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权利 第27章 孤独剧场

这世界最耀眼的光，除了正午时分的太阳，就是漆黑夜晚中不断闪烁的镁光。

快门就像发令枪，轻轻一声，全副武装。

明明是炫亮得令人几乎致盲的光，也还是要迎合它的频率，睁大双眼，端正笑容。

一步一步，美丽且骄矜，锐利而尊贵，走向镁光灯所铺设的，银光闪闪的阶梯。

前方光芒万丈，身侧空无一人。

“好了，各位警官，辛苦我们再来一张！”随着摄影师指令，一群身着白袍的法证人员僵硬的动了动脖子，却一时无法准确理解“再来一张”的含义。

欧睿熙苦恼的抓了抓额发：“半小时了，还不能结束吗？”他因为长得帅被摄影助理拉到前排位置，此刻觉得自己脸都笑僵了。

摄影助理上前帮大家调整站位和姿势，方思宇跟欧睿熙咬耳朵：“你爸不老上杂志嘛，你怎么这么怕镜头？”

“我要喜欢的话，接他的班不就完事儿了？”欧睿熙说，“拍照的时候人会显得很假，我不喜欢这种刻意保持的表情。”

“我觉得吧，分人。”方思宇看一眼离他们大约两个身位，正被助理小姑娘假公济私整理着衣襟的傅冬阳，“傅医生看起来就很自然啊。”

傅冬阳身披法医白袍，鼻梁上架着副细边眼镜，越发衬得气质雅致斯文，他站得笔直，微微侧身露出一点纤细的下颌线，对着镜头保持姿势，表情真诚而淡然。

终于这折磨一般的拍摄随着摄影师一句“OK”结束，众人松懈下来，从背景板上拔下僵硬的表情，重新回归人间。

“辛苦你们了，何主任。”摄影师是经常在系统内工作的老熟人，笑眯眯与何燎原主任寒暄，“这期《青盾》就靠法证诸位新老帅哥博版面了。”

何主任矜持的笑笑：“往常不都找两个代表拍拍就行吗？这次怎么阵仗这么大？”

摄影师笑道：“这不马上就是国庆了嘛，各处都在搞安全月活动，上面要求进行执法机关品牌宣传，多向外界展示咱们警队形象，树立执法部门专业、威严风采。”

一堆奇怪的词汇，何主任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那何主任您先忙，我们去刑侦那边了。”收拾完器材，摄影师跟法医们告别。

“上午不是先拍过刑侦了吗，怎么还去呀？”欧睿熙随口问了句。

摄影师露出一个神秘笑容：“为展现执法部队形象，除了集体形象照之外，下午还安排拍一期作训风采，那边夏支队已经安排好，说就给半小时，我们这就先过去了哈。”

“夏队估计已经崩溃了吧？”欧睿熙也跟着笑了，“上次除夕拍大合影，刑侦支队足足搞了二十分钟，也没凑出一张大家都睁着眼的照片。”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傅冬阳跟着抿了下唇，他已经脱下白袍，冲何主任一点头：“主任我先走了？”

今天是他的休假日，持续三周的年中案卷汇总稽核工作结束之后，何燎原大手一挥，给法证部门所有同事批了一天假，可以轮流调休，这周轮到傅冬阳。

何燎原挥挥手放行，又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他：“实验室柜子上有个蓝色封皮的文件，你顺便帮我送去给程局长。”

程成才办公室在穿过玻璃连廊的另一端，终年笼罩在缭绕的香烟雾气中。每次看到这景象傅冬阳脑海中都会浮现大学时的器官鉴赏课，一排吸烟者的肺被盛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有着千奇八怪的黑斑与肿块。他克制住蔓延的想象，端肃起表情叩了叩并没关上的门。

见他过来程局长露出个笑：“小傅怎么来了？今天不是给你们拍什么形象照吗？”

“已经结束了，何主任让我给您送上次凤山监狱的报告。”傅冬阳把资料放到桌上，“这是最终鉴定书。”

程局长点点头，却并不急着翻看，反而对他摆手：“坐会儿，尝尝这个老君眉。”

大老板亲自留人，傅冬阳只得乖巧坐下，双手接过一个青绿色小茶盅。茶盅圆润可爱，衬一汪澄红茶汤，只是在这烟熏陈年的房间里，茶香到底淡了两分。

“听何主任说你业务能力不错，上个月的外国语大学杀人案，你提供的鉴定意见很关键。”程局长起了个话头，“一开始我还有点犹豫要不要你，结果老何哭天抢地非你不可，现在看来押对了宝。”

面对领导的夸奖，太过矜持显做作，太过忘形更不佳，傅冬阳只能继续维系乖宝宝人设：“谢谢局长肯定，主任教我很多，以后我会继续努力。”

程成才赞许的一点头，精光四射的眼睛微微一眯：“我听说最初你第一志愿是去监察院，最后才忽然修改到呈京市局，年轻人想法常常会变，这没什么。但是既然到了市局，只要你好好干，那我就一定会护着你，你能明白这一点吗？”

他的话似是敲打又似乎是某种承诺，傅冬阳抬起脸，秀气的凤眼里盛一点明亮光晕，像某种稚气未脱的味道，却又显出少年气的坚定：“您放心，我一定会非常努力，不让您失望。”

出了办公室的一刻，傅冬阳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大理石地面上错杂成大块的图案。呈京是四季分明的都市，秋天尤其最美，天蓝而晴阔，一丝云影也不见，只有阳光最纯粹，暖融融晒在皮肤上，他感受着指尖悦动的暖意，心情也转回明媚。

“哟，这不是傅医生吗？”夏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怎么有空来我们这边？”

时移入秋，夏支队却穿着件黑色短袖T恤，将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显现无疑，他似乎刚洗过头，头发带着点潮气，不同于往日锐利，有种毛茸茸的大型猫科动物般的质感，一种危险而引人注意的锋芒。

傅冬阳看着眼前的人：“我今天休假，正要走了。”

“这么巧？”夏砚笑了，“我也休息，你去哪里？我送你。”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率先转身朝门口走，傅冬阳犹豫了一秒就没跟上这节奏，只得顺着他的脚步一起向外走。

直到坐上车，又一路驶出停车场，他还没搞明白为什么夏砚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导致他在这段没有互动的对话里直接变成了命令的接收者。

“到前面的商场放下我就行。”他随意报了个地名。

夏砚单手撑住方向盘：“去逛街？正好我也想买衣服，不如一起？”

傅冬阳猛地看他一眼：“夏队，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有吗？没有。”夏砚盯着前方的路况，“只是觉得顺路的话一起逛逛很不错，傅医生不想和我逛街？”

傅冬阳无言以对，片刻后宝马从商场前飞驰而过，他低声说：“既然你执意想送我，那麻烦夏队送我去青山疗养院。”

他说的地址是本埠著名精神病院，夏砚偏头看一眼他，确认不是赌气的确是他真正的目的地，他有点意外：“你去这里做什么？”

“我的母亲，住在那里。”傅冬阳轻声说，“夏队，还有什么想问吗？”

新故事开始了。

这次来源灵感是一个问题：粉丝与偶像之间究竟应该是怎样的关系？而偶像，又到底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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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孤独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