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望尘莫及的天界,有一位北斗之尊的仙君。
枯枝败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尧山顶,曦沧洱跪在诛仙台之上,平日里洁白的白衣如今脏乱不堪,原本洒脱的高马尾散了下来,成了柔情侠骨的披发。
曦沧洱冷冷看向提着剑的图南,肉眼可见的怨恨。他轻蔑一笑,嘴角流露出一丝殷红,心里掺杂着冰冷:“我助你飞升渡劫成仙,凌驾于众生之上;坐拥千万繁华,而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呢?图南,你要杀我吗?别忘了,我是你的师父。”
图南看向平日里自己最敬佩的师傅,只动了动嘴唇:“前尘往事随风,我等已无心。”
曦沧洱嘴角流出更多血,随即开怀大笑。道:“好!好一个已无心!图南,我助你成仙,你必须放过江尘一命!”
图南冷笑一声:“想都别想。”
曦沧洱彻底低下了头,他也不再请求,以图南的野心,即便图南放过他,天帝不会放过,众仙也不会。
曦沧洱最后说了一句:“图南,我算到最后置我于死地的人会是天帝,是天后,是天界的每一位人,但我唯独没算到会是你!”说完沉沉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再次睁眼时,周围一切都不一样了。曦沧洱正坐在月洱宫的宝座上歇息,宫殿外是一望无际的月洱海。曦沧洱愣住了,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自己的宫殿里?
宫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江尘鞠了一躬,客客气气的说道:“月洱大人,竹川大人有请您明日去参加他的婚礼。”
曦沧洱有些不解的问道:“江尘,我问你,现在是几年?”
江尘抬眸:“回大人,现在是天帝统治年间七百三十一年。”
果然!
难道自己真的重生了?
这一世,他再也不去当枝头的凤凰,再也不去想什么天帝之位,最好离那天宫里的天帝越远越好。若不是自己前世高攀帝位,也不至于得个不得善终的结局,若不是自己狼子野心,也不至于最后站在自己这边的所有人接连死亡。
曦沧洱看着江尘。江尘,前世,我欠你一命,今生,我还给你。
曦沧洱还清晰的记得,他当时不仅拒绝了人家的好意,还臭骂了人家一顿,搞的自己往后在天界的名声也一落千丈。虽说竹川只是个五品小官,但在天界也是大名鼎鼎的存在,除了天帝,也无人敢骂他了。
曦沧洱头也未抬,只寥寥几语:“好了,本君已经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等江尘走后,护在曦沧洱左侧的卫扶桑从容开口:“大人,我……”
“你说话怎么这么磨蹭?有事快说,别卡在喉咙里。”
“长阳公主前来求取鲛珠。”
长阳公主……曦沧洱心里泛起一阵嫌弃和厌恶。在曦沧洱心中,她可是超级绿茶!前世,她爱上了自己的师父梁泊,并在花灯节表明心意,即便背负万千骂名,即便遭受三界厌恶,她也要一生一世陪伴在师父身边。后来甚至篡改梁泊的记忆强行陪在梁泊身边。
而梁泊呢?他为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不惜持剑与三界为敌,与天道抗衡!最后神魂俱灭……而梁泊真正的妻子呢?对此束手无策,好像她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三。
哼!果真是师徒情深,一往情深啊!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不可有除了师徒关系以外的任何情感,这是三岁小孩就知道的。而他们呢?不仅不顾众仙的反对,还害死了那么多凡人。
虽然现在的长阳公主只是个六品官衔,但前世她害死太多人了,实在是不能留,不然怎么对得起前世被她害死的冤魂呢?
曦沧洱冷冷的说道:“告诉她,本君没有。还有以后少去长阳殿,你觉得长阳殿是什么好地方吗?有时间多去宋钰城走走。”
“啊?”卫扶桑盯着曦沧洱:“大人您糊涂了?云浔大人早在三百年前就被贬了。”
“哦。”曦沧洱恍然大悟,他一手撑着额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花开人间,愿春意暖人,此时,摇曳在凡间的柳枝已有了几分绿。
一幕幕画面从宋澜钰的脑海中闪过,他记起来了,他全都记起来了!私闯禁地、五十神鞭、剔除记忆、贬谪凡间、七世轮回……
宋澜钰这一世是下界蓬莱仙岛修真大族宋家的少主,也是蓬莱仙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殿主,十七岁便是凡仙,前途必定无量。
宋澜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内心隐隐有热流涌动,这镯子当真是神奇,竟然能看到人的前世。
看着玲琅满目的古籍狼狈的躺在地板上,宋澜钰收拾了一下。转念一想,他又心存不甘。
他前世可是一品官衔的云浔神君!在哪里都能做到呼风唤雨,既来之则安之,既走之则追之。在前世从来不用怕有人超越他。
宋澜钰冷哼一声,楚云霄是他这一世的死对头,是他修真之路上的唯一一道阻碍。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前世,他还敢和自己做对吗?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失败的很惨!
你今日高高在上,来日我就让你跌落神坛!
斩尽杀绝、片甲不留,这才是他的作风。
宋澜钰扶下袖子,三天后就是花灯宴了。宋澜钰一回眸,无意间瞥见墙壁上的一幅月洱莲花图;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时,他还是很敬佩月洱仙君的——一个在天界是三品大官的神仙,他能不敬佩吗?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感觉月洱仙君就不那么厉害了。
宋澜钰看着那幅壁画一语不发。
“哥,你想什么呢。”
宋听婉走了进来,把头搭在哥哥的肩膀上,宋澜钰瞟了一眼宋听婉。
宋听婉玩自己手腕上的串珠,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一个三品的神仙吗?如果是我也可以的。”
宋澜钰没看她,从容道:“我可是蓬莱仙岛有史以来的一代天骄,绝对不会去羡慕一个神仙。我只不过是……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宋听婉喝了一口茶水。不屑道:“得了吧你,你现在还没飞升到天界去,怎么会认识天界的神仙呢?”
宋澜钰把手腕上的镯子随手扔到一旁。随口一说:“你还是如此,对于自己从来都是高傲的。不愧是我的妹妹。”
曦沧洱一早起来慌慌张张的,原因竟是自己起的太晚了,差一点就没赶上给天帝请安。
曦沧洱慌忙中整理公卷,带上自己平时随身携带的玉佩,就夺门而去。
走到天宫前,曦沧洱看着自己前世梦寐以求的地方,现在却是一脸嫌弃。
因为曦沧洱许久不出现在众神面前,一些神仙都不知道他是谁,只有一小部分老神仙对他毕恭毕敬,三品官衔嘛,多少是要给一点面子的。
前世曦沧洱从未去给过天帝请过一次安,天宫里的人都对月洱宫的人避而远之。
曦沧洱走进大堂,随便找了个位置站着,他松了一口气。幸好天帝还没来,不然他就要废了。
旁边的人碰了碰他的肩,小声说道:“诶,你可真是胆子大啊,这么晚才来。虽然是个三品官衔也不可以这么肆意吧。你应该庆幸今天天帝起床起晚了,否则就等着被贬吧!”
天帝一走进宫殿,四方都安静了。此刻他稳若泰山地端坐在宝座上,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神仙,然后看向曦沧洱,平静的说道:“月洱仙君,我已经在殿堂上几日不见你了。”
面对天界之主的审问,曦沧洱从容不迫只动了动唇角:“禀告天帝大人,小人只不过是身体不适,在家休息而已。我觉得生病了可以不来天宫给天帝大人请安。”
此话一出,众仙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曦沧洱,曦沧洱却不以为然,拱手道:“天帝大人,如果您觉得小人有过错可以随便惩罚。”
旁边有人忍不住了,碰了碰他的肩,悄悄说道:“诶,你敢跟天帝大人这样说话啊!”
曦沧洱冷冷的瞟了一眼旁边的人,大堂内沉默了许久,天帝身旁的天后小声对天帝说道:“敢这么目中无人,全天下也只有他一个了。你说吧,该怎么处置?”
天帝微微叹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命月洱仙君去往下界收集上古散落的天书,如是没集全,便不得回到上界。”
堂上窃窃私语。
曦沧洱飘飘然道:“可以。但是天帝大人,如是小人孤身一人收集那么多天书,岂不是至少要个几百年?还请天帝大人给我两个小助手。”
众仙一惊,他们本以为前面的话已经足够震惊了。虽然是三品大官,也不敢这么造次。真不愧是威震三界的月洱仙君!
天后拍案而起,厉声喝道:“曦沧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跟天帝大人说话!是不怕剔除仙籍吗?!”
曦沧洱毫不饰演:“我说过,但凡天帝大人有何不满,可以惩罚小人。”
“好了。其余无关紧要的人可以退了。你。”天帝指向曦沧洱:“留下。”
等所有神仙走后,天后也退下了,大殿里只留下了曦沧洱和天帝二人。
天帝看着曦沧洱。沉默良久,平静的说道:“去蓬莱仙岛,我给你安排了两个蓬莱仙岛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弟子。”
曦沧洱道:“谢天帝大人。小人退下了。”
曦沧洱还是第一次来蓬莱仙岛。因为他是月神尘曦的后裔。与普通人的修仙道路不一样,从出生起就有高贵的神族血脉,这也是天帝不敢动他的原因。
曦沧洱平静的踏入蓬莱仙岛主殿的大门,蓬莱仙岛的仙家弟子没见过高不可攀的三品神仙,纷纷五体投地单膝跪地。
蓬莱仙岛其他殿主看着宋澜钰宋听婉,心想这两孩子才十几岁便可接触到上等大神仙,真是心悦诚服。
宋澜钰走上前一步,拱手道:“宋家宋澜钰拜见月洱仙君。”
曦沧洱心下一惊,没想到竟然是他,就是原天界的云浔神君。据说当时云浔神君私闯禁地,被罚下界经历七世轮回。
宋听婉羞红着脸道:“大人,我叫婉儿。”
曦沧洱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宋澜钰虽然只是一介仙家弟子,站起来却和他一样高,曦沧洱对宋厌青说道:“这两个孩子本君先带着,我会还给你的。”
宋厌青是宋家长老,虽然舍不得两个子孙离他而去,但既是月洱仙君亲自说出口,也不是他能拦住的。
宋厌青:“嗯。是的。”他转过身对宋澜钰宋听婉说道:“你们要好好听仙君大人的话,不可以和平时一样傲慢,听到没有?”
宋听婉撅着嘴巴不服气道:“不就是个三品大官嘛……如果是我也可以……”
宋澜钰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曦沧洱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掀起白衣下摆带着宋澜钰宋听婉离开了蓬莱仙岛。
离开蓬莱山,灵气逐渐稀少。
来到人间小酒馆,宋听婉在竹窗旁欣赏桃花,嘴里嘀咕着:“今天天气真好。”
曦沧洱倒了一壶茶,平静的看着宋澜钰:“那是你妹妹吗?”
宋澜钰点点头,然后道:“是我妹妹,是我家长老在旧仙魔战场发现带回来的。姓是赐予她的。”宋澜钰看向正扒在窗外的宋听婉。
曦沧洱屈指敲打着茶杯,道:“你们宋家也真是胆大,连旧仙魔战场的遗孤都收养回来。你们真不怕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
宋澜钰咳了一声,道:“宋听婉是我的妹妹,不论她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也只是我们家族里的事,跟你们这群外人没关系。”
曦沧洱瞥了他一眼。便放开这个话题:“你知道我们出来干什么吗?”
“知道。陪着你收集天书。”
曦沧洱:“那好,既然你已知道了,那先去哪里你说。云浔神君。”
听到最后一句话,宋澜钰眉头一颤,手指一顿。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曦沧洱挑起眉:“我知道你是神仙,我也是啊。你在三百年前是什么身份,我难道会不知道吗?我可是会翻生死簿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