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世界,承担生育责任的性别角色变了,世人便更在意男子的贞洁。可偏偏身体构造上,有办法判断女子是否初次行房,却没有明显的依据判断男子是否为初次行房。
随着文明的一步步发展,以家族为单位的群体对于血脉的延续和扩张愈发看重,导致世人对男子的贞洁也越发看重,约束手段也越来越多,首先出现的便是守宫砂。
顾名思义,守宫砂是验证男子婚前是否守住贞洁的依据,只有在未知人事的处、子身上才可着色,男子元、阳首次泄后便会褪色。
容朝百姓,男子出生后,一般会在七周岁左右,由族老安排族中有名望、有夫德的长辈,在男童的小臂靠近肘部的位置点上守宫砂,成婚前由家中长辈教导为夫之道。
此乃容朝百姓中对待良家子的惯常做法,至于那些为奴为婢,为娼为妓者,自是不需要点砂。
而世家大族自持身份,往往会在家中男童百日宴上,在众亲友长辈的见证下,为将满周岁的男童点上守宫砂。
当面被女子质问守宫砂何在,对于寻常未婚男子来说,无异于被质问与何人偷、情,定是惹人羞怒的行为。
然而,面对太女的当头喝问,周珺既没有被揭穿的慌乱,也没有被质疑贞洁的羞怒,“太女殿下怕是不知,吾自幼丧父,幼时外祖父常年跟随外祖母出征,连百日宴都未举办,自是错过了点守宫砂的。”
话虽如此,但二人都知道,守宫砂并非一定要在百日宴上点,十八年的时间,周家始终未给儿子点守宫砂,未尝不是一种傲慢。
周家嫡长子,亲母为当朝宰相,百官之首;外祖母为当朝忠武侯,统帅边关二十万大军,其身份地位已是一流,才情容貌亦是上佳,完全有超脱寻常男子束缚的资本,贞洁与否已无法作为衡量他的标准,更何况未点守宫砂这种小事。
“太女殿下若仍是对这守宫砂耿耿于怀,吾也只能深表遗憾。若要因此事而退亲,吾亦无怨言。毕竟,乃是周家有欠考虑在先,未能提前在定亲之时言明此事。”
周珺的身份,是出生时便注定的。除皇室以外的世家,若是起了迎娶的心思,相当于明摆着招引女皇猜忌。因此,自他懂事起,便知自己未来大概率是要做皇后的,即便不是皇后也只能是某个皇女的正夫,别无他选。
亲事,于周珺而言,只剩下获取权势这一功能;于太女而言,亦是助其登上皇位的筹码。
二人的婚事,在容珏受封太女之时便已注定,且不可能随二人的意愿而转移。无论周珺是否失了贞洁,太女都要娶了他。且不仅要娶了他,婚后还将努力使其诞下二人子嗣,以获取更多牵制对方背后势力的筹码。
“珺儿说甚气话,孤未能提前问询清楚,才对你有了误解,这一点是孤做得不对。你我二人定亲多年,早已视对方为命定的夫妻。如今大婚在即,怎可因小人的陷害伤了夫妻情分。珺儿原谅孤这一次,可好?”
说罢,太女将周珺的皓腕轻置于被下,顺便掖了掖滑落的被角,神情举止好不温柔,与方才隐忍怒火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太女竟能当面向一男子认错,这般能屈能伸,周珺一时竟不知自己是遗憾更多,还是担忧更多。
“太女殿下这般宽容大度,乃是吾的福分,吾自感惭愧。”周珺垂首回话,恰当得宜地表现着惶恐与愧疚。
“得夫如此,孤复何求。惟盼成亲后,孤与你,能更加亲近。”
说罢,太女指尖撩起周珺脸颊边垂落的发丝,挽于耳后,举止亲昵,俩人之间的距离也愈发贴近,周珺掩盖在锦被下的双手,渐渐握紧。
“启禀太女殿下,三皇女醒了。”
门外传来禀报声,打断了室内酝酿的旖旎氛围。
眼看男子似是紧张的样子,太女到也不急于一时,起身整理了衣衫,对门外之人吩咐道,“请三皇妹去正厅罢”。
“珺儿可要与孤一同前去?”看到周珺不解的眼神,太女解释道,“珺儿可能不知,孤发现你时,三皇妹正与你那贴身侍者行合、欢之事,若要查清此事,还得问询二人一番。”
周珺惊诧非常,急忙起身下床,只是身体初经人事又中了迷药尚未完全恢复,一时不察,竟差点软倒在地。
太女见此,径直抱起周珺,无奈宠溺道,“看来是你身边得用的下人,只你的身体并未恢复,若要同去,这段路还是由孤代劳吧。”
周珺身体僵直,隐于袖中的手攥紧了几分。他知道,成亲后类似的亲昵是少不了的,这是他应尽的义务,亦是他该付的代价,他应该尽快接受并习惯。
理智这样告诉他,他便像以往一样,顺从理智。
这不是容笙第一次行走于东宫,却是她心情最复杂的一次。
尤其,在目光触及略后自己一步的侍者时,以及感受到身体私、密处传来的异样感时,不难推测出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容笙太阳穴突突直跳,支撑她以这种状态面见太女的唯一动力,便是对设局之人的愤怒。
直到见着太女以及在她身边落座的未来太女妃,众人三言两语缕清整个事件前后发生的经过,饶是容笙心大,背后也是直冒虚汗。
设局之人可谓恶毒至极,怕是宴会开始便已经盯上她了,先是安排侍者将她带去落枫苑,引她喝了被下有蠢药的茶水,又悄无声息地锁了院门,待她为了出去耗尽体力陷入昏迷,将她藏至落枫苑偏殿。
后又设计引来未来太女妃,提前点燃正厅中混入迷香的香炉,怕是打着让她趁药性强了未来太女妃的主意。
幸而,太女妃并非孤身一人,随行侍者们警惕心强,才不至于让未来太女妃中招,还留下一个能继续追查更多线索的活口。
弄清事情原委,容笙直恨自己警惕心太差,别人设的陷阱,她丝毫未觉不说,竟还一个不落地掉了进去。亏她自诩聪明,事到临头却连侍者都不如。
她这一世做得最聪明的决定,恐怕就是早早断了登天的念想。
“关于设下此毒计的背后之人,三皇妹可有成算?”太女的问话打断了容笙的懊恼。
说起背后设计之人,容笙并无切实的证据,唯一可能的人证又握在太女手中,但用小脑想想也不难知道是谁要害她,“设计之人,臣妹不知,但此事过后,最大的赢家便只一人了。”
是啊,此事过后,无论三皇妹是否与周珺发生亲密关系,都将导致她对三皇妹和周珺的不满与猜忌。即便她已经亲眼看到,与三皇妹有切肤之交的只是周珺的贴身侍者,但此事仍将犹如一根横在她喉中的鱼刺,取不出,咽不下,还将时不时刺她一下。
容笙虽未言明她的猜测是谁,但太女已经明白,此事之后,若她与三皇妹彻底交恶,最大的赢家便只有,二皇妹容瑛。
“此事,孤,定会彻查到底,绝不放过背后之人。”
背后之人固然可恨,但眼下最紧急的还是封锁消息,将此事有可能带来的影响降至最小,“只是三皇妹此番中计到底是占了珺儿贴身侍者的身子,此事如若处理不当,很可能有损珺儿名节,不知三皇妹作何打算?”
进厅后随着容笙一同过来的侍者始终静默乖顺地站在周珺身旁,垂首而立,未发一言。他虽是周家的仆俾,但为三皇女解了药献出了清白,他的未来便还要看三皇女是否愿意容他。想到公子的安排,文竹不由紧张起来。
“虽是受奸人所害,但臣妹亦有不查之过,自当为此负责,愿娶他为夫。”
容笙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却遭受到重重反对。
“荒唐,身为皇女,更是礼亲王,怎可娶一仆俾为夫?你将我大容皇室颜面放于何处?”太女大怒。
周珺亦是楞然,她竟是愿娶一仆俾为夫?如此枉顾世俗的想法倒确是她能做出来的,“礼亲王的仁义,吾代文竹谢过,但以文竹的身份,若为王妃,恐遭非议,还请礼亲王慎重三思。”
看着始终乖顺沉默的侍者,容笙默然,封建王朝无人权,身为仆俾,他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有发言权。而她又能好到哪里呢,即便贵为皇女,亦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罢了,娶谁已是无所谓,娶一个两个又有何不同,她改变不了这个世道,只能改变自己。
“那便只得委屈他做一段时间通房,待日后正夫入门,再行抬举,还望皇姐夫见谅。”
皇姐夫,周珺心口仿若被一把匕首刺中,没有哪一刻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他与她,没有未来,原本就没有,以后亦不会有……
可为何偏偏要在今日,偏偏是他们第一次相距最近的今日,偏偏是他顺势谋得了与那人一场露水姻缘的今日?
是报应罢,报应他妄图谋求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报应他不敬夫纲、不敬人常、不敬天地世俗。
周珺心中苦涩,但这是他选择的路,是他要与世俗斗,与缘分斗,与天地斗,如今虽尝得了苦果,但苦也比麻木接受来得痛快,合该继续斗下去。
“见谅不敢当,文竹今后能侍奉礼亲王乃是他的荣幸,还望礼亲王日后能好好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