表着实力,只会让人更心疼。
“是呢,我们也是听说有一幅名画,想去欣赏一番又不知道找谁,路过你家书斋遂进来问问,哪里能看到,或者是你这里有没有这位画师的其他作品?”明知故问,嘴角又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文渊想不到来人这么皮,却也配合着将戏演完,直言道:“这位画师尚不知他有其他作品,唯一现世的这一幅目前还在北城方家,由于太多人想要一睹为快,他家从昨日开始就未断过客人。”当然,上门的全是世家贵族,这其实无需多言。
客客气气道别,尤鲤鲤却被文渊拦住了去路,“姑娘的二两银子怕是忘了。”如今她有了安稳的生活,自然无需他来保管。
“多谢文渊公子。”
出门右转,晴转多云的言锦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知何处将其恼火的二人大眼瞪着小眼,脑门上分明写着莫名其妙。成就感已达成,认同感也搞定,怎么这人说不开心就不开心了?
言锦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反正瞧着文渊给尤鲤鲤银子的时候,无缘无故就想抢过来丢掉。他咬咬牙,语气不太好:“王府里差二两银子?”
“什么?”尤鲤鲤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话太过孩子气,还带着两缸醋的酸味,原来言锦也会吃醋啊!
小胡子反倒呆萌地回答着:“不缺银子,小的回去就给尤姑娘支出二十两来。”得,这也是个中二的孩子,还跟着比倍数!她不禁腹诽,吃住都在王府,拿着钱也没有意义啊?
“不用了。”
“你拿他的银子,不要我的。”
可怜巴巴言锦上线,某人只得将那句没说完的“是我自己的钱”咽进肚子里,谁会嫌弃钱多啊,大不了带着他逛吃逛吃。
哄好了柠檬精,三人也顺着长平街漫步到北城方家大门口,文渊的一句“未断过客人”还是有所修饰,实际门庭若市的样子,恐怕会吓到少与人有交际的言锦。
他黑亮的眸子灼灼闪亮,抿嘴微微道:“回吧。”
尤鲤鲤却犹豫了,对于敏公子几时能发现画作者本人这件事,她心里透着没底,此番上门也不纯粹是为了鼓舞言锦,更有着提点方敏之意。张良计还没迈出第一步,过墙梯已经被人撤下,她左右看看不得不跟着回头。
“我担心......”
“无需担心,三日之内必上门。”言锦对此很笃定,全然不似刚刚赌气时的幼稚。而事实也正如他所言,未出三日,方敏如约敲响了瑾王府的大门。
他来了他来了,他脚踏祥云走来了。
尤鲤鲤出马,保了瑾王府后半年的收入!
“学生方敏见过瑾王。”如果用乖巧、木讷来形容这位方家小公子,着实有些片面,世人皆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画痴,艺术造诣都已写在骨血之中。也不枉言锦如此相信他,终于还是认出那幅画的手法和画风。
大曲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天才画师,这番引起众人轰动,必然有其背后的原因。可这一切都不在方敏的思考范围之中,他只是来印证一个事实——画作者是否是他认识的那个瑾王。少年才俊,旷世奇才,是他重拾画笔,还是自己的错觉?
“是我画的。”
“你......好了?”
言锦苦笑着却并未解释,要他说些什么呢,他又能说些什么?像世人证实自己不是个傻子,这种事难道还不够傻吗?避过他的问题,淡淡又重复一遍:“是我画的,送给你了。”
“如此贵重......”
“画不值钱,艺术无价。”
方敏抱着卷轴抬头看言锦,他早已不是十四五岁少年的模样,一双澄澈的眼瞳却从未改变,清澈见底。而他自己也是一样的执着,画即是人,人亦是画。世俗之事会扰乱人心,或许他该从翰林院搬出来,寻一个静谧幽深的地方闭关。
踏出瑾王府的第一步,言锦是画作者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不等他的马车驶过一刻钟,方祁已经将他拦在道路中间,直到他点头确认这一事实。
“他还傻吗?”
方敏摇摇头,并未回答这一问题,可方祁却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激动不已。一双颤抖的脚差点没站稳,若不是身旁小厮扶了一把,怕是要从马车上摔下去。
京都的傻王爷不傻了,他居然成了绘画天才,大曲朝三十年来横空出世的绘画天才,这太难以致信!要是在现代,准是能霸占热搜榜的前几名!
谁人不知瑾王傻了十年,怎么会突然痊愈?他的画就算是千金难买,可谁也不敢上门去买他的画作,甚至连敲门赏画都做不到,万一傻病再复发?
不熟悉的人还不算尴尬,尤其那些曾经交好、又在低估时期离开他的朋友族人,带着质疑和困惑,率先进了束王府、成王府的门。太子的东宫进不去,几位王爷变成了他们打探消息的来源,亲兄弟有何不可问,难道他们不会好奇?
傻王如果不傻了,最惧怕的人会是谁呢?
他曾经是天资聪慧的皇子啊,言帝对他的喜爱甚至比太子更多两分,若不是遭人陷害痴傻十年,太子之位指不定花落谁家。不药而愈事小,物换星移事大。
“王爷,终于等到这一天!”小胡子欣喜若狂,脚下宛如生了风,做什么事都带劲儿,正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尤鲤鲤瞧着言锦不太对劲,似乎他的开心仅流于表面,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只要他不说,再无人能猜晓。
“言锦......”
“今日吃火锅可好,放很多的辣椒和麻椒,还要鲜切的羊肉和虾肉。”不等尤鲤鲤问下去,他先仰头询问起她的建议,根本不给讨价还价的空间。
“好啊,再喝点小酒。”鲤鲤提议。
“我酒量可能不好,许多年没有碰过。”
酒量不好才是好事,最好三杯就倒,最好再说些醉话,藏在心里多苦多闷!她虽然不能救死扶伤,但是谁让他是言锦呢,试试总不要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