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门,原谅老僧冒昧”
一名佝偻老者衣着海青,其腰宽袖阔,圆领方襟,人虽年迈但步伐轻快,话音刚落便瞬间到了逍遥宗正厅。
坐在陈淮旁边的裴钦见到来者气焰顺势消了大半,他的眼眸中闪着孩童般的天真,似乎来者并非尊贵的无双寺庙大师,而是自己的叔父兄长。
“如悲大师,好久不见。不知今日所谓何事?”
陈伯季神色恹恹,心中虽全是失去爱女的伤痛,但出于一宗掌门的威望及见着故人,还是强打起精神招呼道。
“裴钦在你们这逍遥宗近来可好”
如悲大师不说要点,反而问起了坐在陈淮身旁的裴钦,老僧说完这句话,陈伯季紧忙应道“那是自然,由青题带着你还不放心吗?”
后陈伯季语气一顿,叹了一口气,又诉说起了陈年往事“那年裴钦才不过十岁吧我记得,你牵着他的手到我们逍遥宗来,请我收他为弟子,那时裴钦才到我的腰间,等你走了之后,我便教给了青题来带,时间一晃,连裴钦都这么大了”
“裴钦是我义子,放在你这老朋友这我心里头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未曾想青题竟然入了你的门下,但想来裴钦在他身上必然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如悲大师说罢,迈着矫健地步伐走到裴钦身前上看看下看看,最后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
“不错!出落的越发风华!”
陈淮坐在一旁则瞳孔未张,心里止不住的惊讶,万万没想到如悲大师竟然和裴钦有着义子这样一层的关系。
如悲大师此人于上下修界处的无双寺所居,其人通晓古今,但潜行修仙不问红尘,更是来无影去无踪;陈淮千年间想去寻这位大师来看看自己的命数,自己是否真的无修仙之质。
但最终苦求无果,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悲大师这老头求修仙都求不得,问他能有什么术法?
千年来陈淮的红尘往返,在裴钦屠尽红尘,都不见如悲大师的身影,若是问旁人,有的便答是圆寂了,有的便答是得到飞仙。
只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这想求之人,竟然轻而易举的便出现于自己的眼前。
“对了,伯季,青题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说来惭愧,青题昨日便又闭关去了。然今天也是小女头七入葬之日”
陈伯季对着如悲大师如是应道,但说道自己的小女,心口难免又一阵绞痛,当着是叫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他怎能又不痛呢。
“当年你从下修界来,在上修界杀出了一条血路,故我们三人因缘相会。我欣赏你的血性,赞叹青题的天性,故我们三人结为兄弟,这日后你便创建了逍遥宗,青题便继续游山玩水时常闭关,只有我躲在那个小寺庙中,不再过问红尘世事...”
如悲大师话未讲完,陈伯季因忆起往事,忍不住答道“正是如此!但后来我还是央求青题能来逍遥宗帮我坐镇,这不裴钦和犬子都在他的门下修行,亦是大有长进”
“好啦,伯季,今日我不是为和你与青题寒暄,还有来寻裴钦。而是今日下葬之事。”
如悲大师图穷见匕,说罢身影便闪到正堂阶梯上黑色棺椁旁,袖下的手轻轻发力,棺椁的盖子便顿时开了,见着其中躺着娇美的女子。
在旁蹲着的木芫花见状心下慌乱,朝他大声喊道“你这老头!要对我姐姐作甚!”
“芫花!不得无礼!”
陈伯季朝着木芫花怒斥一声,但也不明如悲大师此举何意,莫不是小女今日下葬有何不妥?心下未免不像儿子一样慌乱,但仍是哑声道
“如悲,这是在下犬子多有得罪望多多海涵,但今日...今日下葬之事,是有何不妥吗?为何要移开这棺板?”
“芫花啊,我当年见过你和紫参抱着他的时候,这时间愈发快,孩子们啊都长大了。”
如悲大师长吁一口气,似乎真的再感叹岁月时光似水,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但此刻他断然不能辜负之前在无双寺所受师弟之托,故又道
“今日下葬并无不妥,不过我觉得无需下葬罢了...”
“如悲大师!此话怎讲!”
坐在椅子上的陈淮再也按耐不住了,一方面是见到苦寻多年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二便是听无悲大师这意思便是说师姐有的救活!
他移开棺板必然是想见师姐的伤势如何,他这句无需下葬,言外之意是师姐可以活过来?
这想法未免太过意向天开,人都没了心究竟能怎么活?
但若如悲大师说有法子,那便是可以真的能救回师姐!师姐若是活了!那裴钦便不会再做那些嗜血的事情。
木芫花等一众默不出声,一是期待着如悲大师接下来说的话关乎师姐,二是怕如悲大师后面说的话却又与师姐无关。
“这棺椁中躺着是伯季的爱女吧,我有一计,可使人复生,不过路途波折遥远,且时间有所期限。”
“如悲,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
陈伯季急声问道,这小女既然还能活过来,心下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爱女能活,忧的是能使爱女能活的法子。
“下怜海,寻‘回魂香’。这香千百年来出世一次,但其‘香’的时间时效只有两年。简而言之,要你们去寻得这‘回魂香’救这女子,须在两年之内回来。
你们逍遥宗灵楼可保尸身不腐,那段时间放到哪里便可。”
如悲大师说罢人又从阶梯之上退了下来,走到裴钦跟前,一脸慈爱地笑道“裴钦,这些年修为大有长进啊,这逍遥宗当真教了你不少东西”
“是了,我也很感激掌门与师尊等人”
裴钦低声作答,心中仍是盘算着为师姐取‘回魂香’成功的机率为多少,但与如悲大师阔久未见,他心里也有一丝想念与惆怅。
当年下修界害了邪祟,他村子无一人存活,故小小的裴钦一路边乞讨边要饭,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无双寺,这时无双寺的如悲给了他一碗水一碗粥便叫他喝完吃完再走。
可裴钦当时若走了,那便是绝无生路能活下去。
于是这个小老赖便赖在无双寺,任凭僧人打骂驱赶也不离去,最终还是如悲大师心软了将他带着在了身边,二人相处的日子中,如悲大师却发现他有惊人的修习天赋,遂将他送到了逍遥宗来学习。
且如悲大师对外还宣称裴钦是他的义子,当真也是用心良苦,为的便是不想让逍遥宗的其他人瞧不起他。
陈淮坐在裴钦的旁边看着如悲大师欲言又止,想问关于自己修仙之事,又不敢贸然叨唠人老人家,谁知如悲大师话头一转,对着陈淮说道
“你看好了裴钦,日后可莫要让他再闯祸端”
陈淮看着如悲大师满怀笑意的眼睛,原来他似乎真的什么都知道...那句‘莫要让他再闯祸端’不是再映射她千年往返红尘裴钦所作之事吗。
“我...”
陈淮张嘴还欲再问,但见如悲大师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了众人眼前,自当是来无影去无踪,他因故人情谊才出山告知此事,后又回去寻其自身古佛灯法。
空中突然幻化出了一张地图,如羽毛般飘啊飘啊,最后落在了裴钦的桌上。
“事已如此...”
陈伯季对如悲大师突然造访又离开早已见怪不怪,心下想着这怜海多危,不若叫自己去救小女性命,成了便是小女可活,但若不活他此等事迹也能在上修界落得个好名声。
事到如今,他仍在想着逍遥宗自己得威望如何。
木芫花未等父亲说罢,但出声打断道“父亲,逍遥宗仍需你来坐镇,师尊仍是在闭关,不若叫我与陈淮裴钦三人去怜海取得‘回魂香’。
我们三人自当有武艺傍身,不必忧虑。”
“这...”陈伯季思虑片刻,终是唤道“罢了!那便你们三人去吧。但切记遇见危险,还是以自身性命为重!”
但其他的背影又何其沧桑。
青提带出的弟子终归是错不了的,且自己儿子武艺是非不凡,他们三人联合去怜海去‘回魂香’未尝不可,若真取不得‘回魂香’也是当历练三人了。
众人又在正堂殿内对着裴钦桌上的地图专研一番,而后陈伯季便命弟子们将白绫撤下,陈淮木芫花裴钦三人则将师姐放回冰棺椁内送往灵楼。
‘陈晴,我一定会将你救活’
木芫花抬着师姐的棺椁心里暗自发誓道,陈淮却还沉浸刚才看过的那张精妙的地图,裴钦则紧紧抓紧手中的地图;三人头顶明月,走在逍遥宗铺设鹅卵石去往灵楼的路上,心中各有所想。
此地图精妙之处,便是画出了这万州大陆大大小小的地界。
上修界是为高山,高山四角处坐落着四大宗门,下修界则为山脚下,遍布着平民百姓;其间上下修交界处为无双寺。
上修界边界之外便是浩瀚的黑海,然这黑海便是怜海。
其若从逍遥宗去往怜海便须三年时间,但去其捷径便是过鬼城,通炉山,便仅可需一年时间。但其鬼城与炉山多为凶险。
陈淮如是感叹着,她千年间都曾踏过万州大陆各地,却不知其地貌如何,这如悲大师留下的地图,怎叫她称不得为‘精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