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母子醒来后已是翌日,窗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孙老太眼神涣散,一想起那番景象,恐惧就如同从地底爬上来的附骨之疽,粘黏着不敢动弹。
动弹,孙老太心里惊慌不已,又试着起身,身子却僵着不听使唤。
“娘!娘!”孙耀宗躺在外屋疯狂大叫。“我动不了,我怎么不能动啊?”
孙老太喉咙干涸,眼前一亮,白茫茫的光影儿中,一个女子的身影闪现。
她眯着眸子瞳仁集中才看清眼前人,心下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徐凤骄。
“玉珍,你快去看看耀宗,我和他不知怎么的,都…”
“都动不了是吧?”赵玉珍露出了然的笑。
“你…”孙老太稀疏的眉毛一皱,心里开始一沉。“你怎么知道?”
“媳妇儿,是你吧?快叫人把我送到大夫那去会诊。”
“别喊了,你的病,除了大嫂,谁看都没有用!”
“你和徐凤骄联手了?”孙老太眼神像秋日的死谭,不起一丝亮光。
赵玉珍箍紧自己从库房里取来的碧玉簪子,笑得温婉和气,她一向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今日一打扮,分外亮眼。
“大嫂说了,耀宗喝花酒摔坏了脑子,把娘急得中风,瘫在床上不能动弹。”
“贱人!”内里响起一声惊惧之下的吼声。“老子还没死,你这个娼妇就敢…”
啪——
孙耀宗脸上出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你嘴再给我贱一下!”赵玉珍眼睛瞪得老大,嘴角上扬,带着愉悦的笑容。
这天终于来了,整个孙府都由自己当家,不用受婆婆的责骂,明里暗里讽刺自己是个生丫头的穷苦命,借此故意让孙耀宗打骂自己。只要给了徐凤骄想要的银两,她就能守着女儿幸福快活地过完下半生,一想到这里,她简直要笑出声来。
“她给了你什么?”孙老太的声音幽幽传来。
赵玉珍移了步子,大概能知道自己的婆婆在想什么。
“娘,您就别算计了,算计大半辈子,您也不嫌累得慌。”她闲适地倒了一杯茶,拿在手里端详。
“我记得我刚进门那会儿,要给您敬茶,那时候咱们还没有现在富贵,住在城南那边。也是个花瓷杯,里面倒满了滚烫的开水,您让我迈着小步,慢慢来~”
“那水烫地呀,只往人心窝子里面烧,我咬着牙送到您面前,哆哆嗦嗦,洒了两滴,您没给我好脸色看,转头就给那畜生说了,让他将我一顿毒打,回门的时候我还得拿粉遮着,不敢叫我娘知道,我嫁了这么户恶毒的人家,有这么个磋磨人的婆婆和个只会喝花酒打女人的废物丈夫。”
孙老太嘴唇耸动,想说些什么。
“唉,您看我,一说话就跑偏。您不是想知道大嫂给了我什么吗?”赵玉珍姿势优雅地取下那只碧玉簪子。
“这只簪子是我娘家给我的嫁妆,几年前被收到库房里去,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它了呢。”
库房代表掌家,看来徐凤骄离家时将权放给了赵玉珍。
“哦,对了,除了掌家还有一点,你和他的分利银子都划拉到我这边了。”
“啊!都是贱人!”
赵玉珍眼神一冷,走过去给孙耀宗甩了几个巴掌,初始人还敢横,打了之后就好多了,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孙耀宗,你得长点脑子,府里现在我当家,念在你是妮儿她亲爹,我还能管你口饭吃,惹恼了我,你连这府邸都待不下去。”
孙耀宗彻底不敢嘶骂了,眼睛里斥满了恐惧,仿佛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唯唯诺诺,任打任骂的妻子。
赵玉珍走出房间,耀眼的日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女人却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马车较来时在外面罩了一层黑色的布,里面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没有半丝日光晒进来,尽管如此,荀易还是难受地瘫软在座上,像一滩流动的液体,就是夜里点燃的蜡烛融下来的那种。
好不容易挨到了凤凰村,日头已经落下去了,徐凤骄专门计划好了到达的时间,这样就不用小鬼要专门躲避阳光带来的伤害。
车马劳顿后要进行彻底的清洗,徐凤骄打了两桶水,烧的温热后,脱掉衣服泡了进去。
疲惫的躯体一接触到热水就感觉到幸福的滋味,徐凤骄慵懒地轻吟一声。
带有女子风情的酥音听的荀易面红耳赤。
透过纱窗与珠帘两侧防护,徐凤骄还是敏锐地看到了小鬼的身影。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小鬼,你进来,帮我搓背。”
“啊?”外面响起小鬼怀疑人生的惊异。
“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我够不到。”
身子向前稍倾,徐凤骄将沁湿的长发披到身后,然后将头搁在桶的边缘,有断连的水珠不停地滴着,形成一团巴掌大的水团。
荀易吞咽着口水,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揭开的帘子。
地府老爷,即使知道徐凤骄美,眼睛里却不可避免地袭上了惊艳。
她的两臂修长白皙,搭在浴桶边上极大程度延展了视觉效果,扬起的下颌上滑下一颗豆大的水滴,沿着她纤长的脖颈一路下滑,最后跃入沟壑,与水源融为一体。
水位还在不安分地动荡着,若隐若现的白彻底击溃了阴鬼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堡垒。
水哗啦哗啦地冲洗波动,徐凤骄缓缓地扬起头,细长的眉向上一挑,不多不少,位置正好。
“过来。”她勾了勾手指,荀易就呆呆地飘了过来。
“手给我。”
荀易听话地伸出手。
徐凤骄往她手心里搁了块胰子。
“好了,现在,开始你的工作吧!”
荀易无处下手,说着是搓背,徐凤骄紧紧地靠着浴桶,看她懒散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都坐不起来。
荀易只好抓住她的手,细嫩滑腻的手感从指缝传来,令人一阵兵荒马乱。
荀易抓着胰子顺着她的小臂往上擦,胳膊连接肩膀的一部分压在盆壁上,徐凤骄用手抓着盆壁往起坐,刹那间,风起云涌,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至空中,迷人眼眸。
荀易呼吸滞了一瞬间,忽然不知道哪根弦错乱,鬼迷心窍地抓住徐凤骄的肩头。
徐凤骄目露疑惑地看向她,多么单纯的一双眼!
荀易用力往下一压,徐凤骄没想到她
会来这么一下,两腿发软,往桶底一滑,整个人都掉了进去。
荀易双手一空,有些怔然地看着这一幕,她力气也不大,怎么徐凤骄就淹没了呢?
“噗!”水花迭起,慌乱中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领,一股巨力传来,荀易脸朝着水面,一个猛扎,半个身子陷了进去。
扑腾扑腾,一人一鬼将一盆的水不知舀出了多少。
徐凤骄好不容易浮出水面,腰间搭上了一双手,即使是温热都掩藏不了的冰冷。
该死的小鬼!
荀易好不容易拉住了救命稻草,直接往自己身前一送,头往上一抬,好像有什么挡住了去路,绵软的面团子似的。
这是…
荀易反映过来,爆发出生平未有的恐慌,又将人用力推开。
徐凤骄撞在木桶边缘,头疼地发出一声轻嘶。
“对不起…对不起。”荀易嘴里胡乱道着歉,手脚并用地冲出珠帘,全然忘了自己是可以飘起来的。
徐凤骄视线往下一移,再结合刚才入水,终于知道了小鬼逃窜的原因。
“原来是在羡慕自己。”她嘴角挂起理所当然的笑容,心里的气恼消散了不少,从桶里摸索到荀易掉进去的胰子,开始涂抹身体。
等到徐凤骄洗完澡,擦拭头发揭开珠帘,眼尖地看到一只小鬼缩在墙角不知所措的样子。
“算了,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你也不要压力太大。”
嗯?她这是什么意思。本来还满腔忐忑和羞愧的阴鬼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
徐凤骄对着她柔和一笑。
算了算了,不管了,既然徐凤骄不追究,自己还是不要主动提起了。
“那…那个,我去清洗一下。”荀易指着自己身上的水渍,阴鬼不同于人,已经脱离阳间,自然不需要这些五谷之事,可是已经进了池子,还是彻底洗一下比较好。
徐凤骄让开身子,荀易迅速溜了进去。
当了鬼之后,还没有彻底洗过澡,荀易戳破水中的泡泡,玩的不亦乐乎。
珠帘交错,徐凤骄的身影忽然出现。
荀易吓得惊慌失色,急忙抱住自己的胳膊,挡住身前的一点春光。
“干什么?”
“别着急,我给你拿了套衣服,是按照你的尺寸改的,我想…应该合身吧!”徐凤骄脑袋一歪,似乎意有所指。
荀易抱得更紧了。
徐凤骄将衣衫放在凳子上,笑得不可自抑,揭开帘子就出去了。
与自己想的一般无二,还是少女的样子,平平无奇,啧!
“还挺细心的。”荀易穿着合身的衣裳,摸摸料子,是月白色的,如果在夜间出现,就是与月华一般无二的配色,荀易美滋滋地想着,瞬间忘却刚才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