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您有喜了 第28章 028.谁会和银子过不去

镇抚司内，蔡小花看着桌上的三套女装许久后，扭头看拿着尺带的赵砺，阻止他上前来给自己量尺寸：“赵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关押方家三小姐的地方只能丫鬟出入，由你去最合适。”

“等等……”蔡小花越听越糊涂，“为何要我去方家？”

“严公公没与你提及？”赵砺见她疑惑，这才放下尺带道，“大人受命查方家事，需要有人去方家，留在方家三小姐身边方便调查，我们的身形太容易暴露，华公公你扮女子甚是相像，所以命人去内务府借调了人。”

“你说的大人，是不是俞大人？”

“的确是俞大人派人去请的，不过是大人授意。”

“……”蔡小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情绪，“你们受命办案，要派人混入方家，为何不找真的丫鬟，我毕竟是男儿身，多有不便，万一被人发现，岂不前功尽弃？”

“寻常女子遇事容易惊慌失措，再者与案件有关，不便找生人。方家三小姐疯癫了几年，寻常女子的力道也控制不住她，正是需要男子前去。华公公你放心，关押方家三小姐的院子寻常时候不会有人去，不会被发现的。”

说着，赵砺指着桌上的衣裳道：“这是方府中丫鬟们穿的，我已经改了裙裤，方便你出入行走，你且先试试。”

赵砺的模样，俨然像是个裁缝，手拿着尺带，意图再给蔡小花量一下尺寸。

蔡小花后退了一步，沉了脸色：“赵大人，我并未答应此事，你们要人帮忙查案，犯不着到内务府去借调人手，再者说，我虽是男子，亦与你们不同，只是个手无缚鸡之人，偌大的镇抚司，难道找不到身手好一些的女子去方府？”

话音刚落，关着的门就被推开了，亓郢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衣服尚在，蔡小花还穿着宫服，淡淡道：“试过了？”

赵砺即刻道：“华公公说他并未答应此事。”

亓郢看向蔡小花，蔡小花扬了扬头，直接瞪了回去，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你先出去。”

赵砺点点头，三两步走了出去，顺便还关了门。

屋内就只剩下她和亓郢。

蔡小花后扶着桌子往旁边绕，与他保持距离，一面道：“我就是个小太监，镇抚司办案，我就不给亓大人添麻烦了。”

亓郢没作声，顺着她绕的方向走近了一步，蔡小花赶忙又退了步：“再者说，我是个男人，扮做丫鬟肯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坏了您查案，得不偿失。”

亓郢站定，从怀里拿出了两张银票摆在了桌上。

蔡小花愣了愣，想用银子收买她？不可能的！就算是给她五百两她都不愿意去，外面都说方府风水不好，虎狼之地啊，万一丢了小命，再多银子又有何用。

“亓大人，您要实在找不到人，小的替您去找，身手好的女子，宫里倒是有……”

“锦江河附近有一个宅园正在找买主，六七亩地，前置着花园，傍着锦江河，二千两银子可买下。前去询问的人不少，但这主人家脾气怪，说只卖合眼缘的，沿街的赌坊想把它盘下，找人说了半月都没答应。”

蔡小花听到后半句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听到那日晋王爷说起她要开艺坊的事了，拿这来做条件。

不行，她不能被利诱！

“不巧，此前这主人家欠了我人情。”

“……”

“这宅园过去开过茶坊，花园内还置了几个暖阁，倒是一应俱全，辟了围墙，沿河修出去一些，再立几个亭落，还能赏景。”

“……”蔡小花动了动嘴，继续忍着。

“不过若要辟出去，还得府衙批文，与官家有交道兴许容易些。”

蔡小花瞪着他，不肯屈服。

亓郢的手置在那银票上，轻轻动了下：“买些情面，一千五百两或许拿的下……”

“亓大人！”

屋内登然响起蔡小花的声音，随后又安静下去，她瞪着他，亓郢从容不迫的站在那儿，似乎是她气势上压过了人。

可唯有蔡小花自己知道此刻她心里是多么的挠心挠肺。

她谋划艺坊的事很久了，自然清楚尚阳城内那些地方好，他说的锦江河畔那一处，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锦江河畔素来热闹，街上酒楼赌坊什么都有，还有个游河用的码头，开在那儿的铺子，就算卖杂货生意都不错，更别说那么大一个宅园。

在那地段，二千两银子已经算是捡了大便宜，一千五百两对蔡小花而言，简直是白送。

亓郢话摆在这儿，她若自己去谈肯定是谈不下的，唯有他出面。

条件便是她去方家。

不知过去了多久，亓郢拿起桌上中间的那身衣裳：“最多半个月时间。”

蔡小花咬牙，看着那衣裳，心理斗争很激烈，但终究是没憋住：“一千五百两？”

“一千五百两。”

“拆墙重修也可？”

“可沿出去四丈。”

“要是他卖给了别人？”

“不会。”

“我要先签契。”

“可以。”

蔡小花倏地瞥了眼桌上的银票，最后的倔强：“这二百两归我。”

亓郢轻扯了下嘴角：“可以。”

蔡小花飞快的从他手里抱过衣裳，走到了屏风后面，不过几秒，她又快步走了出来，拿起桌上两个馒头，一阵风似的到了屏风后。

空气里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宫中内侍最常用的熏香，亓郢听着屏风后传来的动静，衣服一件件的往屏风上挂，出言提醒：“到了方府，会有人与你联系，不要轻举妄动。”

屏风后蔡小花学着他的话，无声的扮着鬼脸，将衣服换上后，照着老样子吃了馒头，好不容易顺下去，从屏风后探出脑袋看他：“你还没说为何要去方府，方家二少夫人的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

“了结了，但还未行刑。”

“你不是说那是刑捕房的案子？”蔡小花往外挪了挪，发现走起来比之前在百花楼顺畅许多，不禁感慨赵砺的手艺，那家伙真的只是锦衣卫？

“奉命办事。”亓郢觑着她，蔡小花飞快收了自己大喇喇的走路姿势，顺道捡了桌上的银票塞进衣袖内，一气呵成。

人为财死鸟为死亡，她蔡小花拿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伸。

做人，干嘛和二千两银子过不去呢……

在外等了许久的赵砺，在听大人喊自己后，推门进来，见蔡小花拎着裙摆在看自己的裙裤，便问：“华公公穿的可合适？”

“合适合适。”蔡小花点点头，“志气”全无，要赵砺和她说说去方家究竟要做什么。

临近傍晚时，蔡小花和两个锦衣卫扮的家仆，从方家后门被带入。

身契上十六岁的蔡小花，以十两银子的便宜价，卖到了方家做丫鬟，听管事妈妈训了半个时辰后，天色暗下来时，蔡小花跟着个婆子来到方家西边的一个院子。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儿侍奉三小姐，若是三小姐有个差池，仔细你脑袋！”带路的婆子不是很好相处，连说带掐的，把蔡小花推进了院子。

砰的一声身后的门合上，只在屋内点了灯的院子，夜色之下，像是荒村中的宅院，叫人瘆得慌。

得亏蔡小花胆子大。

她打量着四周往前走去，院子内不知是无人打理还是不尽心，花坛内杂草丛生，没个院子样。

走到正屋门口时，从里推门出来个丫鬟，看到蔡小花时愣了愣：“新来的？”

蔡小花点点头，装着怯懦：“我……我是今儿才进府的。”

丫鬟皱着眉头骂了句：“一群不干事的，才进府就送过来，把这当什么。”

蔡小花搓着手不知所措，丫鬟看了她一会儿叹气：“你跟我来。”

跟了她走到偏房，那丫鬟利落的从柜子里捧出一床被子和褥子摆在榻上，一面说道：“这院子里没别人伺候，就我们两个，你和我睡一屋，三小姐这时辰已经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后就会醒，你今日和我一块去值守，明日开始我们轮着来。”

“院里没别的规矩，月银还比别人多个二钱，就是照顾三小姐辛苦些。”丫鬟顿了顿，扭头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花。”

“你叫我玉竹。”玉竹说着又带她往外走，“府里最近事多，二少爷的丧事没办完，你一个新来的，不要出去乱走，进来时管事妈妈可与你说了府里的事？”

蔡小花点点头，无非是让她老实留在这边院子里，不要出去，不要打听事情，照顾好三小姐。

“别的事我往后再告诉你。”玉竹带着她到主屋门口，“上一个只坚持了不到半年就走了。”

推门进去，屋内的陈设要比院内的要好许多，像个大家闺秀的房间。

可细看之下，到处都显了怪异，椅子上都缠着布条，桌子和柜子边缘包了布，玉竹拉开帷帐，所谓的方家三小姐，被绑在床上睡着。

外传方家三小姐病了好几年，赵砺告诉过她，是犯了疯病，具体如何方家瞒的死无人清楚，知道蔡小花亲眼看到，面容清秀的女子，正瞪大的眼看着她们，那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小姐您醒了啊。”玉竹温温柔柔的取了桌上的茶盏，倒了水喂给她，茶杯刚一碰到嘴，安安静静的人忽然开始挣扎。

蔡小花看着玉竹抽紧了布条，使得她不能挣扎，之后分外淡定的用小勺子给方三小姐喂水，继而端起桌上温的粥食，喂下去半碗，真吃的只有几口，其余都糊在了嘴边和枕头上。

“小花，去柜子里拿个新的来，把这换了。”

玉竹示意蔡小花帮忙，擦脸，换枕巾，折腾了快有半个时辰，方三小姐才又睡去，蔡小花瞥向床榻，好奇问：“玉竹姐姐，三小姐怎么变成了这样？”

“六年前大少爷病亡后三小姐就这样了，大夫说是忧思过度犯了癔症，三小姐与大少爷他们感情一向很好。”玉竹端了水进来，见她没害怕，便多说了几句，“二少爷请过许多大夫来看都不见效，眼下这般也好，至少她不知道二少爷出了事。”

方老爷有五个子女，前头三个是早年病亡的方夫人所生，如今两个年幼的是后娶的填房所生，兄妹三人感情一直很好，在大哥病逝后，做妹妹的承受不住犯了癔症，听起来似乎也说得过去。

如今二少爷也过世了，兄妹三人这般下场，着实有些惨啊。

蔡小花入宫十年多，见的糟粕事没百件也有几十件，早就见怪不怪，而官家内宅的，万变不离其宗，也不就是那些。

大魔头让她进府，许下那么大手笔的承诺，总不至于是要她看个疯子，这一个两个都出了事，莫非是有猫腻？

蔡小花便有意无意的从玉竹这儿打听起：“玉竹姐姐一直在三小姐身边？”

“我进府七年，六年前三小姐犯病时才调过来照顾她的。”玉竹并非三小姐方若梦的贴身丫鬟，也是后调的，而她原来的那些贴身丫鬟，在她犯病后全被遣散了，一个没留。

蔡小花细细记下，又借着这话题延伸到了方家大少爷身上：“刚刚来时我听那婆子说起，夫人的忌日快到了，府里说是要做法事。”

玉竹手中的活顿了下，叹气：“大少爷的生母是在十月二十七走的，大少爷病逝也是在十月里，如今二少爷又是在十月里出事，老爷找了人算命，说是夫人在地下孤寂，要带走两个儿子。”

哪个神棍这么不靠谱？

“真要带人走，不应该是带方老爷吗？”

“你胡说什么！”玉竹飞快朝外看了眼，制止她继续往下说，“这种话你也敢说，要让人听见你半条命都要没了。”

蔡小花瘪了瘪嘴，可不是如此，她要是方夫人，铁定是带方老爷走的，带子女做什么。

她上前帮玉竹收拾，嘟囔道：“我在外听说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平日里感情很好，莫非也是方夫人作怪？”

玉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们村里人说啦，虎毒不食子。”蔡小花笑的憨憨，“自己生的孩子，哪舍得带走，玉竹姐姐你说是吧。”

“你管这些做什么，照顾好三小姐就成，我出去一下，你在屋里呆着。”

说完后玉竹推门出去，蔡小花便走到床边，看着睡时安然的三小姐，不禁叹气，模样这么清秀的小姐，竟疯了六年，太可惜了。

正想着，猛地，床上的三小姐睁开了眼，蔡小花被吓了一跳，俩人就这么对视着。

“……”

“……”

蔡小花端上自己百试百灵，只在大魔头面前失利过的笑容，冲着三小姐笑的温和。

很快，她看到方三小姐也笑了，明明瞧着有些憔悴的面容，这一笑，竟格外的吸引人，眼眸清澈，显得那样平静。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想疯了的样子啊。

只是那笑意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很快，醒来的三小姐开始挣扎，虽然无法挣脱绑着她的布条，但她就是躺不住，用力的挣扎着，还向蔡小花求救，想让她帮忙松开。

这时玉竹回来了，见三小姐又醒了，重复着喂水喂吃食，顺道提醒蔡小花：“三小姐就是这样，你别让她骗了，夜里千万不能松开，否则她跑出院子可就麻烦了。”

蔡小花点点头，帮着她收拾，一个晚上三小姐醒了有三四回，很快到了早上。

天将亮，要去大厨房领食盒，蔡小花自告奋勇前去，到门口时，看守的婆子怕她乱跑，跟着她一路到大厨房。

今天的大厨房格外忙碌，明日就是方家二少爷出丧的日子，前来吊唁的人有许多，要准备丧食给客人。

婆子一直盯着蔡小花，她没能独自撇开去，只在大厨房内走着，到了领取食盒的地方，还不小心被人撞了下。

一张纸飞快的被塞到了蔡小花手心里，等她抬起头，小厮打扮的人已经走到门口，蔡小花将纸收入怀里，从管事妈妈那儿取了食盒，跟着婆子往回走。

走到靠近前院的地方时，听到了哀乐，伴随着哭声传开，听的人心里怪不好受。

回到院子后将食盒交给玉竹，蔡小花看了纸，上面只写了一行字，让她在这院子里找能出去的办法。

“你在这做什么？”

玉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蔡小花忙把纸张收起来，看玉竹扶三小姐起来：“不用绑了？”

“白天三小姐不会闹，总绑着也不好，陪她在院子里走走。”玉竹手里多了一碗药，扶着三小姐一口口喂下去。

“不是说看不好么？”蔡小花见三小姐喝的十分顺从，有些诧异。

“这是夫人请宫中御医开的药，能让三小姐舒服些。”将一碗药喂见了底，玉竹松开最后绑在三小姐身上的布条，为她穿衣服穿鞋，扶下了床，在她腰上系了额外的布条，一头交给蔡小花，让她带着去院子里走走。

对方三小姐而言，她似乎早就习惯了，早晨喝药，喝完药会有人带着她在院子里走一圈，往前走两步还会扭头看蔡小花，脸上透着一股谁都瞧的出的傻气。

蔡小花看她蹲着身子抓玩地上的杂草，忙前去扶她起来，方若梦不依，非要再去抓杂草。

“等等。”蔡小花踩上花坛踮起脚，从花坛中的海棠树上摘下一朵花来递给她。

方若梦高兴的将花戴在了头上，原地转了个圈，蔡小花手里的布条跟着被绕紧，她便跟着她走了一圈来松开布条，却不想方若梦以为她与自己玩，开始疯狂转圈起来。

蔡小花不得不陪着她，可这绕起来晕人的很，一个高高兴兴一个生无可恋，从外头看场面分外的滑稽。

砰的一声，只听见墙沿上传来动静，蔡小花稳住方若梦抬起头，看到个人影飞快从墙头上缩了回去。

蔡小花看向紧闭的院门，再看身旁骤然安静下来的方若梦，拉着布条温和道：“三小姐，我带您去里面走走。”

院子不大，主屋后面两间矮房，皆是上了锁的。

前院偶尔玉竹还会清扫，后屋这儿更显凌乱，除了中间能走的小径外，四周围的杂草快要过膝。

墙角还堆着碎瓦，但没有用来攀爬的东西，蔡小花一眼扫过去，这座小院除了正门外，没别的出口。

这要怎么出去？

正想着，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蔡小花扭头看去，方若梦拿了个地上捡的棍子，在敲打那些缸瓦，原本应该是用来蓄水养荷花的，如今里面只生了一堆杂草。

蔡小花往堆着碎瓦的地方走去，心想着有什么能垫个脚，让她爬出去也成。

忽然脚下有什么窜过，吱的一声，到她看到时就剩了一条尾巴，消失在对侧墙角的碎瓦堆里。

是只松鼠。

蔡小花正要走近看，方若梦快一步走了过去，飞快的将那些碎瓦片捡开，露出了杂草丛来。

没有发现松鼠的踪迹，方若梦很是失望，起身继续去找缸瓦敲。

蔡小花却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墙壁，顺着往下，探入了厚实的杂草丛内，顺着墙壁摸到了一处裂缝。

顺着边沿摸着，蔡小花脸上有了喜色，是个狗洞！

从今晚开始她和玉竹轮着在主屋值守，就有时间单独出来。

想到这儿蔡小花收回手，打算晚上再过来挖开，就在这时，她身旁倏地伸出一双手来，用力抓了杂草，往后扯去。

“三小姐！”蔡小花忙阻拦她，却被方若梦一把推开，她嬉笑着脸孔把这当成是一件好玩的事，一把把抓着杂草，将那狗洞的边沿都给露出来了。

蔡小花怕惊动了人，只得由着她，视线飞快打量附近，想着等会拿什么东西暂时掩盖下，转眼间，那狗洞已经被方若梦给扒拉出了一半。

在看到墙外透出的光时，她显得异常高兴，蔡小花不由抓紧了手中的布条，万一白天闹了怎么办。

“三小姐，我来帮您。”蔡小花蹲到她身旁，帮她把最后一点杂草挖出来，方若梦气喘吁吁着，冲着她笑的分外开心。

她的手已经脏了，指间还带着杂草，只见她往衣服上蹭了蹭泥，随即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把蔡小花乱了的刘海拨正。

对上这清澈又无辜的眼神，蔡小花愣了愣，抓着布条的手都没那么紧了，她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遗憾的很：“你要是没疯就好了。”

方若梦呵呵笑着，抓住了她给自己擦汗的帕子，在手中端详着。

“三小姐，我扶您起来，衣服脏了我们去换一身。”

蔡小花扶住她，正要起身，前一刻还在低头端详帕子的方若梦，忽然伸手用力推开了她。

因为没有戒心，蔡小花直接被推倒在地，手中的布条跟着脱了出去。

等她反应过来，方若梦已经半个身子过了狗洞，钻出去了……

“三小姐！”蔡小花再起身去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材消瘦的方若梦钻过去的极迅速，蔡小花只能跟着钻出去。

照理说以蔡小花的脚力，追个闺中女子完全不成问题，可从那院子钻出来后，蔡小花使足了劲都追不上方若梦。

她跑的飞快。

“三……”耳畔的哭声变得越来越重，蔡小花意识到了不对劲，卯足了劲追上去，不等拉住那衣角，方若梦就已经扎入了人堆里。

她们到了前院的灵堂。

前来吊唁的客人很多，方若梦的忽然闯入惊动了大家，没等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冲入了灵堂内，咣当一声，棺木边上烧着纸钱的盆子被她一脚踢翻，火星四溅开去，吓的里面哭丧的人纷纷往外退。

蔡小花从人群中挤进去时，地上狼藉一片，几个盆子翻倒在地，火星子溅到了跪坐用的垫子，还起了火。

“快救火！”

“三小姐，这是三小姐！”

“怎么跑出来了，还不快把她带走！”

“快通知夫人！”

趁乱蔡小花挤了进去冲到方若梦身旁，后者在大家忙着扑火时走到了棺木前，怔怔的盯着棺木中的人。

“三小姐……”见她又忽然安静下来，蔡小花心生异样，她从那院子跑出来是为了看方二少爷？

“快把她带走！”灵堂外传来凌厉的呵斥声，蔡小花扭头看去，那些围观的客人之中走出一位年轻貌美妇人，在看到棺木旁的方若梦后，脸色一变。

几个粗膀子的婆子很快走了进来，蔡小花下意识挡在了方若梦前面，伴随着众人的惊叫声，刚刚还盯着棺木内看的方若梦，手握着白烛，面容疯癫的看着众人。

她开始哭。

什么言语都没有，就是冲着灵堂外的众人哭喊，啊啊的叫着，声音里透着嘶哑，满是悲悸。

她手中的白烛伴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在那些白绫下擦过，点燃是转瞬的事，那些婆子不敢靠近了。

“还不快把她拿住！”方夫人却没有这些忌惮，纵然要烧了这灵堂，她都不能让一个疯子在这里闹事，方家已经够乱了，今日的事传出去，往后就是尚阳城里的笑话。

蔡小花明显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臂的手用力的一紧，她扭头看，方若梦虽看着疯癫，视线却一直在往棺木上落，她越发觉得怪异。

而她手里的白烛，也只是看着要点燃而已，说是闹事，更像是为了自保的举动。

那几个婆子已经冲到了面前，一人一侧很快把人拿住，咚的一下，方若梦手中的白烛跟着掉下来，落在了地上，只剩了那一点点火苗，被婆子踩灭。

柱子上缠绕的白绫只在她手边而已。

婆子凶狠，为了控制住人，直接把她的手往后拧，方若梦嚎哭着被一路拖到了灵堂门口时，她忽然整个人一蹬，晕厥了过去。

人被带走后，方夫人悲痛的看着众人：“让大家见笑了。”

家中出了这样的事，任谁听了都会同情，前来吊唁的客人纷纷开口安抚方夫人，蔡小花的视线落在方夫人身后，一个穿着素衣的男子站在那儿，与方夫人的距离很近，在别人与方夫人说话时，方夫人擦泪间，他的视线都在方夫人身上。

蔡小花往后退了步，靠到了一堵胸膛。

“对……对不起。”转过身赶快道歉，视线瞥见了熟悉的鞋面，蔡小花抬起头，果真是大魔头。

“亓大人，您怎么在这？”

“来奔丧。”

“我找到出院子的办法了，可三小姐这么一闹，恐怕要被封了。”蔡小花说得飞快，趁别人注意力都在灵堂中，踮起脚凑近亓郢小声道，“亓大人，我怀疑三小姐是装疯的。”

亓郢习惯性要避开，但她人已经挨上来了，他没有动。

温热的气息在耳畔萦绕，声音格外的细软，真的像是女儿家在低语。

亓郢垂眸，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一双眼眸又黑又亮，舒长的睫毛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着，只要再低一些，就能看的更清楚些……

一只手骤然按住了蔡小花的肩膀，把她压了回去，气息终于远去，才说了一半的蔡小花怔怔看着他。

亓郢异常的冷静：“我听得见。”

蔡小花不觉有异，继而将刚刚在那院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觉得她就是在让我放松警惕，好让她离开那院子到灵堂来。”

“她为何装疯？”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啊，你想，她两个哥哥都死了，就剩她一个，谁知道她的两位兄长是怎么死的，都是成了亲的人，连个孩子都没有。”

亓郢看着她：“为何这么说？”

蔡小花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讪笑：“我猜的啊。”

亓郢没说话，只是看着方夫人那方向，灵堂已经收拾好，哭声再度传来，比刚刚还要来的悲伤，蔡小花顺着视线看过去，刚刚那男子依旧跟在方夫人身后，前前后后的帮着忙。

“那人是谁？”

“方家管事，方夫人嫁入府时他就在方府，方家很多事都是他在管。”

“一个管事他……”蔡小花没有接着往下说，心里那滋味很难描述，就觉得有猫腻。

但憋了会儿她还是没忍住，想要再凑过去说个悄悄话，抬头对上亓郢的目光，踮起的脚又缩了回来：“亓大人，你不觉得，他和方夫人看起来很奇怪么？”

亓郢眉宇微动：“……不觉得。”

“但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奇怪。”

“直觉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蔡小花心中哼哼，还是担心眼下的问题：“那我现在怎么办，三小姐这样跑出来，我肯定要受责罚，搞不好还会被赶出府去。”

“不会。”

蔡小花还是不放心：“我们可说好了，要是我被赶出去，那宅园的事还得算数！”

四目相对，蔡小花挺直了腰杆，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若最后没办成，也不是她的问题。

亓郢却道：“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你说话要算数！”蔡小花反复强调了好几遍，这才赶忙回了内院，照着原路返回去时，她对三小姐装疯这件事更笃定了，这条路上就没遇到几个仆人。

三小姐已经被送回了院子，看门的婆子见到蔡小花后，脸色十分难看，但一样是伺候人的，夫人没吩咐她也没的做主教训人，一面说着一面掐了她好几下，把她赶进了院子。

狗洞已经被封了。

方若梦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

玉竹看蔡小花一副狼狈样，倒是没指责她，只让她赶快去换衣服。

蔡小花换过衣裳后来到主屋，跟在玉竹身后格外怯懦：“玉竹姐姐，对不起，我没看住三小姐。”

“我来了六年都没发现后屋有狗洞，你们是怎么找到的？”玉竹发现她的手有蹭伤，“摔倒了？”

“我带三小姐到后屋，看到一只松鼠跑到墙角不见了，就去找，没想到发现了狗洞，三小姐忽然把我推开，我没看住……”蔡小花将手藏到身后，摇了摇头，“玉竹姐姐，夫人会不会怪罪下来把我赶出府去？”

“三年前小姐也跑出去过一回……”玉竹看向床榻，语气里满是同情，“兴许是兄妹连心，小姐知道二少爷过世了，想去送一送。”

玉竹的话说的很平静，可听到人耳中，止不住的酸涩，蔡小花摸了下手臂，在灵堂内，三小姐是在方夫人说那番话时才用力抓住了她，那种力道，像极了在克制。

她如果没疯，又是为什么要装疯？

床上的人无法给予蔡小花回应，她晕过去了，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醒过来。

醒过来后的三小姐全然不记得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安安静静的喝了药，被绑在床上，盯着床榻发呆。

今天是出丧的日子。

就算是在方府最偏僻的院子也能听到灵堂那儿传来的诵经声，哀乐起时，床上的方若梦却开始笑。

乐声越响亮她笑的越开心。

屋外传来了动静，院门口方向婆子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夫人，蔡小花转过身，伴随着方若梦的笑声，方夫人带人走进了屋。

“夫人。”玉竹恭恭敬敬的行礼，示意蔡小花跟到自己身边。

方夫人一身素衣，头戴素净的白色簪花，脸色却是极好，还添了些妆容，若有似无的风情。

“今天吃药了？”

“回夫人的话，还没喂。”

方夫人看着方若梦，神情是怜悯：“老爷吩咐，今日开始不必喂药了，等二少爷头七后，就让她回凤林轩去。”

玉竹倒是高兴，三小姐若能回自己院子，多添些人手照看，不用这样日日绑着说不定会好起来。

“至于你们两个。”

方夫人看向蔡小花，蔡小花连忙跪下来，唯唯诺诺：“夫人，求您不要赶我走，我，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三小姐的。”

“那就留下罢。”方夫人的语气不咸不淡，说完后转身出了屋。

责罚都省了？

蔡小花抬起头，就只看了个方夫人的背影，扭头看玉竹一脸喜色的模样，再看床上的三小姐，她心底的异样如何都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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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28.谁会和银子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