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半的时候,海日困得要死,听见了走廊里重重的关门声,一声剧烈的尖叫传来。
随后就是重物摩擦地板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死者拖着一个人,在走廊里走了出去,那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海日好像已经有点麻木了。
直播里还热热闹闹,金刚芭比主播操着一口东北普通话,热情地感谢各位大哥大姐,海日还分出两分精力,思考自己当主播能不能赚钱,是不是就不用出来做任务了。
终于,到了十二点四十几分,外头的声音终于停了。
海日终于等到这时,关了APP,几乎瞬间,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海日七点起床,有些不清醒,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见自己脸色还可以。
海日一抬头看见卫生间的镜子,有点被自己给帅到了。
“怎么这么帅?”海日有些不可思议,揉了揉自己的脸,“一大早的,脸还没洗。”
海日还穿了昨天的和服,他眉骨和鼻梁都很像混血,非常高挺,皮肤很白,白到能看清下颌青色的血管,穿着那件藏蓝色的和服,到脚踝,干干净净地站在镜子前,简直帅毙了。
海日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陶醉地唱道:“春风再美也比不了你的笑——未见过的人如何明了?”
“说我鬼迷了心窍也好!”海日高举牙刷,作为话筒,引吭高歌,仰天唱道,突然间牙膏沫呛进了嗓子眼里,一阵剧烈地咳嗽,他扶着洗手台,艰难地唱完这一句,“是前生的姻缘也好。”
海日晃晃荡荡地陶醉地刷牙,唱道:“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门忽然被敲了几声,海日愣了一下,叼着牙刷去开门,盛灿阳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盛灿阳接了一句:“只要你能重回我怀抱?”
海日:“……”
盛灿阳往里头看了眼:“还没收拾完?”
“马上。”
海日又回了卫生间,漱了漱口,听见盛灿阳在鼻腔哼着《鬼迷心窍》的曲调,干净利落,即使没有歌词,也很舒畅。盛灿阳的音乐才能,是很惊人的,简单地哼唱也让人感觉很惊艳。
海日一边擦脸,一边说道:“你也听这么老的歌?”
盛灿阳道:“我是十九,不是九岁。”
海日笑了。
盛灿阳道:“你唱得不错。”
海日没谦虚,说道:“没办法,蒙古族,种族天分,我还会跳呢,回头给你来一段。”
“好啊,”盛灿阳说,“蒙古舞吗?”
海日:“多少会点儿。”
盛灿阳站在洗手间门口,看海日洗漱,说道:“你没出门看看吗?”
海日:“没有,谁死了?”
“昨天死了俩。”盛灿阳道。
海日看了他一眼:“谁啊?”
盛灿阳:“说出来怕吓着你。”
海日乐了,感觉他这时候确实像个小男孩了,随口道:“谁啊?记者和山幸?”
盛灿阳没说话。
海日:“……”
盛灿阳:“……”
海日愣了,说道:“真的假的?”
盛灿阳推开门,伸出右手,示意请他出去看,海日有些茫然,走了出去,看见三号房和七号房的房门大敞,拖着两行血迹,一直到走廊尽头。
海日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眼盛灿阳,忽然将他拉近屋里,将门关上,说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凶手?”
盛灿阳痞笑半晌,偏偏没说话。
海日正经地说:“告诉我,你是不是。”
盛灿阳:“为啥告诉你?”
海日愣了一下,忽而没话说了。
盛灿阳看了他片刻,道:“本来昨晚死的应该是你。”
海日上一局是凶手,一共两夜,他都没有杀人。
一个是不愿意杀,他当时不知道其他几人的时间线里有没有关于自己的致命线索,所以不想盲狙,另一个就是他觉得在这种游戏里,杀人没有意义。
并不是那种最后只能走出去一个人的游戏,只要最后能不被投出去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杀人。
他没想到今晚就死了两个。
盛灿阳道:“七人局,必有帮凶。两个凶手,各自可以带走一个,你想想,如果你是凶手,你带走谁?”
海日道:“我想不出来。”
“最干净的人,”盛灿阳道,“越脏的人越要留在最后,让鱼龙混杂,各自咬,如果留下一看就是好人的人,好人就会带队,就会左右局势,甚至可能抓出凶手。”
海日喃喃道:“警长。”
盛灿阳笑了,没说话。
狼人杀的游戏里,有一种警长流,就是由强神带队,所有人轮流发言之后,警长总结发言,带队票出去一个人。其实在这个游戏里,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海日这才明白了盛灿阳为什么昨天硬是把他的身份弄脏,一定要给他找出疑点。
海日是死者的情夫,按理来说是最干净的角色,但不光是好人知道,凶手也知道他是没有嫌疑的,为了让他不能变成警长,很可能第一夜直接把他带走。
昨晚鬼在他门口徘徊很久,也许是凶手也在犹豫,带走谁。
海日就算是再不怎么在乎,其实心里还是难免感觉一惊。
那今晚……
盛灿阳说道:“人是很不长记性的东西,你今天不要把自己搞得太干净,就行了。多得是人不会玩。这局显然遇见屠边局了,凶手也许要杀到最后,等人只剩下三四个,他们两个就可以合伙票出一个去,他们就赢了。”
海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打法,着实有些惊悚。
海日犹豫片刻,还是道:“你不是凶手?”
“你这样问我,”盛灿阳终于有些无语道,“哥,我真的很难回答啊其实。”
海日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问了。
盛灿阳却说:“我如果是凶手,昨天就没必要捞你一把。反正晚上我也不会杀你。”
海日被他这句话忽然给感动够呛,差点留下感动的泪水。
这算什么?乌鸦反哺吗?
“山幸是我瞎猜的,”盛灿阳说,“这个女孩不太聪明,到处招惹人,一天就招惹了这么多人,肯定有人要搞她,祸水东引,让人以为凶手是和她有过节。她肯定得死。”
海日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现在感觉……”
盛灿阳:“?”
海日:“我上一句赢得有些太简单了。”
他没想到这些弯弯道道,也可能是能想得到,但是不想去做。海日上一局就是兢兢业业地当凶手,不杀人,也不搞人性那一套。就给好人搅了两次局,把嫌疑往别的人身上引了几次,就赢了,感觉很轻松。
盛灿阳道:“你上次。”
他笑了一声,说道:“那是我饶了你一命。”
海日带上门,和他一起走出去吃早餐,随口问道:“为什么你没揭穿我?”
他第一局就让盛灿阳抓住了致命的漏洞,盛灿阳居然没戳穿他。
盛灿阳想了想,没说什么,海日转过头看他的脸,显然想听是为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长泽却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一出门,首先看的就是男朋友的房间,却看见房间的那行血迹,霎时一声嘶声惊呼!
海日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这算是生离,还是死别呢?
富源已经回到现实社会了,他的生命将要重启,无论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人生,他都要继续面对下去,这次向生命发出的挑战——自杀宣告失败。
海日走过去的时候,想说什么,盛灿阳却直接路过了长泽,去了会客厅。
海日站在长泽的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重获生命,在他们眼里看上去已经是那么痛苦的事情了,海日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恭喜她,还是要告诉他节哀顺变?
海日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想要安慰两句,却被她霍然拍开。
长泽怒道:“滚开!”
海日退后一步,举起手来,无奈地道:“好,我多管闲事了。”
长泽激动道:“滚开啊!”
海日:“你……算了,抱歉。”
海日自杀过,他知道自杀之前,人的心理有多么阴暗。他当时觉得任何人对自己的安慰都是轻飘飘地,是对他的痛苦的视之不理。没人能懂他的痛苦。所以也明白,人在痛苦的时候,不能接受别人的安慰。
所以海日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退后一步,转身进了会客厅。
盛灿阳已经在吃饭了,死者坐在主座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海日绕过她长长的头发走进去,坐在了盛灿阳旁边。
盛灿阳道:“被骂了?”
“你知道?”海日说道。
盛灿阳:“她没准觉得是你杀了她男朋友。”
海日:“我自己也差点凉了。”
盛灿阳:“你想让她开心点的话,可以把这句话说给她听。”
海日笑了声,转头看见死者正在盯着自己,他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可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仔细打量了下死者,说道:“她的头发……是不是变长了?”
盛灿阳随意扫了一眼,坐直了身体,说道:“好像是。”
海日:“因为什么?杀了人吗?”
盛灿阳也不太清楚,皱着眉头看死者。
这应该也是一条线索。
平介他们走进来,一脸晦气地说道:“昨天居然死了俩!”
雪川跟在他身后走进来,诧异地看着海日他们已经过来了,说道:“起这么早?睡得好吗?”
平介找了个位置坐下了,说道:“谁能睡得好?吓得半宿没睡。”
海日其实感觉还行。
他现在就只是对这局能不能投出凶手有些怀疑。
死了两个人,也就是说这俩人的时间线没有了,如果他们的剧本里有很关键的证据,那很可能已经不可能再盘出来了。
海日说道:“凶手杀了人,那这两个人的时间线怎么办?”
盛灿阳说:“如果时间线里有关键证据,会以证据的形式提供给咱们。”
海日:“那凶手岂不是白杀了?”
“怎么是白杀?”盛灿阳道,“证据流玩得是逻辑,杀人流玩的是心理。”
平介笑道:“大明星,你很懂啊。玩了很久了?”
盛灿阳一提到这个,表情一动,变得有些冷。
平介自顾自地道:“我只玩了不到一年。”
海日忽然想到,盛灿阳自杀,已经一年多了。
在这里,他算不算已经是待得久的了?
是不是也只差一点,就可以赴死了?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说道:“怎么?”
海日摇了摇头,低头吃饭。
雪川说道:“我来了半年,这是第五局。”
看来是不怎么缺钱,海日说道:“你还差多少分?”
雪川道:“早了。还有好几万呢。”
海日听刘洁说,据说是积分攒到6.6万,就可以提交死亡申请了,等审批通过,就可以了。海日一开始听这个数,感觉不是很多,现在看来,很多人都为了这几分,在这里呆了一两年之久。
雪川问道:“你呢?”
海日:“还差六万多。”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以为他在开玩笑。
海日还能听见身后长泽的哭声,让人肝肠寸断的感觉,海日有些吃不下饭。
雪川却神色自如,问道:“你是混血吗?”
“不是,但我妈是俄罗斯族。”海日心不在焉,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屋里的四个人里,必有一个人是凶手,或者是帮凶。
海日心想:“天黑之前,一定要破案。再死两个人,凶手明天必赢。”
这样一想,时间就忽然紧迫了起来。
盛灿阳把汤喝完,看了海日一眼,说道:“吃点东西。”
海日实在是没有他的好胃口,站起身来,道:“我去第二轮搜证。”
雪川笑道:“着什么急?”
海日转过头来,看着她,说道:“今晚如果再死两个人,就只剩下三个人了,其中有两个都凶手,两个凶手可以直接把人票死,拖到明天,这局就输了。”
雪川愣了下,道:“我知道,我也没拦你啊,就是看你吃得少,问你着什么急。”
海日却已经开始怀疑她了。有时候直觉就是没什么道理。
海日第一个搜的就是雪川的房间,他那个时候就怀疑雪川。按常理来说,好人在劣势的情况下,不应该心急吗?
海日走出去的时候,长泽还坐在地上哭,已经不嘶声大喊了,默默地淌泪,她长得是很白净漂亮的,有女神的味儿,海日蹲下来,下意识往兜里摸了摸,才发现换了衣服,没有面纸了,只好说道:“不管是生是死,到最后,都会重逢的。”
长泽看了他一眼,道:“如果走的是你的女朋友呢?”
“我不喜欢女的……”海日随口道,“算了,死的是我的女朋友,我就像你一样难受呗。”
海日道:“我也没别的办法,本身人活着,就没有任何办法啊。”
长泽道:“我俩是殉情,现在他自己回去了。”
海日下意识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想到刚才,又止住了。
长泽有些茫然。
海日:“我听说,想回去活着,随时都可以回去,你自己做决定吧。”
长泽忽而道:“你不是凶手,对吧?”
海日:“不是。”
长泽道:“我也不是。”
海日有些没跟上她的脑回路:怎么忽然聊到这儿了?
长泽道:“只剩三个人,里头有人要了他的命。”
海日感觉她好像忽然换了张牒,开始点播起复仇剧,站起身来说道:“是呢,好好玩吧。”
盛灿阳走出来,正好看见俩人在说话,他还穿着那身奇葩的裙子,现在看习惯了已经没有那么辣眼睛了。
长泽看着盛灿阳,似乎在打量他。
盛灿阳本来没搭理,等走了过来,长泽还盯着他看。
“怎么?”盛灿阳道,“想要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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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