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万骨枯 第12章 第4节：小北的狠绝

越往北走，秋意越浓。

山谷间的风带着寒意拂过，陡峭的岩壁如猛兽的利齿，有种让人心悸的寒意。

小北背着慕霁辰静悄悄地走着，忽而，这份安宁被一阵尖锐的呼喊声撕裂。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小北顿住脚步，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山道不远的一处拐角，几个手持刀剑的山贼正围住一对年轻夫妇。

那对夫妇身上虽然灰扑扑的，但是能看得出来，衣料不是穷苦人家能穿得起的。

男子护在女子身前，满脸的惊恐。

“嘿！都给老子交出来！钱财粮食，别他娘的藏着掖着，不然就让你们尝尝爷爷这把刀的厉害！”为首的山贼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浑身都是煞气。

小北蹲低身子，看了看四周的地形，

慕霁辰本来还想再观望一下，让小北想办法救上一救，眨眼间，小北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另一侧的小道跑去。

身后，哭喊声愈发凄厉，夹杂着山贼们的吆喝和狂笑。

慕霁辰心中不忍，低声道：“小北，你先放我下来，去看看他们。”

小北的脚步未停，更加用力地攥紧慕霁辰的腿弯。

小道有个岔路，山顶滚落的乱石胡乱堆在路上。小北找了块大一点的石头勉强藏住身形。

岂料，那对夫妇拼死逃出了山贼的包围，慌不择路地朝着这边岔路奔来。

“跑啊！快跑！”女子大声喊着，撕心裂肺。

“跑啊！你们这两只傻不愣登的小耗子，哈哈哈哈……”山贼的笑声紧随其后，十几名壮汉涌入岔路。

当男子看到巨石后面的小北和慕霁辰时，眼中突然一亮。

而女子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摔在乱石堆里，被山贼抓住，当即尖叫着喊“救命”。

几个粗壮的胳膊将她紧紧环住，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伴随着几声狞笑，女子拼了命地挣扎、哭喊。

可是，她哪里挣得脱？

慕霁辰听不下去了，冲着小北低声说道：“你，帮帮她吧。”

小北尚在犹豫，那男子突然站起身，走到巨石前面，大声喊着：“山大王，求求你！放了我媳妇吧！钱都给你！”

“咦？”几个山贼绕到一边。

“嘿！这儿还有两只小耗子……”

“老大，”其中一个山贼像是想到了啥，眼睛在慕霁辰和小北身上来回扫，“这两人看着像是官府告示上的人呐。”

山贼老大吼道：“啥告示？”

“老大，您忘了？几个月前，天启皇帝发的那悬赏告示呀！”

山贼老大斜了一眼，满脸怀疑，“这人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你咋就晓得是告示上的人？”

“老大，您瞧瞧呗。”一个山贼凑过来，“那告示上都说了，一个浑身是恶疮，一个瘦得跟猴儿似的。大的那个身长八尺，小的身长不到七尺。既然身上有恶疮，那不就得包着嘛。”

“卧槽！”山贼老大猛地一拍自个儿脑门，两眼直冒光，满脸都是狂喜，“万两黄金！兄弟们，这回咱可捞着大票了！”

慕霁辰的心一沉，万万没有想到，来到穷山僻野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惦记着他。

按理说，那告示应该已经“失效”了，但是，他又确实是被悬赏的人……

小北早在男子主动暴露自己的时候就开始寻找退路了，他背起慕霁辰试图冲出这片乱石岗。

然而，山贼显然对地形更加熟悉，立刻四下散开，分出几人绕到前方，准备截住他们的退路。

那女子被山贼放开，扑到她男人身边紧紧地揪着他的胳膊，不停地哭，“怎么办……怎么办……”

小北回头看了一眼慕霁辰，比划着，示意自己可以杀出一条路。

他将慕霁辰放在一块岩石后，一只手从腰间抽出密银长索，另一只握紧匕首，面对逼近的山贼。

“哟，看来还有个不怕死的小子！”一个山贼大笑着走上前，挥舞着长刀，“小子，告示上说了，小的生死不论，大的要活的！”

小北沉下身，匕首反握，长索抖开，动作干净利落，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山贼们见状，依然笑嘻嘻，满不在乎地挥着弯刀。

空气凝固了片刻，下一瞬，小北猛地冲向最近的一名山贼，匕首划出一道寒光。那名山贼猝不及防，捂着腿脚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干掉他！”山贼老大还没眨眼呢，手下就倒了一个，哪能不怒，扬着刀就扑向小北。

小北身形灵活，动作迅捷，一边用长索护住身体，一边寻找机会。匕首的每一次出击都精准无比，每一刀都划在山贼的腿脚上。

战斗正激烈，那男人突然推开他媳妇，抓起慕霁辰往身上一扛，拔腿就往岔路外跑。

“啊！”女人猝不及防，一屁股摔了个仰面朝天。

大约是“夫妻同心”，女人立刻就知道他男人想做什么了，于是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衣衫凌乱，闷声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倒在地上捂着腿的山贼发现了，大吼一声：“老大，他们跑了！”

这一吼，首先惊动的人是小北。

他目光一凛，无视身周的十几个山贼，甩出长索扎在山壁上，腾身跃起踏在几个倒霉蛋的头上，像只飞燕，朝那对夫妇追了过去。

“追！”山贼老大怒吼，吆喝着，追杀过去。

说也奇怪，那男人背着一个人，腿脚却变得格外利索，女人也不踉跄了。

难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一群人追追赶赶，来到一片灌木丛中，变成了捉迷藏的游戏。

男人背着慕霁辰，悄声说了句：“你可千万别出声。”

慕霁辰虽然记挂着小北，当然也不愿连累这对夫妇，想着小北的修为不俗，脱身不难，只希望夫妇二人能带着他一起逃出生天。

夫妇俩猫着腰，借着灌木枝丫的掩护，竟然离开了山贼们的视线。

小北丝毫没有隐蔽身形，挥着长鞭劈开灌木，目光灼灼，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山贼们则大刀阔斧地乱砍，嘴上骂骂咧咧。

“快，跟着那只小耗子！”

“闻闻哪儿最臭，那俩货肯定藏那儿！”

“他娘的！早该把那两个先弄死！”

“我去他大爷的，这儿死了个啥玩意儿，咋这么臭！”

没想到，这片灌木丛越走越密，小北也越找越急，只恨自己轻易就放开了手。

他狠了狠心，咬破指尖将血抹在长索上，拈诀默念，就见长索生出火焰，点燃了干枯的枝丫，顿时青烟四起。

正在偷偷观望的女人以为是山贼放火烧山，惊慌失措地告诉了他男人。

不料，男人抬手猛击，直劈在女人的后脖子上，女人无声无息地歪在灌木上。

男人背起慕霁辰继续往深处逃，嘴里还悄声说着：“我让媳妇在这里望着点，我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一躲。”

他走了百十步，小北总算赶上了。

小北将长索一卷，缠住男人的腰身，下一刻，以手为刀，敲击男子的后颈，动作迅捷干脆，男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瘫倒在地。

“小北！”慕霁辰低声惊呼，他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小北把男人击晕了。

小北瞟了慕霁辰一眼，然后迅速搜过男人的胸襟、腰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和几块干饼。

他将这些东西一一收起，将昏迷的男人一脚踢开，干脆利落。

“你在做什么？他救了我！”慕霁辰不敢置信，这少年是怎么了？

小北没有解释，背起慕霁辰，拽紧他的腿弯，扬起手中长索。

灌木丛的火势渐渐蔓延，山贼的叫喊声愈发暴躁。

小北背着慕霁辰起起落落，终于穿过灌木丛，前方是高耸的山壁。

他找到一条相对平整的路径，借助长索贴着山壁往上攀爬。

山贼们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夫妇，迅速围拢过去。

“啥值钱的玩意儿都没啦！”

“肯定被那只小耗子给搜走喽！”

“嘿！你们看！” 另一个山贼突然扯着嗓子大喊，拿刀指着山壁的方向，“在那儿呢！”

“抓住他们！上！”山贼老大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朝山壁冲过来。

小北已经攀到半山腰，他回头瞥了一眼，调整了一下线路，继续冷静地向上。

他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的汗水沿着脸颊滑落，但双腿依然稳健。

“快！射箭！”

一名山贼拿起弓箭，拉弦瞄准。

小北脚下一蹬，扯着长索一荡，猛地向上蹿了一大截，噔噔几下，来到崖顶，却是绝路。

箭矢越来越密集。

小北转头对慕霁辰比划了一下：抓紧。

“你疯了！”慕霁辰瞧了瞧山崖下面，雾茫茫的一片，根本不知道底下会是什么。

小北却撇了撇嘴，毫不迟疑地纵身跃下。

风声在耳畔呼啸，陡峭的山崖在眼前飞速掠过。

慕霁辰死死地瞪着一双眼睛，双手紧紧环住小北的肩膀，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不知下坠了多久，小北突然甩出长索缠住山壁突出的石崖，伴随着一声闷响，小北的身体狠狠撞在崖底的一块岩石上。

大约是折了一条腿。

小北把慕霁辰护在怀里顺势翻滚，落到一片沙石地。

小北松开慕霁辰，半坐起来，比划着：你没有伤着吧？

慕霁辰摇了摇头，心想：我这身子，再多几处伤也不打紧，根本不值一提。

他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为何要打晕那男人，还拿了人家的财物。

这时，小北试图站起身，却因左腿使不上力，踉跄了一下。

“你腿，怎么了？”慕霁辰立即换了话题。

小北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简单比划着：我没事的。

他就地找了几根树枝，扯下衣袍的一边袖子，将腿绑结实了，接着比划：我们走吧，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