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
潍城某处。
面容姣好的少年黑着脸把白发男人从树上一脚踹下去。
“哎呦喂”
方慈扶着老腰哀怨地瞪着李四,妄图唤醒她一点为人子弟的良心。
“你这简直算得上是欺师灭祖。”
李四冷着脸,看得方慈发毛。
缓步过来,吓得方慈紧紧抱住自己的酒壶和剑鞘,差点尖叫出声。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李四:“师尊,钱呢?”
方慈挂出一副讨好的微笑,假咳几声,道:“为师掐指一算,供奉给无量仙人了。”
看着这副模样,李四简直气血攻心。
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
她恨不得从来就认不得那块仙门的牌子。
是的,前世她见过那块仙门的牌子,世上绝无作假!
天机阁以算无遗策著称,门内据说有秘法可探天下之事。
她以前作为公主曾经被门人求见,那人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叹息:“公主何必强求。”
“我偏要强求呢。”
两人心里如明镜一般,李四并不担心对方能够看穿她心里最隐秘的渴望。
“那我便送公主几个字,不破不立,向死而生。”
“呈先生吉言。”
再后来,她被事情缠的无法脱身,简直就要忘记了这件事情。
.....
她再回首,看方慈这副样子,便又知道他拿钱去下酒馆了。
忍不住扶额,刚开始,她随他离开道观,游历天下,看他出手阔绰,以为人家富家一方。
结果呢,方慈只带了些许盘缠,还是从从未谋面的师祖手里面诓出来的。
千百岁的人了,对于金钱没有一点观念。
李四从未见过如此让她无语的人。
“去年冬十二月,你与人打赌,被人诓骗五百文。”
“失误失误,嘿嘿。”方慈道。
“春二月,见义勇为,掀翻茶铺,赔偿一千二百五文。”李四面无表情。
“夏五月.....”李四朝着他翻旧账。
真的,她的心真的很累。
累到简直不想管他是不是仙人了,只想一刀把他捅个对穿算了。
见李四的表情有些可怕,方慈赶紧滑跪。
“哎呦喂,徒弟,你说什么,吾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灵便,咱们下次在谈论吧。”说着,便想要脚底抹油地溜掉。
李四早以防备,一脚踩住他的衣摆,毫不客气地将其当作垫子,一屁股坐上去。
巨大的力量将方慈摔了个狗啃泥。
“好好好,四哥干得漂亮。”漂亮的小童看见李四地动作直接喝彩,冲着方慈做了个鬼脸就蹦蹦跳跳的跑去找小伙伴去说方慈的臭事了。
方慈不语,只是一味地把头埋进土里装死。
李四气的恨不得直接原地今天欺师灭祖算了,她之前对于仙人地印象完全碎成渣渣了。
什么高风亮节,什么不食烟火,简直就是来骗人的。
谁家的仙人一顿吃五个大猪肘子,和小朋友强糖吃。说他是仙人估计以为这人是骗人的。
这些年方慈带着李四一路东行,混迹在各种流派之间。
李四刨过尸,挖过坑,为了省钱也和方慈在坟地过过夜。
方慈没把她当女孩养,也没把她当人。
弄得她想起上辈子造反的事情简直是恍若隔世。
“莫气莫气。”方慈连忙赔罪,像是只小狗一样瞪着湿漉漉的眸子,讨好的看着李鸢,道:“这不,为师掐指一算,很快就有活了。”
“师祖爷曾言钱财乃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李四鄙夷:“那你下次别让我去捞人再说。”
“哎哎哎,你还别不行。”方慈一个轱辘从地上弹跳起来,围着李四道:“前些日子,这城东的张家还出钱让我去做法呢,赚的钱只多不少。”
李四像是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他,白眼一翻,道:“你以为人家白给的。人家家里头前段时日出了件大事,周遭的人没一个愿意接他家的活,不然你以为能白白找上你。况且张家在潍城里面只手遮天,你连人家家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的过去,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潍城张家,乃是潍城一霸。十几年前迁过来的,却是发展迅速,短短十几年,就是这方圆百里谁都惹不起的存在。这代家主膝下仅有二子,长子不学无术,最爱胭脂堆里面厮混,满大街都是桃色绯闻。二子也是个不成器的,他哥爱美人,他倒是喜欢俊俏清秀的小厮,仗着家里面横行霸道,喜欢拦街强人,专挑长得好看的人下手,抢了回去做自己的贴身小厮。家主的夫人对付后宅手腕铁血,让家主耕耘多年至今仅有两子。若是这样还好,可惜人家心疼这来之不易的两个儿子,总是不肯下狠手教导,这也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埋下了祸根。
那日,张二公子沿着长街一眼就看上了城北脚下挑着东西做买卖的小贩,长鞭一勾,拦腰把人家拥入怀中,不顾男子的叫骂,径直带回了府。
那男子的家人慌不择路,一纸诉状告上本地的官府,却被乱棍打残。家中还有一幼妹,性子极为泼辣,直接去人家府上闹,那成想直接又被他哥看上了。这下好,好好的一个家,最后拆的七零八落,转眼间,一户人家就生生的没了。
自那以后,张府安静了一段时日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家中一夕之间两个儿子全部死光,全是毒死。街上传的沸沸扬扬,都说那两人口鼻皆是黑血,盲目白眼,吓死个人。
“都说枉死的人怨气大,只怕是怕了鬼才匆匆找人超度。”街坊邻居都这么说。说完这些,方慈沉思片刻,道:“…….那这不就更应该去了。万一真的有鬼呢?”
李四无语:“…….难道你以前真的除过鬼?”
方慈摇头,鬓边的小辫随着摆动。
李四挑眉:“这世家里面,从来都没有鬼,就是有,也得是披着鬼皮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喜欢待在故乡,除却需要四处奔波采买的商人外,呆在故土才能一报形式来人便能敬重你几分,为人处世靠的不是为人如何如何,看的是你的祖宗有几分薄面。
正说着,刚刚跑掉的小孩又来了,许是过于惊诧,来不及收敛表情就一头扎进方慈的怀中,带着哭腔道:“你们快走,那张家来人了!!!”
竟是请人不成来上门抢人了。
方慈一把将李四连同小孩推入草垛后,姗姗然面对张家的仆从。
那为首的正是张大管家,斜眼一看,吹胡子道:“你就是那个道人?给我拿下。”身后的仆从极为熟练的把人围住,看样子像是个惯犯。方慈不过多挣扎,极为顺从地被人带走了。
张大管家对于方慈的识相极其满意,道:“你最好乖乖听话,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的。”
小孩颤抖的声音道:“四哥,该怎么办………方师傅被抓走了。”他浑身哆哆嗦嗦的,一直低头扣着衣服上的破洞。
李鸢暗道张家在潍城作威作福,官府也与其穿一条裤子。方慈几乎不与凡人动手,倘若对方最后不按照约定来,方慈可就糟了。
她轻轻地拍着小孩的背部,慢慢思索:张家在此地未必没有仇家,见张家突遭横祸,定然也会存着分一杯羹的心思。但是到底为何没人愿意接张家的这笔生意,还是有待商榷。
她和方慈来此地不过一月不到,实在是人生地不熟。念及此处,她掏出糖块贿赂小孩,道:“虎头,你知道那家……前些日子被张家夺了兄妹的人家在哪里吗?”
她看着虎头,虎头闻言一愣,随即张口:“知道啊,就在我家附近。我这就带你去!”
“何姐姐是个可好的人了。她从来不会嫌弃我们闹腾,还会给我们做枣糕吃。”虎头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引路,这个年纪的小鬼头,格外喜欢在外面晃荡,所以对于城中路线熟悉的很。
“诺,那就是了,院子里有颗极高的槐树,就是它了。”虎头伸手一指,李四便知道找到了。
虎头蹬蹬蹬地窜过去,中气十足地拍门:“何哥哥,有人找你。”开门的却是一个老婆子,头发花白,穿的也不怎么样,问道:“谁呀,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