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万骨枯 第14章 穷山恶水~第1节：一捧净水一腔血

继续往北走，来到苍风国，这片土地就像是被诅咒了。

荒凉的山脉好似横卧的野兽，沉默地凝视着世间的苦难，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生灵。

灰色的天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臭，风带着腐烂的味道，在死寂的天地间，绝望如影随形。

山路狭窄险峻，岩石嶙峋，碎石不时滚落，沉闷的回响像是大地的哀鸣。

一路上，那些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埋头行走。他们眼中空洞无神，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举手投足间只剩下无尽的麻木。

路边被遗弃的尸体，面目全非，肢体残缺不全，给这片荒芜之地更增添了几分惊悚。

在绝望的人群中，有一个小小的群体。

他们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眼神中却闪烁着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

这是一个唤作老张的汉子，他满脸胡茬，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

他身边跟着一个瘦弱的妇人，是老张的妻子翠儿，还有几个孩子，面黄肌瘦。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恶魔，不断啃噬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当家的，俺们实在是走不动了，再这样下去，咱都得死。”翠儿虚弱地说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翠儿一面说着，一面环顾四周，眼中全是绝望。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路边的一具尸体上。那尸体已经被啃噬得不成样子，但是新鲜，在极度饥饿的人眼中，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行，咱不能干那事儿。”老张痛苦地摇了摇头。

这时，旁边的一个孩子忍不住哭了起来：“俺饿，俺要吃馍。”

其他孩子也纷纷跟着哭号，声音在这死寂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凄厉。

翠儿看着孩子们，泪水夺眶而出：“当家的，咱不能看着孩子们饿死啊。”

老张沉默了，内心在痛苦地挣扎着。

最终，饥饿战胜了理智。他走向那具尸体，颤抖着伸出手。

“俺们也是没办法，老天爷，你别怪俺们。”老张喃喃自语。

翠儿也走了过来，和老张一起，开始撕扯那具尸体。

孩子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忘记了哭号。

当第一口肉塞进嘴里时，老张的眼泪流了下来。

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为了活着，却不像真正的人了。

“吃吧，吃了才有活路。”老张机械地对孩子们说着。

孩子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饥饿的驱使下，开始嚼起来。

他们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随着这口肉吞下肚，连带着连自己的灵魂也一并吞了。

这时，突然出现三个壮实的小伙子，如恶狼般冲了过来。

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恶毒与疯狂，那是一种对生存的极度渴望。

最高大那个叫阿强，他满脸狰狞，手持一根粗木棍。另外两人是他的发小，阿力和阿辉，同样握着木棍。

“两脚羊！这有活的！”阿强大吼一声，声音沙哑而凶狠。

老张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身上没多少肉……”

翠儿紧紧搂着孩子们，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然而，这几个壮汉根本不为所动。

阿强猛地一挥木棍，砸向老张：“少废话！不想死的话，就把几个小不点交出来！反正你们还可以生！”

老张试图反抗，但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根本不是阿强的对手。

阿力和阿辉也冲了上去，对老张一家人挥棒就打。

老张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下来。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蜷缩在母亲身下。

可是，瘦弱的母亲又能护他们多久呢？

翠儿哭着喊着，声音越来越低。

阿力一脚将她踹开，阿辉则抓住最小的孩子，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身体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你们这群恶魔！”老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咒骂道。

但是，恶魔眼里只有“食物”，冷笑着，继续他们的暴行。

老张一家人，倒在了血泊中，变成他们最后一餐食物同样的结局。

解决了老张一家人后，阿强他们开始抢夺新鲜的“两脚羊”。

“滚开！这些肉统统都是我的！”阿强目露凶光，眼珠子瞪得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那声怒吼如同野兽护食时发出的咆哮，“谁敢跟我抢，我就撕了他！”

“凭啥都归你？”阿力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剧烈抽搐，手中紧握着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么多天了，今天拼了命才抢到这点肉，我也有份，你少在这儿放屁！”

阿辉看着两人，眼中满是疯狂与贪婪，嘶吼道：“都别他妈吵了！要分就一块儿分，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此时此地，饥饿就是恶魔，早就把他们仅存的人性啃噬光了，理智彻底崩塌。

刹那间，争执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升级为血腥的冲突。

阿强双手高高举起那根粗壮的木棍，木棍带着呼呼风声，狠狠砸向阿力，嘴里大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跟我抢吃的，今天就送你归西！”

阿力侧身一闪，避开致命一击，随即挥舞着手中的石头，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回击，石头划破空气，发出“嗖嗖”声响。

他满脸狰狞，叫嚣着：“你以为老子怕你？老子早就受够你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辉在一旁只犹豫了一下，也加入了战斗。

三个人在一片血泊中相互撕扯，一个个杀红了眼。

木棍与石头的撞击声，痛苦的喊叫声，在这人间地狱回荡。

很快，他们的身上就满是伤口，鲜血不断地流淌，但是，他们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最后只有阿强勉强活了下来。

他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但他顾不上这些，挣扎着爬起来，撕下一个孩子身上的肉往嘴里塞。

他一边嚼着，一边喃喃自语：“我的，都是我的……”

小北背着慕霁辰，躲在一块巨石后，目睹了这场惨绝人寰的癫狂与杀戮。

慕霁辰的心中燃烧着火焰，却又充满了无奈。那血腥的场景如同噩梦那般模糊，残暴，不真实，灼痛了他的双眼。

小北趁着那人专心吃肉，悄悄地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轻得如同羽毛落地，生怕引起恶魔的注意。

虽已入秋，骄阳依然如火，高悬于天际，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干裂纵横的大地。

慕霁辰昏昏沉沉地伏在小北的背上，从喉咙深处发出仿若游丝的咕噜声。

小北心急如焚，要是再找不到水源，慕霁辰怕是撑不过今晚。

在怪石嶙峋、仿若迷宫般的荒原逡巡，小北像一只觅食的小兽，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藏有水源的犄角旮旯。

可荒原除了死寂沉默的岩石，被艳阳烤得冒烟的沙地，再无他物。

偶尔看见几株枯黄干瘪的杂草在风中瑟瑟发抖，恰似在绝境中无力抗争的失败者，默默控诉着生命的渺小与脆弱。

小北背着慕霁辰，手脚并用，爬上一个又一个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山坡。

就在小北的体力即将透支，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一亮，前方山坳处隐隐约约有一片低洼地。

小北强打起精神，加快脚步，向着那可能的生机奔了过去。

然而，这里依旧是一片干涸得能扬起灰尘的沙地，唯有几块折射着光彩的碎琉璃，突兀地躺在那儿。

慕霁辰的呼吸时断时续，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事已至此，小北顾不了那许多，屏气敛息，全神贯注地调动体内珍贵的灵力。

刹那间，只见他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仿若月华般的微光。

他双手合拢，纯净的灵力静静悄悄地，源源不断汇聚在掌心，光芒逐渐明亮。

与此同时，小北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他额头滚滚而落。

显然，这般强行调用灵力凝聚天地间的水汽，对他消耗极大。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捧清澈纯净的水在掌心缓缓凝成，恰如天赐甘露。

小北全然顾不上身体的虚弱，用还在颤抖的手扶起慕霁辰，另一只手将水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嘴边。

慕霁辰嘴唇触碰到水的瞬间，本能地微微张开，一点一点吸吮，甘露入喉，就像点燃了生命的曙光。

小北瞧着慕霁辰逐渐缓过气来，原本皱成一团的小脸终于舒展开来，心神稍稍松弛几分，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的灵力几乎就要耗尽。

慕霁辰悠悠转醒，闻到一股血腥气，睁眼一瞧，近在咫尺的少年嘴角染着红。

“小北……”慕霁辰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喉头滚了滚，想到某种可能，“你，这是……”

小北弯起眉眼笑了笑，无力地摆摆手，比划着：我没事。

往前走，肯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