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其他长老都择选了弟子,行过繁琐的拜师礼之后,叩仙门大典便算是结束了。
自家师尊早就在殿中坐着打起了瞌睡,二师姐脸上也有些懒懒的倦怠之意。姜风遥拍了拍时寂的肩膀,“累坏了吧。走!师尊带你回家。”
说着,她的灵力便探入了腰间的须弥珠中。
刚刚都拒绝我是吧。
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只见姜风遥憋着劲从须弥珠中扯出一把巨大的重剑。那重剑看起来分量不轻,惯性使然,重剑脱开须弥珠的一刹那,姜风遥一个趔趄有些不稳,那柄重剑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咣当——”
殿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得青菩真君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之时差点掉凳。
姜风遥:……这只是个意外。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她撇了撇,在一众讶异的目光之中,单手拎起了那柄重剑。
小蛟抖了抖尾巴尖,“难怪刚刚我挣不开她的手。力气真大。”
重剑通体古色,快要与她齐高,立起来之时几乎能遮住她整个单薄的身板。而姜风遥只是单手握住重剑,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破风之声,重剑被她单手掷出,稳稳停在空中。
姜风遥足尖一点,轻轻跃上重剑,随后朝时寂伸出了手,弯眼一笑,“走!跟师尊回家!”
她瞳仁纯净而明亮,笑容灿烂得一如天边夕阳,高高竖起的发丝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飞扬。时寂看着那只朝她伸出的手,微微发愣。
他没由来的觉得那双眼睛很是熟悉。
几乎是下意识的,时寂想要伸出手去。
“姜风遥,这不合规矩。”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时寂的动作一顿,他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没再动作。
说话之人乃是宗门的执事长老宋余。他是青菩真君的师兄,为人刻板,颇有些默守陈规。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提醒姜风遥,“新晋的亲传弟子入门之时都需亲登师尊洞府,不可御剑代之,以示尊重。”
言下之意,是让时寂自己爬山去。
时寂袖中的小蛟有些不满,尾巴哒哒拍在时寂的小臂之上,“哪来的臭老头!真是讨厌!”
姜风遥看了一眼宋余身旁新收的小徒弟,正是方才无礼拒绝她的何在山。
宋余本来看不惯她无拘无束没个规矩,师门中又十分娇宠,向来喜欢拿宗门规矩约束于她,自己倒是收了个无礼的小徒弟。
她从鼻尖里哼了一声,扬着下巴,颇有几分被骄矜傲气。
“多谢宋师叔劝诫。只是尊师重道不在嘴上。您若是喜欢,让您自己的弟子去便好。当年我亦不曾亲登师尊洞府。我的徒弟,自然也不需要。”
她眨着眼看向殿中的青菩真君,“师尊,您说是吧。”
青菩真君鼾声正好。
还未来得及等宋余再拿规矩训诫,姜风遥眼疾手快俯身拉住了时寂,
“咱们走!”
重剑顿时御风而去,只留宋余和他新收的小徒弟吹胡子瞪眼。
直到重剑穿破云层,身边缭绕起轻薄如烟的雾气,姜风遥这才像是炫耀一般对时寂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第一次御剑飞行!很厉害吧!”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师尊御剑飞行之时,柔软的云层从自己脸颊划过,带着冰凉潮湿的雾气。从剑身俯瞰其下云层渺渺,山川茫茫,她几乎兴奋得手舞足蹈,差点从剑身上跌了下去。
小徒弟一定也觉得很厉害吧。
她转过头去看向时寂,眼眸里满是晶亮的期待。
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眸,时寂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嗯。”
姜风遥满意地转过头去,又嘱咐道:“你别害怕。我的悟心宽敞得很,不似他们长剑,一不小心就摔下去了。”
瞧瞧,多么贴心的好师尊啊。
“对了!还未问你叫什么名字!”
时寂的声音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并不真切,“时寂。”
“那便叫你阿寂好了。”她朝时寂笑得眉眼弯弯,“我的名字是姜风遥。师尊和师兄师姐会叫我阿遥。但你只可以叫我师尊哦。”
“是。师尊。”
不出片刻,悟心便稳稳落在一处山巅之上。目之所及,绿树荫蔽落英缤纷,夕阳柔和的光线穿过树丛的缝隙,耀出一个个明亮的光斑,照在一方小院之上。
姜风遥随手一扔,悟心“铛”地一声插入院前一块巨石之上。她以手掐诀,一个花纹繁复的诀印很快浮现在她的掌心。
“把手伸出来。”她对着时寂说道。
在时寂照做之后,闪耀着灵光的诀印浮动至时寂的掌心之中,随后化作一束耀眼的细芒,钻入时寂掌心后消失不见。
姜风遥领着他一边进入小院,一边说道:“这里是无心山。也是我的洞府。有了这个诀印,你日后出入无心山的结界便可方便许多。”
“时寂!这里好浓郁的灵气!”怀中小蛟突然兴奋起来,“就凭这样的灵气浓度,不出一个月咱们就能重新蜕皮了!更何况这样浓郁的灵气,建木一定就在附近!”
他甩着尾巴嘿嘿一笑,“也不枉你厚着脸皮对着人家几百岁的小姑娘叫师尊了。”
在刚踏入这里的第一刻,时寂就感受到了这里异常浓郁的灵气。
西极齐云,乃天下大宗。灵气浓度本就比普通宗门强上许多。而在这一处山峰之中,灵气几乎可以凝成肉眼可见的实质。
姜风遥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怎么样,是不是感受到什么不同了?我这无心山,可是整个齐云宗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当年师尊可是谁也没给,独留给了我!”
时寂有些好奇。这里算得上洞天福地,灵气浓郁得几乎让人眼红。青菩真君单独让给其中一个弟子,不会让其他弟子有所异议吗?
只是这样想着,不知为何自己却突然问出了口,“为什么?”
这话突然让一脸兴奋炫耀的姜风遥顿时小脸一垮。为什么?因为那些气运之子变态呗。
大师兄说这里灵气浓郁得像是作弊,“以我的天赋根本没必要。”
二师姐说她懒得修炼,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会把她撑死,“压制修为很累的好不好。”
小师弟更是重量级,因为灵府混沌却因祸得福。自创了一套心法可以从天地之力中汲取灵气,“这点灵气比起天地之力来根本没眼看。”
姜风遥:再凡尔赛一个试试呢?
好想跟你们这群气运之子拼了!
就连师尊也十分高情商地说道:“阿遥最适合无心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我天赋差!
她瞪了时寂一眼,不自然地别开脸,“师尊的事少打听!”
而后又拍了拍时寂的肩膀,将话题扯了回来,“话说回来,还是你有眼力见,拜我门下,不亏吧!”
她眨着眼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竖着尾巴炫耀的小狗,让人有忍不住想要揉乱她脑袋的冲动。
时寂的指尖微微一动。
姜风遥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身为师尊,需得稳重一些。于是收起脸上的笑,转过身去看着时寂,将手背在身后,故作一本正经。
她努力回想着当年师尊刚收她为徒时的派头,板着脸说道:“入我门下,天赋规矩皆不重要。只需尽力即可。”
“是。”时寂并未多言。
姜风遥又想了想,竟发现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并未曾提醒,接着说道:“我门下亦无辟谷的规矩。虽说民间饭食驳杂,只是修途漫漫,若是为了修炼放弃万千美食,因噎废食,岂非无趣?”
小蛟:“时寂你别说,她说得还挺有道理。”
时寂见她伸手指了指院落的东南一角,“饿了用膳,渴了喝水,厨房就在那边。”
随后又有些神色不自然地补充道:“记得给为师也煮上一份。”
时寂:“是。”
姜风遥觉得自己也不能一杆子打死,又补上一句,“你若想自行辟谷,也未尝不可。”
时寂:“是。”
“但记得也要给为师煮膳。”
小蛟:???她这是收弟子还是找厨师呢?
大约没什么需要嘱咐了,姜风遥指了指院中寝居,“我住这里。你自己挑间顺眼的屋子收拾住下吧。明日辰时一刻,记得在院中等我。”
翌日,辰时六刻,时寂站在院中已等候已久。
姜风遥房门依旧未曾打开。
袖中的小蛟有些不耐烦的用鳞片在时寂袖口上蹭来蹭去,“时寂,她是不是给我们立规矩呢。”
时寂垂眸,并未回话。
“有这功夫,咱还不如四处转转,探探建木所在呢。”
这厢,姜风遥正从睡梦中惊坐而起。
她探头朝窗边望了一眼,发现昨日新收的小徒弟正乖乖地站在院中,身形笔直。
急!收徒第一天就睡过了怎么办!在线等!
她揉了揉本就杂乱的头发,小徒弟不会觉得她这师尊很不靠谱吧!
时寂目光闪动,此时朝阳升起,落英纷纷,窗边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眼,在险些与他对视之时又慌慌张张地缩了回去,只留下发丝晃动的微微弧度。
姜风遥慌乱地穿戴衣物,随手扎上平日里梳得最多的双螺髻,这才故作镇定地推开门去。
“等久了吧。”她板着脸,看起来一本正经。
时寂看起来十分乖顺,“不曾。”
姜风遥故作满意地点点头,正经的表情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心虚,“今日让你在此等候,乃是为了磨练你的心性。修途枯燥,是曰动心忍性。”
她简直是个天才!姜风遥想。
多么令人挑不出错的理由!
“我就说!”小蛟大呼,“你看!我就说她是在给我立规矩!”
时寂看着她因为着急而梳得有些蓬松的发髻,一缕不听话的发丝从发髻间翘起。他嘴角轻轻扬起,又很快压了下去。“她没有。”
“跟我走。”姜风遥随手在院门前拔出那柄重剑,“今日要带你去拜见老祖。”
这是所有亲传弟子的必经之事。
想当年她跟着师尊去拜见老祖之时,可是惊了一跳呢!
时寂闻言一怔,“老祖?”
识海之中顿时响起尖锐的爆鸣,
“是建木!是建木啊!快跟着她去!咱们要找到建木道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