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到即止,沈朝宁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无玉门主见她没有要再问的,拍了拍手,身后的门扉轻启,两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修士进入厢房,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其中放着邀请函与一张字条。
无辰岛的邀请函是一块乌木牌子,正面用朱砂刻着“辰”字,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
至于那种字条,则是三张残谱之一的下落。
通天塔。
沈朝宁一愣。
无玉门主将正事交代完,没有多留,让人按照原路将她送返。
通天塔与虚空塔一样皆是金丹期修士闭关的地方,但与虚空塔的破落寒酸不同,通天塔是正儿八经的镇派神物,金丹修士在其中闭关,事半功倍。
要进入通天塔,需要掌门的手谕,不过这玩意儿并不稀奇,凡是金丹以上修士,只要有过闭关经验的,都有其手谕,有钱能使鬼推磨,沈朝宁很轻松就动用重金买了一张。
只是去路有点难办,因为是专供金丹修士,通天塔建在苍梧山上,桓灵初曾说过,苍梧山灵气充裕,若非金丹期以上修为,很容易被威压所伤。
不过这对沈朝宁来说也不是不算太难。她利用铜钵替自己遮去威压,尽管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难受,但不致命。
习惯这样的压迫感后,她一路来到了通天塔前。
通天塔果真如传言中一般巍峨壮观,百丈高塔拔地而起,直入云霄,甚或一眼望去,都看不到顶端。
沈朝宁在通天塔前静静驻足片刻,感受了一番身为蝼蚁的渺小感,才只身前往传送阵。
多亏修仙大会在即,金丹期以上修士几乎大半都前往无辰岛,这里人烟稀少,沈朝宁才进来得如此顺遂。
传送阵的金光散去后,沈朝宁睁开眼,已经只身通天塔一层。
通天塔与虚空塔一样都是芥子空间,外界看着已是足够宽广,进入其间,方才觉得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要在这样的地方寻找一张残谱,无异于大海捞针,幸好无玉门主靠谱,给出的位置足够详尽,为她省去了很多工夫。
虚空塔四层藏经楼内。
沈朝宁又细细看了一遍字条,方动身直接前往四层。
在虚空塔中,每往上一层,沈朝宁越能够感受到巨大的灵力威压,她结起防御禁制在身上,将将好受了些。
甫一进入通天塔第四层,沈朝宁便怔在了原地。
星海一般的夜空在头顶上方笼罩,星云团团涌动,粉霞似的星光弥漫四周,清晰可见,仿佛整个人都身处其中。
沈朝宁先前走了一步,才发现地面是晶钻铺就而成,平素没有人,一片漆黑,一旦有人走在其中,瞬间像点亮,有像水纹一样的亮光层层叠叠荡开去,映照着头顶的星空,水天一色般。
满船星河入梦来。
沈朝宁一下子被震撼到。
实在太华丽了。
相比之下虚空塔甚至连寒酸都算不上,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沈朝宁默默敛起自己的酸意,想着日后自己结丹成功,也可以来此处修炼闭关。
震撼过后,她开始忙着正事。虽然有无玉门主的情报在,将范围缩在了第四层,但故纸堆浩如烟海,要寻到残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朝宁祭出自己的四方铃,一时之间清光四动,有了之前找残谱的经验在,沈朝宁很顺利地将范围一步步缩小,最后定在了左侧的架子上。
沈朝宁收起四方铃,来到架子前,不同于虚空塔杂乱无序的摆放,通天塔的一切都很井然有序。她一一掠过线装的书籍,最后在其间一本停下。
识海中的赤月剑似有所感,蠢蠢欲动。
正是这里了。
沈朝宁伸手去拿,然而她刚一触及到残谱,霎时间整个第四层陡然震动起来,穹顶的星河像是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外力打散,顷刻间化为虚无,脚底晶钻也因此失去了光亮,光线变得暗淡。
不好。
她应该是误触到大阵的阵法了。
沈朝宁连忙将残谱收起。第四层的抖动愈加剧烈,自她脚下裂开一道缝,无数碎石跌落下去,谁也说不上来,底下的万丈深渊到底通往何处。
沈朝宁没想到自己能点背到这个份上。她脚尖一点,轻盈跃起,落在后面暂时还安全的地方。她刚一离开,原先站着的位置就如同流沙一样深深陷下。
沈朝宁来不及多想,因为就连她现在身处的位置都在往下陷,她只能被迫寻找下一处落脚的地方。将才还井然有序的藏经阁,霎时间如同黄粱一梦,纷纷化作砂砾消散了。沈朝宁一面躲避着不掉下去,一面摸出怀中的残谱,确认残谱没有随着藏经阁一同消失,才松了口气。
然而还不等她这口气松解多久,她终于是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位置。周围全部落陷,这下她再没地方可躲,只觉身体一轻,便随着星河碎片,落入无底深渊。
*
“玄昭。”
玄昭。
无忧城永不见天日,道路两边开满了赤红如血的红莲,吊桥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焰,血腥气自濡湿的土壤中散发而出。
他坐在最高的王座上,俯视着底下跪伏的臣民,幽暗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又忽暗。
可他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身边的浮生剑在动,发出轻轻的嗡鸣。
深陷梦魇的桓灵初睁开了眼,昏暗的无忧城消失在眼前,却而代之的,是天窗中照见的光亮。
甚或有一点刺眼。
桓灵初微微眯了下眼,立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整座通天塔都在摇晃,只不过他身处第七层,不如其他层感知那么明显。
桓灵初微阖双目,放出神识一探。
震感是来自第四层的藏经阁。
通天塔屹立苍梧山近千年,还从未听闻过有这样的事发生。或许是新来的弟子不小心误触了阵法所致,不过通天塔历来对闭关的弟子设有保护结界,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桓灵初不欲再理会,身侧的浮生剑却不知怎么,由原先轻微的震动,忽然变得剧烈起来,铮铮作响。
桓灵初蹙了下眉,浮生剑腾空而起,定定地立在了他的面前。
桓灵初意识到恐怕是生了什么变故。他第一反应是有魔修入侵,便也不再袖手旁观。
他收起长剑,起身去往第四层。到时藏经阁已经坍塌了近一半,并且还有继续坍塌的趋势,穹顶的星河也如同虚影消散无踪,只有几颗还没来得及消失,勉强照亮四周。
算上前世今生,桓灵初到这里来的次数不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情状。他抬头瞧了一眼,放出神识,却没有感知到任何魔气。
奇怪。
桓灵初打算进去看看,刚走了一步,脚尖踢到什么东西。他扫了眼,微微一愣。
是一串铃铛。
桓灵初俯身拾起,银色铃铛干净剔透,反着穹顶所剩无几的星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四方铃。
他倏地紧握在手中。
阿宁来过这里。
果然,细细探查,周遭隐约能够感知到她的气息,只是其中的灵气波动,已与三年前他闭关时大不相同。
而那股灵气萦绕四处,最终通往一个方向——
桓灵初抬眼,望向不远处涌动的星团塌陷处。
坍塌的地底下。
*
“咳咳。”沈朝宁艰难地站起身来,幸好她周身设有防御禁制,跌落进来,除了胳膊上擦出些皮外伤外,其他地方没有受伤。
她抬手燃起火光,照亮周围,发现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将好能容纳两个人的宽度。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特征。
沈朝宁还以为自己摔下来会掉到通天塔第三层,没想到竟然误入这么个鬼地方,连探路的法器都用不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仰头打量了四周,默默叹了口气。
被刚才的动静折腾醒来的小虚从乾坤袋中探出头,嘤嘤两声。
沈朝宁这才想起自己还随身带着这么个东西。
她摸了摸小虚的头,同她打商量:“要不然你去前面探探路?”
小虚的身体僵硬了下,旋即便将身体缩回进乾坤袋,甚至很贴心地自己将袋口收紧,动作连贯且一气呵成。
沈朝宁看傻了眼:“……”
好一个……没用的家伙。
她又叹了口气。
罢了,这种时候只能指望自己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反正也不知道哪儿是哪儿,沈朝宁索性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路口终于变得开阔起来,再往前,隐隐可见光亮。
有光亮,说明有人。
沈朝宁得见希望,精神一振,连忙快走几步,但见有一扇石门,光亮正是从其缝隙间流淌出来的。
沈朝宁手放在上面,正要推开时,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魔气。
一缕若有似无的魔气。
淡到几乎察觉不出,但还是存在的。
她后退几步,识海中的赤月剑似有所感,立时拔剑出鞘。
石门后像是也感应到了什么,发出巨响,像是某种怪物的啼鸣声。
紧接着,石门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所震开,荡起一片灰尘。
沈朝宁忙抬手遮住了眼,待尘埃落定,才放下手。
石门背后的景象,就这样伴着跃动的火光映入眼帘。
沈朝宁看清后,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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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