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脑海中回想着刚才短短一刻钟内发生的事情。
“小鬼,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伯常乐展开折扇半掩住脸,独留一双笑起来呈月牙状的眼睛注视着他。
“我不知道”小鬼如实回答。
“知道你怎么来的吗?”伯常乐道。
“我不清楚”。小鬼抬起眼,眼神清澈且愚蠢。他说的话倒也一句不假,他的确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对于过去的他来讲这些东西现在并不重要,反正也没人知道世上有这么个人。
可现在却有了这么一个人,能够真真切切看见他,真真切切触摸到他的人。可纵使他想回忆起那些来自前世的问题,脑海中也依旧是一片空白,他更没法随意编出个理由来糊弄道长。
“什么都不知道的野鬼~”伯常乐轻笑一声,一只手撑在小鬼身旁的悬梁上:“真是可怜…不过既然我愿意收留你,那我也不会再让你随意离开,来都来了,就别想走了。”
这句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小鬼品着却品出一丝古怪。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我这儿虽然有点小,但该有的都有…”伯常乐收回手环着胳膊盯着小鬼:“依我的见解,魂魄形态的鬼应该是碰不了东西的吧?”他挑了挑眉。
小鬼摇头否定道:“我可以碰到你。”
“哈哈哈~还挺聪明。”伯常乐转过身在狭小的房内转悠:
“不过提前告知你,你不但可以碰到我,在我所在道观的任何东西你也可以碰到。我这里的东西可极有灵气,且阴阳两通。可有些东西也是沾满怨气的,不要什么都碰。”说着便回头看向小鬼。
“喂喂!!不是叫你别乱动我的东西吗?!”伯常乐发出刺耳的叫声。
在他告诉小鬼他可以碰到道观内的任何东西时,小鬼便拾起了块上一块铜钱验证他说的话。
捡起东西在常人看来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在小鬼看来却是重生以来第一次。他摩挲着铜钱凹凸不平的纹路,冰冰凉凉的触感在手心内绽放,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勾起的唇角
“你干什么?!别动我的东西!有没有听我说话?”伯常乐一把夺过:“不是叫你别动我东西吗?这不是普通铜钱,是用来封印鬼怪的铜币,稍有不慎便会放出被封印在里面的鬼怪。”他边说边弯腰捡地上的那些遗落的法器纸张,以防小鬼再次手欠。
“对不起哈”小鬼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私自动人家东西还是在别人强调过之后。
“你现在去后院,那里有个小房子,进去后乖乖等我。”伯常乐命令:“快去!”
小鬼有些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歪着头盯着伯常乐,但在看到对方幽幽的目光后便老实地离开了前院。
这个道观是真的小,比一般的普通道观小了不知道多少倍,好在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前院是正经道庙,后院便是休息的地方。后院门外的一口大缸子里积了满满一缸水,月亮静静躺在其中,风吹动便破碎开来。墙角种着几株小花,虽认不出是什么品种,但大致可以看出是种药材。
小鬼推开小门,墙上的蜡烛自动点燃。昏暗烛光摇摇晃晃地打在破败不堪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幽的草木灰味,竟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我看我也是疯了。”
小鬼喃喃着。丝毫不忌讳地坐在靠墙的一张小床上,床架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他看了一眼床板,床单居然还是块粗麻布,他忍不住吐槽。
“这人有这么穷吗?睡觉的地方居然都这么埋汰…”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瘫软在上面。
这些天来他虽然没有住多好的地方,晚上也都是睡在牛棚荒房上里,现在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住已经算很好的了,可脑中的第一反应却是嫌弃。
他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狭小的房内。
“我上辈子是大小姐吗?怎么给我骄惯成这样?我还有的选吗…”他自言自语地责问自己。
“你也知道自己太娇惯了?不要老是嫌弃我,就不怕我把你赶出去~”伯常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进门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甚至连走路也跟猫咪一般没有动静。
他轻轻跳起小鬼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打转。双唇几乎贴在他耳畔旁,呼出一口热气。
“我!!我没!我没有!”
小鬼转身用力推开他结实的胸膛,他的脸上迅速泛起一阵红晕,抿着嘴唇欲言又止,安静的环境内只有两人缠绵的呼吸声与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跳声。
方才他推开伯常乐时,右手正好搭在他的心脏处,明明只碰了一瞬但却感受到他激烈的心跳。
小鬼似乎感受到自己头上有星星在打转,大脑嗡嗡响个不停,他的呼吸声也在对方迟迟不开口中渐渐急促,最后竟然需要深呼吸来缓解。
伯常乐看着面前的小鬼大口呼吸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偷偷瞄了一眼他那红得似灯笼一样的耳垂,心中想捉弄对方的心思愈发浓烈。
“是不舒服吗?”伯常乐凑近他的脸,一脸担忧的模样,一张雪白的面庞贴近一张几乎透明的脸,两人此刻的距离近到似乎能够看清对方脸上的毛孔。小鬼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嘴唇发颤,脸上的红晕愈加明显。
这张床是张单人床,本来就小的可怜,方才伯常乐又一个劲地往小鬼那儿凑,小鬼害怕就只能连连后退,几乎把鬼给挤到了床头。两人才停下,紧挨身体保持着一上一下的怪异姿势一动不动。身后是墙,身前是人,这种局面可是想逃也逃不了呢!
小鬼心中疾速思考应对方案,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伯常乐的眸子迟迟没有开口回复。
“不说话。”
伯常乐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你这样子看着别人的眼睛很没有礼貌哦~你是觉得我的眼睛很好看吗?”
小鬼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情形问出这样无关的问题来,大脑有片刻的呆愣,一言不发地盯着伯常乐不说话。
“你又是不会说话吗?”伯常乐再次向他逼近,右膝卡进小鬼双腿之间,握住他的右手牢牢固定在墙上,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小鬼脸上。
小鬼此刻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面前的人庞大的身躯向自己逼近,并且摆出一副极其不雅的姿态。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走开啊!”
小鬼这一嗓子几乎是喊破音,声音颤抖而尖锐,一脸惊恐地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眼眶里似乎有泪花在打转。
他是只男鬼,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算什么德行?就算是下了地狱也会被鬼友嘲笑吧?可此时此刻的他手无缚鸡之力,挣扎的动作对于面前的男人而言,似乎像一种调戏。
伯常乐注视着小鬼红得熟过头的耳垂,刚才他在自己身下胡乱挣扎一番的样子,竟意外引的他有些浑身燥热,就连呼吸声也加重了不少。
昏黄的烛光打在他微红的双颊上,面部轮廓硬朗中带着一丝柔和 ,那双青色的瞳子时而清冷时而温婉,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伯常乐意识到两人现在的情形不对后,立刻从小鬼身上窜起来跳下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一旁,从袖中掏出那把折扇,微微抬起皓腕,轻轻摇曳着扇子。
他在平复内心那股激烈的,不明所以的情绪。同时也在压抑自己莫名其妙的兴奋。
“抱歉。”伯常乐言简意赅。良久片刻也没有听身后人说出一句话。微微侧过身,用余光注视着那个缩在墙角的可怜鬼。
那只可怜鬼眼中泛着晶莹的泪花,蜷缩着身子止不住颤抖,头不自觉的低了下去,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只露出一双发红的耳朵。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这样。”伯常乐坐在床边上,手下意识打在他毛茸茸的头顶上,又忍不住抓了几把。
小鬼微微抬起头,一脸怨恨的盯着伯常乐:“把你这只脏手拿开。”语气又像撒娇又像命令,连最后一个尾音也带过一丝鼻音。伯常乐的耳尖刷地一下,如同即将日落前的晚霞。
伯常乐收回手,山岚色的眸子似乎有些自责,跟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坐在床边等待面前的人责骂。
“你不能老是对我动手动脚,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男男授受不亲,就算是我寄人篱下,我也要守住我一只男鬼的晚节。”
小鬼一脸正气地向伯常乐控诉,刚才如果稍有不慎,小鬼可能就真的是羊入虎口,自身难保了。
伯常乐小鸡啄米般点答应,脸上再次挂起一抹笑容,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嘴角的两颗小酒窝若隐若现,那爽朗的笑容恰似清澈的溪流。小鬼内心忍不住吐槽:
这人能不能正经点?还有谁比他更没心没肺?跟他待久了我迟早也疯了……
他内心暗自思考着,伯常乐见他脸上没再生气,便也放松下来注视着面前这只误打误撞拐回来的小鬼。
小鬼发丝如瀑,垂落在腰间,苍白而又透明的面庞,还沾染着红晕,此刻那双的黑色的瞳孔正呆呆地盯着床板发愣。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这是伯常乐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他不敢说出口,不然面前这只哭唧唧的小鬼是真的会害怕他有断袖之癖……不过如果换作小鬼视角的话,是个人都会这么认为:
起先是莫名其妙地被人拐到一处道观,后来那个拐自己走的“鬼犯子”又对自己动手动脚,疑似图谋不轨,是个人都会害怕。
伯常乐在内心控诉自己拐卖犯的行为。同时又不可否认,面前的小鬼是真的令人想要怜悯,就好像一个流浪许久的孩子,被人收养后,面对主人的“恶劣”行为悄悄抹眼泪。
他一副老母亲看小儿子的慈祥表情,注视着小鬼。
小鬼顺着他的目光微微抬头便见一双慈祥的眼睛盯着自己,内心猛然忽现八个大字:
断袖之癖!
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