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鬼王打工的日子 第5章 那个我方便问问

竹子精大眼睛里全是泪，眨一眨眼泪就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天生浅棕色的头发烧得参差不齐，脸脏兮兮的，这跟放学后出去浪，把自己弄成一只小花猫的幼崽一模一样。

他哇哇大叫，伸出双手跺着脚，哭得撕心裂肺，“庚辰呜呜呜——”

“好好好！抱抱抱！”

庚辰将他抱了起来摸头安慰，“好了好了，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你哥哥姐姐呢？不会被烧死了吧！”

他顿时有些急了，虽然平时这四小只挺招人烦的，除了贪吃点，顽皮点，还爱折腾人，可除了老头子，就是它们陪伴自己的时间最长。

庚辰立刻跑到后山的竹林，剩下三只果然不见了，那口大缸也四分五裂，竹林里有大片烧焦的痕迹。

“怎么回——”

庚辰一声惊呼还没说出口，竹林深处传来一声野兽的震吼，紧接着一道强悍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将竹子精护在怀里，想用身体挡住这烫人的气流。

可下一瞬，他被一个结实的身体笼罩，带着柔柔的凉意，挡住了来势汹汹的灼热。

庚辰蓦然睁大双眼，只觉得一切似乎静止了，就连落在眼前的一缕长发，在风里缓慢扬起的速度都看得一清二楚。

随后，排排竹木开裂声音，传响整个道观，等到刺耳的声响过去，便恢复沉寂，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庚辰愣愣抬头，看到郁九幽站在自己身前，墨发如瀑，黑衣广袖，在风中肆意飞舞。

“郁……先生？”

庚辰神情茫然。

郁九幽没有回头，身形稳如泰山，开口便是沉着威严的声音，“陆吾，你在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头被烧得毛发焦黑，狮子不像狮子，老虎不像老虎的动物滚出来，身上被三个黑湫湫的东西黏住。

“别抓着我了！快放手放手啊喂！”

陆吾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郁九幽！看猴儿呢！快点救我啊！”

郁九幽不回应，反而是条件反应似的后退半步。

庚辰看着地上翻滚的不明动物，大吃一惊，“它……它会说人话！”

陆吾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吓到人类了，一个劲儿地在地上打滚，企图把那三个牛皮糖甩丢，他狠心往石头上一撞，三个小黑东西齐齐掉落在地，反倒是陆吾把自己给撞晕了。

庚辰惊疑未定地看着眼前的情况，更惊悚的是，那掉落的三个黑东西，迈着小短腿跑到他身边，脸一个比一个黑，哭得一个比一个大声，伸出脏兮兮的爪子扯他的裤腿，异口同声道：“庚辰！呜呜呜——”

庚辰两眼一黑，差点儿昏死过去。

院子里，庚辰用了三大缸水，终于把四只竹子精刷干净，幸好都没受伤，只是那三只头发被全部烧光了，得亏它们是竹子精，不是人类也不懂美丑，不然这模样估计得连学都不愿意上了。

他给每只竹子精都换了新衣服，或许因为今天玩得太刺激，一个个都呼呼大睡了，庚辰把他们都抱回房间里躺着，又盖上被子。

相比之下，那个奇怪的动物……先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庚辰看着一旁优雅喝茶的郁九幽，以及他脚下还躺着不省人事的……陆吾，这老虎是叫这名儿吧？他刚才好像听到郁九幽这么喊他的。

郁九幽对这个宠物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庚辰有些于心不忍，便拿了块湿毛巾给陆吾擦脸，是真的一张脸。

这动物长得可真奇怪，虎身虎爪，九尾人面，被烧焦的脑袋上肿起一个大包，也没见流血的伤口，应该只是皮外伤罢了。

他有些费力地擦着黑糊糊的唯一一张脸，那脸也被烟熏得难以辨认五官，但观这轮廓也能看出应该是个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士。

“不用管他。”

郁九幽说道：“你把他脸擦得太干净，待会儿他醒过来了不好见人。”

庚辰一噎，不由得腹诽这郁九幽怎么说话这么戳人心窝子呢！

他想了想，其实也挺有道理的，于是便放下了助人为乐情节，在郁九幽对面坐下。

庚辰也给自己倒了茶喝一口，发现今日的茶水格外的清香，他定定神，踌躇半晌，终于开口问道：“那个，我方便问问，你，您……是人还是妖啊？”

郁九幽一如既往地高冷，“都不是。”

“啊？”

庚辰手一抖，茶杯掉落在地，可很奇怪，他并没有听到清脆的陶瓷破碎声音。

他视线下移，那茶杯稳稳当当地被人接住，握着茶杯的手苍白有力，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郁九幽把茶盏放回他前面，“乌金建盏，不可多得，应当小心为上。”

“啊？”

庚辰满脸疑惑，看了看手中老头子生前最爱用的茶盏，跟在某拼上9.9包邮到家的茶杯没有分别，就是白日里对着阳光时，黑釉茶盏内壁会呈现出金色的光泽，深邃纯净，有些花哨罢了。

刚才郁九幽说的什么乌金建盏？那不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吗？老头子穷得连件衣裳都舍不得买，怎么可能花这前去买古董喝茶啊！

因为足够了解自身的家庭条件，庚辰只当他看花了眼，也没有往深想，继续问道：“您不是人，也不是妖，那您是？”

郁九幽神情依旧冷淡，语气波澜不惊，“鬼。”

“啊！”

庚辰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最后只得呆呆低下头，却看到了郁九幽投在地上的影子。

他猛然抬头，“哎不对！你明明有影子啊！你怎么会是鬼呢！”

郁九幽表情耐人寻味，“辨认鬼，就看他有没有影子吗？”

他愣了愣，心想着不然呢？可脑子里忽然想起以前老头子在传授他道术的时候，曾经提起了那么一嘴。

在阴间，也有严格的等级之分，冥界以鬼王为尊，座下有无数冥使与鬼差听候差遣，往下是执念过深不能步入轮回的怨鬼，以及杀戮太重不能被净化超度的厉鬼，余下便是无名无姓，四处游汤的孤魂野鬼。

除了前两者因职责在身，不受阴阳两界限制，故而不畏惧日光，后面的鬼阴气过于沉重，若在白天出现，就会被阳气灼烧。

庚辰后知后觉，恍惚想起在老头子一本古籍里曾经有过记载。

幽冥界，森罗殿，众鬼生生，听令于冥主，冥主者，九幽也，脱胎于九重极寒处，游离三界之外，不属五行之中，镇幽冥，掌生死，统万鬼，御阴魂，同天地共生。

九幽……郁九幽……

别说这名字不吉利，正常人都不敢这般取。

庚辰咽了咽口水，感觉后脊发凉，“你……你你是——”

他舌头像是打了结，语无伦次，不知现在的自己是该害怕还是震惊，只觉得这死嘴不受自己掌控，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郁九幽喝了口茶水，道：“是。”

庚辰立马闭嘴，木着一张脸，不知该做任何表情，仿佛悬着的心终于不跳了。

老头子说过他体质特殊，是罕见的阴煞之体，于鬼怪而言，是难得珍稀补品，于妖精而言，可助益他们修行，所以周围才会有许多野鬼萦绕不散，四只竹子精修炼成人。

虽然他平日里见鬼撞妖已经习惯，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只鬼王不在地下好好待着，跑到他这破烂道观来干什么！就算他早已习惯与非人类和平相处，可那是一只鬼王啊！

庚辰的内心从一开始的震惊，畏惧，到茫然，最后都归于平静，他深吸一口，决定坦然接受自己要成为食物的命运。

他问道：“鬼王大人，想怎么处理我？”

郁九幽不解，“处理？”

“是啊。”

庚辰淡笑，“我师傅告诉我，我体质特殊，会成为众多妖鬼的盘中餐，再三嘱咐我不要轻易离开道观，没想到不离开……”

没想到竟然是他自己蠢到引鬼入室，洗干净了把自己喂到对方嘴里！一想到或许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庚辰心里一边悲凉，一边呕到吐血！

郁九幽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我不吃人。”

“啊？”

庚辰像是在极速下坡的路上踩住刹车，“你……不吃我？那你来这干嘛？”

郁九幽道：“租房子。”

“……”

哦！他差点儿忘了这茬！鬼王进山里租房子，还是一个破烂道观，究竟是道德的扭曲，还是鬼性的沦丧！

说起要租房子，郁九幽踢了踢地上的陆吾，“起来，谈正事。”

跟人交谈，不是他这个当老板该做的。

他性子冷，本就不爱与人交流，再加上应龙死后，更是百年不说一句话，当初要不是应龙叫他好好守着，郁九幽或许早就不想管这个乱得一塌糊涂的冥界了。

陆吾恍恍惚惚转醒，扒拉着爪子从地上爬起来，等到清醒过来后，半人高的人面老虎口吐人言。

“他娘嘞！你猜猜我在后山看到了谁！毕方！是毕方！那小子竟然没死！没死但好像疯了！看到我就放火烧，你看看我！我的毛！我的尾巴！被他烧成什么样了！”

陆吾语气愤愤，“还有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四只竹子精！我好心救他们！竟然还往我身上点火！”

庚辰闻言，顿时有些尴尬，就好像自家的熊孩子外头闯了祸，正主找上门来算账的即视感。

“那……那个，不好意思啊，他们不是故意的，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庚辰忽然出声，陆吾这才发现旁边有一个人，他转过身来，看到庚辰后不自觉瞪大双眼。

“你！你你——”

陆吾烟熏的脸满是震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墨绿的竖瞳亮得吓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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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个我方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