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换一间也是差不多的待遇,沈朝宁懒得费这个时间。她否决了魏芷然的提议,拿出随身的乾坤袋,翻找一阵,取出一件东西。
魏芷然微怔:“这个是什么?”
“澄水帛。”
沈朝宁没什么灵力,但是澄水帛一经她手飞出,便直直往里间去,洒扫尘除,甘霖天降,不多时便焕然一新。
她又取出一样,魏芷然眼睛直了:“这又是什么?”
“共工斧。”
共工斧由小变大,将倒塌的房梁和书架器物一一修补齐整,各归原位。
魏芷然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两件收回的宝物,心口处仿佛中了一箭,隐隐作痛。
沈朝宁略一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魏芷然默默偏开头,“……只是略微觉得有些心痛罢了。”
澄水帛共工斧,都是她在《法器鉴赏纪要》才有缘一见的神器,还并非是买得到的五阶极品法器,而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神物,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秘宝,就被她这么使唤着去做这些杂事,简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实在暴殄天物。
“这个呢?”
“兰金树。你不觉得它同红珊瑚摆在一处很好看吗?”
“……这个呢?”
“琉璃盏。上次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要不然成双成对更好瞧些。”
“……这个呢?”
“夜明珠。夜里用它来照物,倒比犀角灯更亮堂一点。”
……
其后的半个时辰,大约是魏芷然此生中度过的最为漫长的一段时光,无数失落已久的神物都被她在短短一个下午见识到了,但是用途却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鬼魅不敢侵袭的兰金树被用作给红珊瑚作配,可抵御万法的琉璃盏用来当花瓶使,长明不灭可用于水下潜行的夜明珠被当做灯盏夜里视物……
要知道这其中随便一样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宝。
早闻万仞山庄财大气粗,万没想到当家的大小姐竟能铺张浪费到这种地步。
魏芷然不免咋舌。
沈朝宁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将东西一一摆好,经过一下午的造作,原先破旧不堪的房子修葺一新,陈设布置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连魏芷然这样的傻白甜都隐约感到不安起来:“你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点?若是被旁人……”
沈朝宁一笑,仰头瞧着门楣,笑容中懒懒散散有那么一两点的不以为意在:“你怕有人来偷?那也得有命进得来出得去才好。”
她取出一纸道符和一粒蕴灵丸,服下药丸须臾,便感到丹田有灵气流转,她将灵气渡入道符,而后抬头一扬,道符覆盖在门楣上,金光乍现,霎时间笼罩在整座屋宇,而后道符焚烧殆尽,化作齑粉缓缓落下,周遭复归于平常,只有灵气四溢流转。
魏芷然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念出名字:“斩日……奇阵图?”
斩日奇阵图,由传闻中的上州第一阵法师西炎所制,除了阵法的契约主与契约主认可的人以外,其余擅自闯入者皆会被困进阵法中,进不去出不来,常被世家宗门用作看护丹药法器一类,同样千金难求。
相比之下一千灵石一粒的蕴灵丹都算不得贵重了。
魏芷然出身数一数二的大世家,照理说已是见识过许多人可望不可即的富贵,但与这位万仞山庄的大小姐比,一切都仿佛变得稀疏平常,上不了台面。
魏芷然揉揉脸颊,错愕了一下午,腮帮子着实有些疼。
看来沈朝宁是不需要她帮忙了。
她正打算告辞离开,沈朝宁却转头向她伸出手。
魏芷然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来。”
魏芷然迟疑着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沈朝宁握住,往着门边一按,像是穿过一层水膜,她从这头被带到了那头。
“这阵法识得你的气息,日后你想来便来。”
魏芷然怔住了。
沈朝宁一笑:“多谢你刚才的仗义执言。我乃废灵根,明知如此还肯这般为我出头的怕是少之又少。”
这下轮到魏芷然不好意思了。
她耳根略略泛了红,深觉受之有愧:“我也没做什么……”
“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叮——】
【(女配)魏芷然好感度 20】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沈朝宁脸上的虚假职业化笑容难得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离目标又近一步。
不过沈朝宁着实没有多少与同龄人相处的经验,这一通假模假样的煽情过后,她就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想了半天只生硬地挤出一句:“你若是喜欢什么看上什么,拿去就好,全当我送给你。”
土财主的作风显露无疑。
魏芷然有点被她的大方惊到。不过眼馋归眼馋,她到底是世家出身,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道理还是懂的。魏芷然没有接受沈朝宁的好意,但却愿意留下来同她一起赏玩这些奇珍法宝,顺带吃吃茶点。这些茶点也是沈朝宁从乾坤袋中拿出来的,魏芷然不免好奇她袋子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沈朝宁摸摸下巴,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我也忘了,随手捡到就扔进去了,就是要用的时候找得麻烦,不过总能用得到就是。”
这就是大户人家吗?随手捡一捡就是上古神器当世珍宝……
魏芷然: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jpg
魏芷然性格活泼,有她在鲜少有冷场的时候。沈朝宁很少能与外人相谈甚欢,但这一次接触下来,倒是觉得魏芷然不如书里那么讨厌,至少没有男主的时候,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一下午的时间,足以让二人的关系进展迅猛。
暮色四合,至酉时太阳落山,无定苑的灵根资质已经全部测完,适才引路的青衣弟子来各院通知新弟子往中庭用膳,便是在听雪苑看到这一幕——
残破老旧岌岌可危的屋子完全换了一副样子,里里外外装点得华贵非凡,与其他弟子所住的房间格格不入,简直是天壤之别。
青衣弟子气得手抖:“这这这,成何体统!”
她就要上前去教训不懂规矩的新弟子,一同结伴而来的人看到外面布下的阵法,刚来得及喊了句“丁鸢师姐”,就眼见得她的丁鸢师姐撞在了阵法的屏障外,一道无形的力量袭来,将她撞飞出去,力道之大,直摔到身后的梧桐树才停下来。
“丁鸢师姐!”
在里面吃茶的两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魏芷然茫然起身:“外面怎么了……”
沈朝宁不紧不慢地一拂视镜,其间映出了外头的景象,两三个青衣弟子扶起一人,正是不久前引她来此的那位青衣师姐,院落外围满了人,穿着上看是新弟子,应是听到了响静过来看热闹。
沈朝宁轻轻叹了口气,手托着脸,分外无辜:“师姐想进来被阵法拦下,一会儿大概要发脾气了。”
魏芷然是个好孩子,且她相当清楚斩日奇阵图的威力,不免担忧:“师姐没受伤吧?”
“她该庆幸自己修为低,连阵法都入不了。”沈朝宁垂眸扫了眼视镜,“大约无事。”
斩日奇阵图虽然霸道,但并非暗阵,想来那位师姐是见她将房屋布置成这一副模样气急了,一时没看清就急赤白脸地硬闯进来。
魏芷然和沈朝宁这种惯犯不一样,听闻如此,一颗心不仅没落地反而高高悬起。这件事其实说来与她无关,但她总有种共犯的错觉,更何况绛仙门戒律森严等级分明,纵然不是她们先挑的事,也难辞其咎。
魏芷然忧心忡忡,沈朝宁却是不怎么当回事,慢悠悠打了个呵欠,才是不疾不徐地起了身。
“别怕,这事同你没什么相干,她们也不会找你麻烦。”
魏芷然倒不是怕自己引火上身,再怎么说在上州扶风魏氏的招牌还是好用的。
门外的丁鸢着实是气坏了。
她的确看不惯沈朝宁,除了那副招摇的派头和个性外,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是个废灵根。
这不仅是绛仙门的耻辱,也是每一个绛仙门弟子的耻辱。通灵神玉放任这样的人进入,连带着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掉价。
“你若还不出来,我就……”
她话音未落,吱呀一声,门开了。
丁鸢一愣,旋即板起一张脸来,正要教训来着,门内湖蓝色的裙子一闪,出来的却不是沈朝宁。
魏芷然绞着衣袖,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怯生生喊了句:“师姐……”
魏芷然作为扶风魏家的人,自是没有不认得的,更何况曾师兄叮嘱在前,无人敢不给他面子。
丁鸢怎么也没想到出来的是魏芷然,她直接哑火了:“怎么是你……”
“师姐。”又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宛如银铃撞击,很是清甜。
丁鸢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眼睛一眯。
果然见艾绿裙衫的沈朝宁随后而出,她笑吟吟望着丁鸢,落落大方,眼神清明,毫无惧意。
丁鸢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你还敢出来?入绛仙门是教你们修身养性,不是让你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相比丁鸢的恼怒,沈朝宁不为所动,她仍旧是笑意盈盈的一张脸,映着黄昏日暮柔和的微光,分外明艳动人:“弟子既入绛仙门,自当好好修心证道,但这与住得舒服好好生活并没有什么冲突。”
“你!”丁鸢气急,“这般蛮横作为,真当绛仙门是你万仞山庄不成?来人,还不快将她送去关禁闭!”
“绛仙门戒律森严,自有执法司秉公执法,敢问弟子是犯了哪一条哪一规,才累得师姐将我送去关禁闭?”
平心而论,绛仙门确实没有相关规定,弟子嫌住宿条件差自行改善的事常有发生,本不算得什么,只是像沈朝宁这么过分的就少见了。
一个废灵根还敢这样招摇,实在是有辱师门。
沈朝宁似是看出她所想,不仅没有半分羞愧,反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且弟子区区一介废灵根,身体不能与师兄师姐比得,自然要住得好些,才能免受病痛折磨。”
丁鸢被这个毫无羞耻心的家伙气笑了,她不再扯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咬牙切齿地直击命门:“牙尖嘴利,我同你说不过。但你伤我这一条,可是没办法躲了去吧?”
提到这个,沈朝宁的表情更加无辜了,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看着对方:“阵法无情,岂是我故意为之,要说伤人是阵法伤的,岂是我动的手,师姐莫要颠倒黑白才是。”
丁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