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去了教堂。
天已经亮了。
朝阳从东方升起,浩浩荡荡的洒满这座城市,给教堂、磨坊、城堡铺上了一层淡薄的金边。
可就在与这座城市一线之隔的远方,阳光却完全照耀不到那里,似有若无的血色光晕落在上面,遮挡住所有生机勃勃的色彩,让连绵起伏的山脉都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血腥底色。
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样。
几步之遥,天差地别。
站在一栋房屋尖锐陡峭的灰色屋顶上,阿芙拉望着远方,缓缓蹙起了眉头。
因为收留难民的原因,这座城市里的平民已经很饱和了,就连街道上都有打地铺休息的人类。
在这种人挤人的街道上走路实在太困难,“除非必要,绝不和陌生人有身体触碰”这句话,更是黑暗法师里一条通行的准则。
阿芙拉找了一条更方便的道路。
——飞在没有人的屋顶上,然后一路朝着教堂轻盈跳跃过去。
虽然她的身体和大部分的人类法师一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更不要说攀爬屋顶,但魔法永远是创造奇迹的代名词。
一个简单的风行术卷轴,就足以解决这个小麻烦。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路,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阿芙拉非常肯定,就在昨天,甚至就在一个小时前,这种情况还没有发生。
街道上,也已经有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场诡异的情况,正攀爬到屋顶上,对着远方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
阿芙拉在脑海当中飞快回忆了各种书籍上记载的奇异天象,却没有一种和眼前的情况相符,只能怀着疑虑与不安,继续向教堂走去。
教堂前,守卫比之前战时还要密集。
当她走过教堂前的石板路时,感觉到了至少有不下十三个瞬发魔法和至少六道目光对准了自己。
几个七阶的圣骑士拦住了她。
“抱歉,这位小姐,今天的教堂已经封闭,牧师大人们也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告解和治疗。”圣骑士说道。
阿芙拉稍微掀开一点黑色的斗篷,露出悬挂在腰间的卷轴和法杖,好证明自己的法师身份。
“我不是前来告解的,而是来找人。”阿芙拉说道。
“来找谁?”圣骑士问道。
“一位银发少年,也许你也见过,当初商量战术会议的时候,他曾经和红衣主教坐在一起。”阿芙拉说道,同时在意识到那个银发少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叫什么名字,而她也没有问过。
如果如果有机会再见的,她一定要问一下他的名字。
圣骑士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什么样的事情?是否与城外的异常有关?请如实告诉我,否则我不会进去找人通报。”
圣骑士其实并不想问的这么仔细,如果是平日里,他也就通融的放她进去了。
但是今天不行。
城外的异常,光明教廷也发现了。
他们这些人都得到了来自于红衣主教的最高指令,要杜绝一切有可能的危险人物。
阿芙拉刚想回答,突然若有所感,立刻抬眸看向了圣骑士身后的教堂。
那里的玫瑰花窗下,身披红色法衣的青年沿着长廊走来。
“日安,主教大人。”身边的圣骑士们立刻行礼道。
红衣青年对他们点头说道:“也愿你们日安。”
他的声音和缓平静,如同潺潺流动的温水。
单以外表看,这个人年轻俊美,并不符合游吟诗人口中所描述的那种德高望重长者,但看到那双深邃沧桑的眼睛以后,任何人都不会把他当成真正的年轻人。
阿芙拉知道,越是高阶的强者越容易保持容貌,再加上光明神安格斯赐下的神恩,除了审美特殊的人以外,光明教廷的很多人都外表年轻。
九阶的强者不容忽视。
阿芙拉同样对这位红衣主教行了一个法师礼仪,表达了自己的尊敬。
“我记得你。”红衣主教说道。
“这真是万分荣幸。”阿芙拉谨慎的说道。
“不必紧张,我只是偶然看到你当时和那位大人站在一起而已……那位大人,他今天并不在教堂。”红衣主教说道。
如果不是想起这件小事,以他的身份,今天也不会出来见一个普通的法师。
阿芙拉心中升起一阵微弱的失望。
“如果不嫌冒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位大人结识?”红衣主教又问道,看过来的眼神审慎探究。
“只是碰巧有过两面之缘而已,在圣地和在悬崖边上。”阿芙拉说道。
“原来如此,那位大人有时候的确会平易近人。”红衣主教笑着说道。
见不到银发少年,但是红衣主教也是光明教廷的重要人物。
阿芙拉斟酌着语言,将想好的说辞说出,建议主教阁下立刻将那位昨天晚上到来的黑发少女和其他难民向后方撤离,越快越远越好。
那位红衣主教保持着温和的姿态聆听,紧接着表示了愿意考虑这个提议,将人尽快送走。
在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上,阿芙拉看不出这位红衣主教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但却也抽不出更多的精力去想伊琳娜了。
离开教堂后,阿芙拉就向着临时居住的城堡走去。
一夜未眠,她只想抓紧时间好好睡上一觉。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费尽心思,无论是远方那位邪恶的导师,还是近在眼前的战争,又或者是地狱国度里的局势,都需要殚精竭虑的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照顾妹妹。
只希望一切都和期盼的一样。
伊琳娜可以迅速离开这个越来越危险的战场,在遥远的异乡里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虽然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忽然,一只赤红色的巨龙幻象从整个城市中央升起!
那只巨龙无比真实,盘旋在天空,像一座庞大的山峦,长达好几米的鳞片、爪牙都清晰可见,只有在尾巴横扫过街道上的房屋去也没有损伤时,才能让人意识到那是一个幻像。
在吸引了整座城市的人目光之后,它才仰望天空发出一声龙吟,幻化成无数红色的光点,又慢慢组成一段文字。
——最高战争警报。
屹立在一座尖顶房屋上的阿芙拉面色苍白,抬头凝望着这段红色文字几秒后,伸手从腰间取出一瓶补充精力的魔药喝下,紧接着向军队集结的城墙赶去。
城墙上,万千军队寂静无声。
风中,只有牧师们向众光之主祈祷的吟诵声。
就在刚才,命运女神的祭司已经做出预言,解释了这诡异的景象。
曙光女神将会冲破封印。
而这里,就是女神降临化身、发泄怒火的第一个地点。
神明可以免疫大部分的魔法、诅咒和伤害。
不止一位高明的魔法师出列,想要用炼金法阵阻止这一切,却又失败而归,其他国度的强者也各施妙计,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阿芙拉看见身边的精灵飞快在一片叶子上写下了几行字,又将叶子收入了储蓄空间当中。
他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冷冷望向前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写了什么?”阿芙拉问道。
“给我父母的遗书。”尤利尔说道。
阿芙拉将手探入怀中,在储蓄空间里也摸到了纸和笔,想了想,又重新放下。
当封印彻底破碎的那一刹间,城墙上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清晰的粉碎声。
就好像虚空之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一样。
下一秒,大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其中熔岩滚滚,庞大而又凶猛的魔力波动就像是海啸一样扑面而来,扭曲的空气当中,无数火焰从沟壑当中飞出,又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位女子的面孔!
这张由火焰构成的面孔娇美无比,那怕神色愤怒到扭曲,也可以从五官上看出那惊人的美丽。
“安格斯……安格斯麾下的走狗——!”她说道,声音到最后几乎变成了震耳欲聋的魔音。
这似乎是直入灵魂的攻击,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阿芙拉的耳朵就留下了鲜血,剧痛让她情不自禁的死死捂住了耳朵,扶着城墙弯下腰去,却抵挡不住那无处不在的毁灭力量。
疼痛当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动荡,声与光都在剧烈撼动当中毁于无形!
能将恶魔大军拒之城外的坚固城墙,在曙光女神手中却宛如流沙一般脆弱,没有法师或者是骑士能够与女神正面对抗,只能围绕在她的身边断续攻击。
阿芙拉跌跌撞撞的逃开,在剧痛当中判断着形势,在神明的威力下四处躲避,就像是在大洪水当中求生的蝼蚁。
混乱的战场或者单方面屠杀里,阿芙拉看见一道熟悉的影子,紧接着反手丢出阴影锁链,将险些落入溶岩沟壑的精灵接住,卷起一堆尘土。
“咳……”尤利尔捂着咳血的嘴,说道:“……快,亚龙骑兵团掉进去了!”
阿芙拉伸手拽起精灵的衣领,冷声问道:“那伊琳娜呢?”
“不知道,好像也落进去……”精灵望着黑袍少女的眼睛愣住了,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此刻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
阿芙拉丢开精灵,翻身跳下熔岩沟壑。
剧烈呼啸的风和刺骨的热度当中,阿芙拉面对着天空张开了双臂。
她蔚蓝色的眼睛变得漆黑一片,身上那件布满银银符文的法师袍变得更加修长贴身,上面星光一般闪烁的宝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纯黑色长羽飞扬,腰间的法杖也得扭曲当中,变成了镶嵌着红宝石的蛇形短剑。
重新落到地面上的,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光明教廷雇佣的年轻法师,而是死亡之神的祭司阿芙拉。
阿芙拉单膝跪地,眉间死亡之神的标记无比清醒,刚剧烈喘息了两下,紧接着,就抬头看到了对面的银发少年。
“莫罗加的信徒。”银发少年说道。
他的语气平静冰冷,完全不复曾经温和。
众所周知,祂是众光之主安格斯最大的死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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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