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羽月完美无瑕的笑容又隐隐约约出现一丝缝隙。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对着沈朝宁总会不由自主地破功,就像她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的脑子里究竟都装着些什么。
其实魏羽月所想并没有沈朝宁所以为的那么复杂周全。沈朝宁因着原著总是不自觉把她代入到故事里那个狡诈恶毒的女反派身上,丝毫没考虑到她现在仅仅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纵然有心机,也会使坏,但还远不如原书里那样运筹帷幄,做一想百。
简而言之,沈朝宁实在是高估她了。
反而是魏羽月一时捉摸不清沈朝宁的用意,试探性地问:“那我们折回去?”
“这倒不必,我们走了许久,后面是怎么样一副情况现下也未可知,万一碰到其他小队倒不好了。”沈朝宁微微一顿,自告奋勇,“不如我先去前面探路,有事的话就另择其路,无事的话再传信于你,如何?”
魏羽月本来就不怎么信她,听闻她想要先走,唯恐是什么圈套,当即大义凛然地否决道:“不可。若是你真遇上了危险该怎么办?”
“没事,我旁的不行,逃命还是可以的。”
魏羽月却不肯,相比走在后头,她宁愿先行,至少占尽先机,动起手来有些胜算优势。但是面上不好说得这么直白,她也同沈朝宁一样露出满是关切的表情:“真要如此,还不如我去探路,我修为略高于你,出了事也好及时脱身。”
“没关系,还是我来吧。”
“不不不,还是我来吧。”
……
整片林子静谧无声,一时只剩下两个各怀鬼胎的少女推来让去,不知情的人看见,怕是还以为是什么和睦友爱的同门情谊,只有两个当事人才心知肚明,一开始或许还出于谨慎,到了后面,完全演变为了意气之争,表面和和气气,底下却争锋相对,谁也不肯让谁,本就岌岌可危的小队雪上加霜。
事实如何反倒不怎么重要了。
正在争执不下的当头,沈朝宁手中的四方铃忽然轻轻一动。
沈朝宁停下来没有任何意义的争端,面色瞬时凝重起来,她看向四周,魏羽月见状心头一凛,也不再讲话了,只是用口型问:怎么了?
沈朝宁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样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有人。
魏羽月一怔,也肃然起来。
两人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将莫名而起的个人恩怨暂时搁置在一旁。她们毕竟都是单枪匹马,尽管彼此不怎么情愿,却也是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临时队友。
沈朝宁微微阖目,将灵力注入四方铃,片刻她睁眼,道:“只能探出有两个方向没有灵力波动,但也说不准是像你之前那样提前设了阵法掩盖。”
魏羽月心沉下去:“那怎么办?”
“只能赌一把了。”
沈朝宁指了指那两个方向:“要不然我们就选一个一起走,要不然就在此分道扬镳。”
魏羽月并不真的相信沈朝宁,尤其四方铃是在她手里,万一她是故意坑自己呢?
她想也没想:“我跟着你走。”
沈朝宁早料到如此,并不意外,不过经过刚才的分析,她同样信不过魏羽月,对她的戒备一点也不亚于她对自己,所以再度出发前她用传音符给秦昼与魏芷然两个传了信,得知他们二人无碍后,约定了会面的地方。
唯一难以抉择的是二选一的困境。
“这种时候只能靠天意来决定了。”沈朝宁慢悠悠轻叹一声,仰头看了眼枝叶遮掩住的天空,仿佛真的有那种东西似的,“我们来——”
看她如此郑重其事,魏羽月也陡然认真起来,她挺直了腰背,静等她下一句话。
“石头剪刀布。”沈朝宁道。
魏羽月嘴角微微一抽:“……?”
这未免……也太过草率了。
最后还是靠着这个幼稚的方法决定了去处。
魏羽月在原著中恶贯满盈,坏得天人公愤,但却也有一样优点,就是她从不会后悔,哪怕最后命丧于自以为的真命之子手上,她也没有为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一丝丝悔意。
可是现在,这份传说被打破了。魏羽月心中满是悔恨,连带着看向沈朝宁的目光都隐隐约约有些怨念。
都怪先前的四阶禁制,让魏羽月误以为她真有点什么本事,所以才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潘全。
这一路都走得提心吊胆,就算四方铃在手,沈朝宁修为太低,有阵法埋伏于前就探测不出。
而魏羽月更别说了,她之前还有个潘全可以先以身试险,现在则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瞎子一般,只能依赖于不怎么靠谱的沈朝宁。
所以等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迟了。
魏羽月祭出长剑,与沈朝宁背对背站在一起。沈朝宁驱动四方铃,黄门弟子设下的阵法没有锁魂阵那么强势,大都漏洞百出,她轻而易举就破了阵。
阵光隐没,设阵之人显露出来,他们大约也没想到阵法这么快就被破了,彼此怔愣一瞬,才走上前来。
皆是白绿衣衫。
一斋的。
沈朝宁的目光顺着衣衫往上看,在看到为首的冷面女弟子后,同样微妙地怔了怔。
……正是先前魏芷然口中那个叫香香的女修。
沈朝宁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魏羽月,但见她的笑容隐隐一僵,不出片刻恢复了常态。
真是冤家路窄。
沉香一见着魏羽月,仿佛眼中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她甚至管都不管一旁的沈朝宁,目光灼灼地盯着魏羽月,直截了当道:“按照规矩,道友请吧。”
这是默许的规则,凡是一方发起挑战,另一方不可以拒绝,胜者将得到对方身上全部的灵草灵植。这个规则主要是避免真的争抢起来舞刀弄枪伤害到同门,其中有无数漏洞可钻,比如以多胜少也不算违规。
沉香身后另有一男一女一斋弟子,看她们打定主意是要对付魏羽月了。沈朝宁悄悄后退一步,打算等她们动起手来找个机会逃走。反正她与魏羽月也没立下过什么约定,这种时候不卖她更待何时。
倒是魏羽月眼尖,发现沈朝宁打算一个人溜走,忙急中生智道:“沈道友,我的灵草还在你身上,你记得帮我交给他们!”
这话一出,小队三人的目光瞬时都放在了沈朝宁身上。
沈朝宁:“……”
只有沉香一个不为所动,她看了眼沈朝宁,仍紧盯向魏羽月,倒是一斋男弟子认出她是沈朝宁,对同伴道:“是魏芷然那队的。”
第一第二都在,看来他们今天是撞大运了。
这下无论魏羽月说得是不是真的,沈朝宁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沉香与一斋女弟子抬手起阵,专心对付起魏羽月,剩下的男弟子则留给了沈朝宁。他身量不算特别高,但是十分壮实,生得相貌平平,一张下颌角分明的方脸倒是极富代表性,手腕上缠着细布,有意思的是他的武器不是寻常的刀尖,而是一把斧头。
斧头。
沈朝宁一惊,想起来一斋中确实好像有这么号人物,人称斧头李,虽然也是将将入门的练气期弟子,但因着身体素质优于常人,早早下定决心走体修的路子,经过镜月幻境,修为已达练气三层。
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就是眼前这人。
沈朝宁不禁头痛。所有修习法门中,她最烦遇上的就是体修。体修上限虽然对比其他略低,后期破境相比其他法门困难,初期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尤其练气期,简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
更别提他修为还高出她一层。
斧头李人长得粗犷,性格倒是绅士,他朝着沈朝宁伸出手:“道友请。”
沈朝宁深吸一口气,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这种时候她不能拒绝,一旦拒绝就会直接被认定为认输。
只能尽力搏一搏了。
沈朝宁结起防御禁制于身前,斧头李祭出斧具,斧头清光一现,立时焕然一新。
他手持斧头近身于前,身形快得一如鬼魅,轻盈得完全与他的健硕身材不符。沈朝宁一下没避开,虽有防御禁制在身前,但生生挨了一记,还是感到整条手臂被震得发麻。
她从识海中召出蠢蠢欲动的赤月剑,有了涅槃之力的加持,赤月剑红光愈盛,她默念心法,火光自剑刃而出,向着对方汹涌夺去。
斧头李闪身,堪堪躲过一击。他眼睛一亮,跳跃的火光映在眼眸里,大约是没想到废灵根的沈朝宁竟然有还手的余地。
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远比争夺灵草更让他感到兴奋。
“不必留情。”斧头李持斧于身前,目光炽烈,“还请道友全力以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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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