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灿阳说明天见的时候,海日其实没觉得他俩明天还能见。就算是俩人都是明天的任务,估摸着也不可能会再分到一起去。最多也就是在大巴上再匆匆见一面。
第二天早上八点,海日早早地上了大巴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戴着耳机听歌,一个背包扔到了他头顶的行李架上,海日一抬头,看见了盛灿阳,他今天穿了身蓝色卫衣,里头搭了一件白色打底衫,黑色的牛仔裤,头上依旧带了个鸭舌帽,耳朵上的小小耳环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扑面而来的阳光帅气差点把海日砸昏。
盛灿阳把背包扔了上去,坐下了,说道:“你挺早。”
“不知道几点发车,六点半我就过来了,”海日的慈母心肠作祟,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好重的黑眼圈。”
盛灿阳愣了一下,从领子上摘下来一副银边墨镜,随手戴上了,笑道:“还行吧。”
海日感觉他应该有些烦心事,但也没法问,只好什么也没说,仍然是低头玩开心消消乐,等待发车。
他在这一关已经卡了很久了,可以说两千关以后,想过关纯凭运气,海日玩这个弱智游戏玩了六年了,就没感觉这游戏有什么能熟能生巧的部分。
哭泣的小完能遗憾地通知他,步数走完了,还有三块冰块妹有消除。
盛灿阳在墨镜后看了一眼,只见海日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地抬起头来,看了片刻窗外的风景片刻,似乎情绪平静了下来,再低下头,冷酷地切换了APP,打开快/手短视频APP,熟练地点开了一场直播。
盛灿阳笑了,觉得海日压制怒火挺有意思的,这笑还没落下,就见海日手机视频里的男主播穿着低胸洛丽塔小裙子,对着镜头抛了个媚眼。
盛灿阳瞳孔地震。
他觉得这也许就是个意外,没准是海日点错了,然后就看见海日面色平静地给主播狂点小爱心,指间下开出一朵朵闪烁的红心礼物特效。
盛灿阳看了眼海日,又看了眼他的手机里那个男主播,一时间没控制好震撼的表情,海日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问道:“你看吗?”
盛灿阳剧烈摇头。
海日手都放在耳机上,准备分他一个耳机了,见此只好又放回了自己耳朵上,:“哦。”
盛灿阳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海日:“直播啊。”
盛灿阳还能不知道这是直播?他问道:“你看的是什么?”
海日:“一个男的,挺逗的,是华北3区的。”
盛灿阳:“他做了什么,你要给他送礼物?”
海日:“没送礼物啊?哦,小爱心是吧,给老铁送一颗免费的小红心,这个不要钱,点一点主播才有人气,你来试试。”
盛灿阳把墨镜摘了下来,海日把手机凑到他面前,说道:“双击屏幕就行了。”
盛灿阳犹豫地点了一下,小爱心从指间飘了出去。
海日夸奖道:“聪明。”
盛灿阳:“?”
我在干什么?
车门打开,大腹便便的司机终于上车了,坐到了驾驶座上,海日看见了之后就退了APP,打开播放器放了首歌,不打算再看直播了,在车上刷视频很容易晕车。
盛灿阳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一个混血男青年坐在异世界的大巴上给看直播,给金刚芭比刷免费的小礼物。
二十一世纪的时代剪影令人一言难尽。
盛灿阳心情复杂,又看了他一眼,忽然对他来了些兴趣,问道:“哥,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海日摘下一只耳机,说道:“蒙语里,海日是爱情的意思。”
盛灿阳:“你会说蒙语?”
“我是个蒙古族,”海日道,“汉语其实不太好。”
盛灿阳没听出来他汉语不好,海日说话带了些北方人的味儿,有点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吊儿郎当,很不严肃。
盛灿阳把墨镜戴上,没再说什么。
海日主动说道:“其实海日是个女孩的名字。”
盛灿阳也觉得,给一个男孩取名“爱情”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给你取女孩的名字?”
“我长大了自己改的,”海日说道,“好听。”
盛灿阳:“……”
海日:“你补一觉吧。”
盛灿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看了他一眼,给自己取女生的名字,还能是因为什么?海日好像并没想隐藏什么,非常坦然地主动告诉了他一件挺**的事情。
不知道这是他的习惯,还是故意为之。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确实挺好听。”
海日笑了起来。
这次车程不足三小时,到达他们的新任务点,海日下车后又是例行地吐了一阵子,然后两手空空地去报到。
任务地非常空旷,要顺着路标穿过一片树林,不知道是否是故意为之,整片树林异常寂静,头顶上的天空,一头巨大的鲸鱼尾巴遮住了天空,树林昏暗起来。
海日前后都没有人,他吐了一阵子之后和人群失散,只有自己一个人,穿过了最后一片密密麻麻地草丛之后,一转弯,终于看见了一大户人家,门口已经站了五六个人,海日一眼就又看见了人群里的盛灿阳。
海日:“……”
盛灿阳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咱俩是同一批报名的,这一批就只有两个任务点。”
海日有些恍恍惚惚,说道:“巧啊。”
他这辈子追星运也不怎么好,他知道盛灿阳是个有才华的好小孩,虽然没有爆火——海日就没指望盛灿阳爆火,他是个纯粹的妈粉,当妈的命,就希望盛灿阳在娱乐圈能玩得开心点,结果也没成。
别的人追星,就算是偶像不火,至少人家能当个生命粉,只要这个偶像还活着就行,结果他的偶像是直接命都没了。
活着的时候追星运势是的确不顺利,结果没想到死了,追星运好起来了?
盛灿阳抬头,不知道他的想法,看着指路牌上的字,道:“这一次的任务剧本是——‘妹妹背着洋娃娃’。”
海日一头雾水,然后听见盛灿阳开口哼道:“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盛灿阳声音清亮,唱歌极为好听,即使是一首儿歌,清唱的感觉也极为动听,让人觉得好像是在唱一首流行歌曲——
海日说道:“这是首童谣吗?怎么一点也不吓人。”
盛灿阳笑了,似乎有别的意思在里头,却没直说,道:“后面还有,你一会儿应该能听到。”
海日当时没在意这句话,此时大门打开,一个抱着娃娃的女人走了出来,她长发拖地,脸色苍白,身穿着一件血红的和服,微微弓身,说道:“各位,请进——”
海日参加过一次任务,知道这应该就是本局的死者了,其实相对于上一局的那个死者,这个已经很体面了。
此时门外算上海日一共站了七个人,这次是一个七人局。
海日潦草地看了一眼这几人,盛灿阳已经率先走进了门,海日紧跟其后,剩下的人才慢慢地跟上。
女人坐在榻榻米上,说道:“请各位选择自己的角色。”
海日点开手机,连接了这里的WiFi,浏览器自动弹出页面,上面画着七个头像。
盲选。
不知道故事背景,不知道死者身份,反正就是盲选,看那个顺眼选哪个。海日选了一个有点丑的男人,感觉这个不太像是凶手。一般丑男不太像是主角。
实时地,他看见页面上,盛灿阳选了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好像是只有六七岁。
海日直觉很不妙。
他儿子好像是选了一个有些危险的角色。
他抬头看了一眼盛灿阳,但他低着头,脸被帽檐给遮住,看不清什么表情,而此时大家全部占位成功,没办法再改了。
女人抬起头来,头发随着动作微微分开,终于露出小半张脸来,上头带着些死态和瘢痕,海日正坐在他对面,一回头看见她冲自己咧开了嘴,差点给吓没了。
女人用干枯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眼睛看着他们,好像是在记住他们的角色。
网页上自动弹出来了海日选择的这个角色的生平经历,他在看的过程中,总感觉耳机里好像是有若有似无的声音,他本来在放盛灿阳的歌,刚才跟盛灿阳说话的时候随手关掉了,此时的声音不清楚是幻听还是什么。
海日尽量专心下来,看着自己的剧本,他是一个……他是死者的情夫?靠这个角色有点危险啊,海日瞬间去看自己在死者当天的时间线,没看到他杀死死者的记录,这才松了口气。
他在这一局不是凶手,那剩下的其实都不太重要了,可以以后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清楚了耳机里的声音——不光是他,所有人都听见了,有人的手机是公放音乐,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女童的声音,她唱着——
“有天爸爸喝醉了,拣起了斧头走向妈妈,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然后啊爸爸叫我帮帮他,我们把妈妈埋在树下,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了,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埋在树底下陪着妈妈。”
这是盛灿阳没唱的后半段。
海日听见这个旋律就想到了刚才盛灿阳唱的童谣,当即转头去看,盛灿阳也恰好看了他一眼,勾着嘴角笑了。海日才算是明白了盛灿阳刚才在笑什么。海日之所以说这歌不恐怖,是因为盛灿阳只唱了前半段。
盛灿阳很可能是知道这个故事的……那他选择小姑娘的角色,应该也是故意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故意选了一个凶手,还是选了一个好人。
根据剧本上说的,这是个挺悲伤的故事。
这户人家有一个女儿,名叫玉上,是将军的女儿,玉子从小生得丑陋无比,当时的人把丑当为一种会传染的瘟疫,就连父母和妹妹也从不愿意见她,她也因此越来越自闭,开始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而唯一能陪伴玉上的是一个布娃娃。
十五岁的时候,玉上因为孤独和自卑,在自己的房间内上吊自尽,但是因为根本没有人会进她的房内,没人发现玉上已经死了,一直到她的尸体的头发由腰长到地板,衣服由白色变成了暗红色,才被人发现。
玉上的母亲痛苦不已,日日啼哭,有一天抱着玉上的娃娃,莫名地死在了房间里。
而眼前这个死者,应该就是玉上的母亲了。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出,是谁杀了玉上的母亲。
海日已经不怎么想看自己的剧本了,他随意观察一下剩下五个人的神色,这些人似乎都不是新手,一直很安静,对这个游戏很熟练,有个女孩似乎有些紧张,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没有翻页,放在腿上的左手攥成了拳头。
阅读自己的剧本的时间有一个小时,海日在不是凶手的情况下完全用不了这么久,他其实都不太想看剧本了,简单地顺了一遍,就关了后台,放了首歌听,那首童谣是确实有点渗人,海日虽然是个纯零,但也没辜负一米八的身高,胆子很大,大热的恐怖片没少看,也没感觉有什么,可这个歌,真的像是一个死人唱的,像一个死了的小女孩,趴在你耳边唱的,配合着这个屋子潮湿的温度,令人毛骨悚然。
海日站起身来,看了眼死者,问道:“门能开一下吗?”
死者抬起下颌,用漆黑的眼球看着他,可能是没预料到有人会提这个问题,一时没有回答。
海日对身后的人说道:“太闷了,我开一下门,不介意吧?”
盛灿阳坐在角落里,扫了一眼众人,大家抬眼观察着海日,一个中年男人说道:“不介意。”
海日点了点头,将门拉开了,看到了院里的景色——院子里开着一棵正在绽放的樱花树,占了整个院子的三分之一,在这个季节里,吹来了带着花香的风。
众人的呼吸似乎都停了一瞬,被这颗巨大而美丽的樱花树震慑住了。
海日坐回来,问道:“谁开了外放?可以关一下吗?”
一直到现在,还有人外放着那首童谣,那首歌一直回荡在房间里,海日戴着耳机都隔不住这个声音。
刚才那个似乎有些紧张的女孩这才反应过来,瞬间脸红,反应过来,说道:“啊!不好意思,是我忘了关了。”
海日:“没事,需要歌词可以问我,我记下来了。”
一个男人适时说道:“大家去换一下自己的衣服吧。”
在这个游戏里,每个人都要穿着自己选择的那个角色的衣服,无限地接近那个真正的角色。包括他身上的那个杀了人所带有的特征,也会被如实地还原。
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死者站起来,不忍直视的外壳下,声音居然非常的温柔,她说道:“请各位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一下吧。”
在这个游戏里,死者是法官,也是真实的鬼,他们每一晚,是可能会杀人的,而如果到了白天,则又完全无害。
此时就算她多可怕,都没什么危害。
众人跟着死者出了这间房间,这个房子似乎只有一层,走出房间,路过一道走廊,每个人都能根据剧本的指引,找到自己的房间。
海日的房间是左边数第二间,他看见盛灿阳在斜对面的房间停下来了。
海日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自己是死是活,其实就算是让他回去当个植物人,他也能接受,他心里其实比较惆怅的是他这个单方面认的便宜儿子。
海日推门进去,屋里很简单,席地的床,卫生间,和床边的一个矮桌。床上放着一身衣服,和他的道具。
海日穿上和服,他的和服身上有一道血痕,这可能是一会儿大家要质问他的一条线索,倒是也没什么关系,这和女人的死无关。
他这个角色确实不是凶手,只要不要过于紧张,被人带了节奏,被冤死,这一局应该是稳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凶手是他儿子的话,该怎么办。
海日还心怀惆怅,结果一走出去,正好看见盛灿阳的房门也打开了,先是一只穿着带粉花凉鞋、白色连裤袜的脚走了出来——海日的目光慢慢地向上,盛灿阳穿着一件紧巴巴的白色蕾丝太阳花连衣裙走了出来,可能是因为他太高了,裙子太小了,裙摆才到他的大腿根,盛灿阳只好又在裙子下头穿了条短裤,在往上看,盛灿阳头上戴了一个白色流苏发箍。
海日:“……”
海日被这个画面给震撼了。
三百层滤镜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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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