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开 第28章 北疆祸

自从李笏登上摄政王之位，塞北的局势就已经断断续续的开始了。

齐霄、忽克鲁、还有京城派来的军队一直在抵御来自东瀛的疯狂攻击。

坐镇京中的胡首丘在施姜韫诞下孩子后立马被调往北方指挥作战。

施姜韫不顾身体，也要一同前去塞北，李笏原本想劝，但看她如此坚决，也就没有再加以阻拦。

到了北边，施姜韫在军营中负责照顾受伤的军民，即使她自己还没出月子，以及与刚出生的孩子离别。

战地上的时局瞬息万变，像施姜韫这样的帮忙的大夫总不免被敌人偷袭，那日，东瀛人策反的一群走狗奸贼围住了运送伤兵的队伍，其中就有她。

可谁承想，她一个众人眼中的“弱女子”，一手扛着着火枪，背上背着大剑，一手护着身后的伤兵，和几个同为女子的民兵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敌人被眼前娘子军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再拦，狼狈逃窜了。

与大燕一衣带水的东瀛，林佳氏兄妹正在殿内争吵。

能让林佳氏兄妹从小吵到大的由头永远都只有一个人——藤山子内亲王。

林佳香奈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似乎入宫后，她就没怎么见过林佳羽树了，如今再见，兄长已不是当初的兄长。

“哥哥，你为何要一直执着于发兵大燕呢！我曾经作为前往大燕学习的学生之一，见识过大燕的实力，也学习了他们的知识，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学习他们，而是要侵略人家呢！”

林佳羽树一听这话火气更盛，他还击道：“我原想你嫁到大王处，更名青叶院，就会懂得要顺从和相夫教子，没成想你脑子里还是这些荒唐的想法！人与人之间，只有厮杀，若无厮杀，那么下一刻被杀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我去恭敬顺从，讨好大王，藤山子却可以在你的全力支持下当上女王爷？同样是女子，为何我就不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还有，大燕来的书你读了不少，那些书难不成就教的你像野兽一样胡乱攀咬别人吗！”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举国上下，从大王到百姓，我们被困在这个地震、洪水频发的荒岛上多久了？谁还能忍下去！”林佳羽树甩手给了林佳香奈一个响亮的耳光，“还有，大王同洋人贸易密切，现下西方经济崩塌，连带着我们也变的贫穷，我们为什么还要忍！我们要更大、更富庶的土地！蠢货！”

林佳香奈被抽出了眼泪花：“是，我们现下的条件很不好，但大燕的人又做错了什么？”

林佳羽树眉头紧拧：“我真是不明白，你不是大燕人，为何要如此维护他们。”

“我当年随着留学生的船队到了大燕，又在那里生活了几年，大燕的风气兼收并蓄，有不少外国人在大燕的朝廷里当差...我原本想留在那里，免得回来，你们把我当作一件礼物送出去政治联姻，一生都困在某个地方...”

林佳香奈抬手胡乱地拭了下眼泪，带着哭腔，却又笑着说：“可是啊，我还是没料到啊哥哥，我最终还是被你们送到了大王那里，他的女儿藤山子比我还要大一些，我却成了他的‘青叶院’。正好，父亲没了，你现在是林佳氏的家主，你更能变本加厉地倾尽所有去帮藤山子上位了。”

林佳羽树没有管自己哭泣的妹妹，而是语气冷漠地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佳氏、为了族人考虑，我帮助藤山子，是为保家族未来能有好的前程，而你，也是林佳氏的女儿，总要做出牺牲。”

林佳香奈淌着泪珠，嗤笑了一声，接着道：“若说保全家族，你完全可以选择王太子一队，选择藤山子，难保会有私心吧，你明明那么喜欢她，可最后她偏偏没有选择嫁给你，如今她终于守了寡，你得意了，她想要的你都名正言顺送上，再不用像以前一般偷偷摸摸，对吗？”

“...一派胡言！”

“甚至为了她，把我送进宫，我的用处不过是努力争宠，然后在大王面前多说她的好话，让大王注意到还有这样一个女儿。”

林佳羽树整了整衣衫，在将要推门而出时回头道：“你不知道，阿妙她也有难言的苦衷。”

林佳羽树在哥哥走后伏在榻榻米上痛苦不已，她没有像往常哥哥离开时那样双手伏在地上，跪姿送哥哥离去。

一旁的侍女上前去扶，但不知要如何劝慰，只是任由青叶院发泄。

谁没有苦衷？

当然林佳香奈一介小小的后宫妃嫔如何能与掌权者的想法相悖，战争还是爆发了，而在战争爆发的前一天，青叶院在宫中自缢而亡。

即使“青叶院”这个名字更为尊贵，但林佳香奈不喜欢，她还是喜欢自己本来的，由母亲所取的名字。

既然她对于如今的局面无力回天，螳臂当车无济于事，而活着也不过是继续当林佳羽树和藤山子的工具，她怀着绝望，将麻绳套到了自己颈子上。

对于林佳香奈的死，最伤心的居然是林佳羽树。

只是因为林佳香奈走之前，已经有孕了。

那个孩子，若是活下来，若是个男孩，

那藤山子手上就会增加筹码，只是自己这蠢钝的妹妹...

当真糊涂！

不过好在，林佳羽树和藤山子还有后手，他们自知自己势单力薄，即使与已经日薄西山的大燕相比也很可能败下阵来。

故而他们选择投靠了浩荡碧波另一侧的洋人帮忙。

洋人早已瞧上了大燕这块肥肉，只是无奈于没有“合适”的理由入局，如今东瀛公主的请求无异于是一张求之不得的“邀请函”。

双方势力对于此次进攻制订了详密的作战计划，尤其是在经过了和何清宴、徐垣两位元帅交过手后，已经被打怕了，更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依然没能在大燕的边防线上撕开更大的“口子”，所以这一战，双方准备了令后人难以想象的弹药量。

战事开始的时候，正是冬日。

塞北的百姓在冰天雪地中抗击东瀛军队的进攻，可条件简陋，没有和西洋一般先进的武器。

齐霄，忽克鲁和胡首丘他们联合一心，军民同心协力，在大雪纷飞的塞北边打边收缴敌军的枪|支、大炮。

因为手上的武器又少又较为落后，所以只好去打伏击。

齐霄和胡首丘带领大部队埋伏在山洞里，准备正面抗击。

忽克鲁自荐，带着几队人马，兵分几路，躲在大雪漫天的山坳里，盖着厚厚的雪被用作伪装，准备给敌人来个“出其不意”。

寒冬腊月，又是塞北苦寒之地，说把人的指头冻掉就冻掉，不论是手，还是脚。

忽克鲁这边就这样埋伏着......

而齐霄和胡首丘这边，午时三刻左右，敌人发起了猛烈的正面进攻，齐霄和胡首丘率领军队与之正面抗衡，可惜，敌人的火力太猛，很快，整个队伍就减少了近一半！

胡首丘右下腹中弹，肩膀也中了两枪，此时正倒在战壕里。

齐霄一手扛枪，背上系着□□，带着人正在跟敌人激烈地对战。

这时，队伍里的一个弱不禁风，灰头土脸的小伙夫使劲呼了口气，稳住了一直颤抖的双腿，然后在雪和土里匍匐前进，他摸到了吹响冲锋号角的人的尸身旁。

他使劲地掰开已经牺牲的人的手指，他要拿到他手里的冲锋号！

待拿到手，他轻轻地吹了吹，还能用。

只见他颤着腿站起来，一手扶着已然千疮百孔的战旗，一手紧攥冲锋号，鼓足全身力气将其吹响！

巨大而十分具有震慑力的号角声在层层叠叠的山峦里回荡，它一下下地撞击着山壁，似乎要将雪都撞下来，将敌人都撞下去！

一人却有了千军万马之势！

小伙夫也害怕，但他还是站在山尖上，一遍又一遍地吹着。

敌人曾经为大燕军民的不怕牺牲的精神所震慑，误以为是援军已至，不敢贸然前进，甚至是仓皇撤退。

捷报传回京中，众人皆是欣喜不已。

而这位小伙夫，也在战后被授予了不小的奖励。

可惜后来，忽克鲁和一众兄弟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全部牺牲了。

塞北这边刚刚传回向好的消息，地处西北的西域却仍在战乱之中。

西域地大物博，但与大燕远隔千里的洋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瓜分地盘的好机会，虽然战线太长，补给跟不上，索性他们就换了种策略，硬来不行，那就在局部地区挑起事端，搅得大燕不得安生便好了。

秦方蝉、安疆二位将军连夜率军赶赴西北，与常年驻守此地的焦广将军会合，后兵分三路，形成包抄之势，粉碎清剿了敌人的势力。

只可惜秦方蝉老将军在进攻伊里的前夜，由于连日来的不眠不休，加之之前重伤伤及肌理而旧疾复发，倒在了轮台大营，其随军历练的长女接过父亲的铠甲与长枪火铳，跨上战马，为国出征。

待秦小将军回京述职时，除了自己父亲的亡故以及兄弟姐妹们的牺牲，她还提到了两个人——伊里的两位地方官。

他们两人是大燕中央派去驻地方的官员，一直以来都与当地百姓相处融洽。

在外敌来犯时，二人从官府的小楼中冲出来，由于当时他们手边并没有枪|炮，所以二人就手持长刀与外敌搏斗，一直到生命的最后！

他们赶到时，还是晚了，二人已被杀害。

整个小楼里全是喷溅的血|迹，二人每人几乎都被扎了数十刀，还有数不胜数的弹孔......

死状之惨烈，可见敌人之凶残。

乱世之中，只要是有家国情怀在心的就会对侵略者报以最大的仇恨。

不管是谁，即使是含芳楼里的娘子们。

青棠娘子在帮助过骆青兰她们后流落到天津卫的洋人控制区，她一个弱女子，兜兜转转，还是做了老本行，可是当老妈妈要她去伺候洋人时，她抵死不从。

老妈妈苦口婆心地劝着，最终在她听到对方是位军官时，她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同意了这桩事。

谁知道，她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与对方同归于尽。

当众人闯进屋内时，发现他们的长官浑身□□，心口插着一把刀，而在男尸的身边，还有一具装扮相对得体的自刎的女尸。

那就是青棠娘子。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自刎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可大抵她也知道，杀了洋鬼子的头儿，他们不可能让她活过明天。

同之前提到过的小伙夫、地方官一样，他们的名姓可能会被淹没在岁月的沙尘里，但正是数以万计的他们，以血肉筑成坚实的城墙，才换来大燕日后的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