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芜此人,最是薄幸,阴晴不定。说话做事只凭感觉。
关山月熟悉他,她仔细地瞧着他,不错过他一丝变化,然后迷茫了。
他似乎,确确实实不似作伪,那凝视着她的眸光比珍珠还真。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到底谁疯了?
她干笑一声,到底还是想糊弄过去,她可不想拿命和他赌,“谢公子说笑了。”
宁冠清也只当谢春芜在开玩笑,笑道:“总而言之,我们先去找客栈的知音汇合,再商讨下一步策略吧。”他嘱咐许知音安抚送回少女后,先回约定好的客栈等候。
谢春芜静静看她,勾了勾唇,语气有些可惜:“很遗憾关小姐错过了这次机会。”
还真是可惜。他眸光有些怅然,缓慢地从她脸上瞥了开,先迈出一步。
关山月抽了抽嘴角,没往心里去,“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我的佩剑去了何处?”
男人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弧度甚至都未曾改变,“我以为关小姐知道。”
关山月暗暗捏拳,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扔了。”他轻飘飘道。
“……”
炮灰姑娘虽然是个炮灰,但从拥有那些首饰上来说,佩剑也绝对不可能是劣质品。本就扔了那些个金银首饰,关山月的心都在滴血。
眼下听闻剑也丢了,历数积攒的怒气值飚到了一个小高峰,她捏了捏拳,又捏了捏,终究没忍住。
“谢春芜,你赔我钱!干嘛扔别人东西!”
钱钱钱,她的心血啊!再不济卖了也成,怎么能扔掉呢?这个败家子!
然而话音刚落,余光瞥见谢春芜顿住了脚步,关山月心头就迎面泼了盆凉水,立马有些后悔了。
糟糕……她上辈子叫谢春芜名字叫得太顺口了,可现在她还没和他好到那个程度……
破屋里男人微笑警告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关山月脑中立刻警铃大作。
大脑飞速运转之下,她想了个合理的理由,眸光异常诚恳:“其实我不想叫你谢公子,你我一同经历过生死,这样显得未免太生疏了……”
出乎意料的是谢春芜侧眸看了她一会儿后,不见动怒,只是若有所思道:“关小姐喜欢直呼我名字?”
关山月摸不透他心底的想法,试探道:“是啊,毕竟这样显得很亲近些,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叫了……”
能伸能缩方能驶得百年船!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老虎忽然变成了瑟瑟发抖的小猫咪,转变过于突兀且没有尊严了些,谢春芜笑了笑。
“你也喜欢这么叫别人名字?”
关山月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影响着她的安全走向。她硬着头皮拍马:“……不喜欢,只喜欢这么叫谢公子,因为只想和谢公子亲近些。”
作为拍马一流选手!无论从哪点分析,都是天衣无缝的拍马答案!很好!她料定谢春芜挑不出她毛病。
谢春芜状似理解地点了点头,又忽然说起了其他的:“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名字。”
“那我就不叫……”关山月从善如流。
谢春芜补全了剩下没说完的话,唇边含笑,笑得温柔却又有几许残忍的意味。
“因为我会想杀他们。”
关山月一抖。
他漫不经心看着她,话锋一转:“但如果关小姐想这么叫,那便请吧。”
这谁还敢叫?
关山月立刻摇了摇头:“不叫了,不叫了。还是谢公子好,谢公子听着优雅又礼貌。”
她拒绝得果断,摇头如拨浪鼓,唇上却忽然贴上了一根白皙的手指,封住了她的唇,传递着微凉的寒意。
她瞳孔睁大,谢春芜微微朝她倾身,“嘘”了一声,她的心跳十分听话地停了一下,倾听着他即将说的话。
他的眉眼微弯:“我满足关小姐的心愿。”
“从现在起,你可以这么叫,我尽量不杀你。”
*
一路回到客栈,关山月脑海都是方才谢春芜手指堵住她嘴的画面,头皮有些麻,也不大清楚是不是个好兆头。
谢春芜这是主动让了一步。只是她要迎难而上还是知难而退呢?
她故作忧郁地抬眼望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脸地往前一步步拱。既然他都给她机会了,那她就要好好把握她争取来的。
她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讨好谢春芜,并时不时表现出自己的诚心!如果没有困难,那么制造困难也要表明!
客栈内,主角们正商讨下一步对策,关山月甫一见到许知音,便立刻被她揪来了房间,许知音仔细打量了一遍,“呦呵”了一声。
“你看上去挺滋润的嘛?”
滋润?
关山月瘫在椅子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现在状态不佳,她不知许知音的眼睛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她十分含蓄且关怀道:“许姑娘,你的眼睛是义眼吗?”
许知音冷笑一声,“说我瞎?你和谢春芜相处那么久,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难道还是什么福气不成?
关山月瞪大了眼睛,立马坐直了身子,“不如这福气给你?我好几次都觉得要被强制下线了!”
许知音和她大眼瞪小眼,蹙眉:“你瞎说什么呢?谢春芜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好攻略?
她眯了眯眼,只当关山月在和她装蒜:“你告诉我,你现在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提示:当前好感度为0%】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听见公布的好感度,关山月多少有些沮丧。
“如假包换的0,谢谢。”
许知音嘲笑出声:“枉你和他相处那么久,居然一点没增,真是浪费机会。”
关山月:?
听着这话的意思,好感度很容易增?
关山月决定虚心请教,许知音能达到80%,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是以她清了清嗓子,态度谦逊:“敢问许小姐攻略方法是什么?”
瞧见关山月态度的转变,许知音得意极了,故作高人之态般咳了一声,“这个嘛,说来也容易,只是对于关小姐来说嘛,还是有难度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本小姐一样天资聪颖。”
到底哪来的这么臭屁的姑娘?
没套出有用信息前,关山月决定忍,顺便发挥一下拍马技术,还倒了一壶茶:“许小姐所言极是,那么敢问……?”
许知音格外顺手地接过茶:“这还不简单?端端茶,倒倒水,多和他说说话不就成了?”
关山月:?
她看了许知音半晌,狐疑道:“……咱俩说的是一个谢春芜吗?”
如果端端茶,递递水就能增长10%,她上辈子手都快端断了,何苦滞留49%不前?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
许知音不乐意了,“当”一声把茶搁到了桌子上,“你还怀疑我不成?不然你以为我上辈子怎么好感度怎么来的?”
关山月决心再忍一忍这个脾气暴躁的姑娘,是以道:“我上辈子端茶递水三年载,还逢节便送小礼物,却……”
她忍痛说出几字:“……半点未增。”
许知音先是十分可怜地看着她,等听完后,懵了,狐疑看她:“这怎么可能?上次我端端茶,递递水就增了10%了。”
关山月:??
彼此说的都不像是假话,偏偏彼此之间差距为何如此悬殊。
关山月和许知音两个人对视半晌,像是把对方看出个花来,随即两人步调一致地一拍桌子,“走!”
……
宁冠清等人正在房间内商量着对尸鬼的看法。
“这尸鬼出现得蹊跷,像是生前被吸收了所有精气所制……”宁冠清沉吟道。
楼江蓠颔首:“当务之急为了查清尸鬼源头,唯有先去青山寺查探一番。前段时间尚且出现怪闻,如今却波澜不起,着实可疑了,极有可能相互勾结。”
宁冠清欣赏地看着楼江蓠,转而问谢春芜:“谢兄看法如何?不若我们明日便尽快启程,也好为你和关小姐解除契约。”
比起楼江蓠和宁冠清神色的略微沉重,谢春芜则气定神闲,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
闻言转过了头,“宁兄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没有意见。”
他微笑道:“楼小姐,我们的约定仍然作数。只要你肯将玉佩心甘情愿予我,便为你完成一个愿望。”
楼江蓠若有所思:“谢公子何故对玉佩这般执念?”
谢春芜与他们二人是在一次降妖时相知相遇,外表俊美,气质温和,极少出手,但她曾观察过他的身手,甚至在她和冠清之上。
这样的人却愿意跟在他们身边,对她玉佩执念深沉,并允诺她任何一个愿望。
虽然男人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她总觉得谢春芜此人不好相与,甚至隐隐有种惧怕之感。
宁冠清也有些不解:“是啊谢兄,这枚玉佩是江蓠的本命符,怕是不能给你的。”
谢春芜丝毫不介意被拒绝,只是凤眸看向窗外,神色略显出几分淡漠:“不过是故人之物罢了。”
提及故人二字,他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嘲讽。
“我的允诺永远有效,楼小姐可随时与我做这笔交易。”
楼江蓠微微蹙眉,正想说什么话,房屋门猝然被推了开,几人都下意识瞧去。
便见许知音笑嘻嘻地端来了一盏茶,走向谢春芜,“谢公子,讲话累了吧?这是我特意为你沏好的茶水,解解渴。”
她狗腿地将茶水递到他眼前,黑眸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瞧。
杯中淡绿色澄澈的液体随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出波光,茶香味扑面而来,男人凤眸微垂,乳白色的雾气升腾沾湿了他的眼睫,整个人美得像幅画。
许知音看得有一瞬走神,随即信心满满地等谢春芜喝她沏的茶,等熟悉的系统提示音的响起。
然而等得她胳膊都酸了,也只等来他淡淡的抬眸,唇边温和的笑意,“多谢许小姐,只是我不爱饮茶。”
许知音:??
许知音压根就没想过谢春芜会拒绝她,还用的是这样假的借口,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呢?谢春芜拒绝了!他怎么可能会拒绝呢?他不应该给她面子,顺势接下吗?
小姑娘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僵在原地,时刻关注许知音变化的关山月不禁微微蹙了眉头。
谢春芜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他看着温柔和气,然而骨子里却是冷的,眼眸中的温和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以此来隔断试图靠近他的人。
若不是许知音上辈子能达到80%,她都以为谢春芜这样的人没有心。
许知音又不死心端了起来,就要往他唇边递,极力推销:“这茶真的……”
谢春芜蹙起了眉头,半垂的眸子被卷翘浓密的睫毛覆盖,看不出情绪。
对他的微动作已经十分熟悉的关山月胆战心惊,这姑娘是真莽啊!
她立马把许知音拉了过来,打了个哈哈,“哈哈……既然你不口渴,便不喝了吧。”
谢春芜抬眸,纤长的睫毛也随之撩起,似笑非笑,“关小姐真是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