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的话让我感到意外,不过由于房间里光线昏暗,她应该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
说实话,我偶尔也能理解可怜的老弗格斯待在我和格蕾丝身边的时候为什么会暴跳如雷。
侦探们总是喜欢先说出自己的推理结果,并且很少加以解释。
有的时候为了探案不被干扰,侦探们甚至什么有用的线索都不说。
我必须得承认,在推理方面,我的反应总是比格蕾丝慢上半拍。
这也是为什么我只是埃塞克斯郡小有名气的治安官,而格蕾丝却是非凡的名侦探。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都在思考格蕾丝为什么会认定波特兰先生不是凶手。
当然,从一开始,我就认为那盒巧克力毒死波特兰夫人极有可能是一个巧合,但格蕾丝表达得显然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话,代表着波特兰先生无论是从道德上,还是法律上都是无罪的。
也就是说……
波特兰夫人根本就不是被那盒巧克力毒死的。
我躺在温暖的被子里,一时有些懊恼。
在波特兰夫人房间里的时候,我竟然没有细心地去观察那些掉在地上的巧克力。
如果波特兰夫人只吃了一块巧克力的话,那么她确实有可能并不是被那盒巧克力毒死的。
杜波医生认定波特兰夫人的口腔里有尼古丁的味道,这说明巧克力的“酒心”有很多还粘在波特兰夫人的口腔里。
尽管让这种毒药腐蚀一个人的口腔是很残忍的事,但是酒心巧克力内部的容量并不大,假如有很大一部分尼古丁粘在她的口腔里,那么被她吃进肚子里的尼古丁就会变得非常少。
如果波特兰夫人没有吃下其他有毒的东西,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你该休息了,约瑟夫。”
格蕾丝把手搭在我的胳膊上,困倦的说道:“如果是那盒巧克力毒死了她,她的口腔应该会比现在要干净。”
上帝!格蕾丝一定看到了我刚才那副愚蠢的样子!
不过她的话给了我很大的提示。
是啊,小剂量的毒药虽然也可能毒死一个人,但波特兰夫人不可能连一丁点自救的手段都不尝试。
如果吃下巧克力的时候,波特兰夫人还有行动力的话,她至少应该给自己灌点白兰地,或者用水漱漱口。
这个世界上可不会有人放着自己的口腔被腐蚀却一点也不管。
除非她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或者她正处于丧失基本行动能力的濒死状态。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我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
“公爵大人?”
一阵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却发现格蕾丝不在卧室。
“公爵大人?您醒了吗?”
门外,男仆的声音有些愧疚,“恐怕您得尽快下楼,警察局的佩蒂特警督想要……”
男仆花费了几秒钟,思考合适的词汇,“例行询问,我想他是这么说的。”
“我会尽快下楼。”
在我给了答复之后,男仆就迅速离开了,仿佛害怕我拉开房门大发雷霆似的。
因此我没来得及问他格蕾丝去了哪里,就自己去更衣室换了礼服——特殊时期,我不想惊吓那些紧张的仆人。
“留意那两个英国人……”
当我下楼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人在讨论我的国籍。
我看到一个穿着珍珠灰色套装的男人,正低着头对着一名警员发号施令。
那一瞬间,我就对他能够破案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家伙难道没发现有一个英国人就在他附近吗?
“咳!”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我在场,以免这位佩蒂特警督再说出更加令人尴尬的话。
佩蒂特警督坚毅的方下巴瞬间紧绷,明显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负责接待警察的管家连忙站出来,介绍了我的身份。
听了管家的话,佩蒂特警督的脸上浮现出老猎犬一般的表情。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对外国人抱有偏见,法国人当然也不例外。
尽管我猜测,这位佩蒂特警督根本找不出我和格蕾丝能有什么犯罪动机。
“很抱歉占用您的时间,不过这里发生了命案,我们也不得不例行询问。”佩蒂特警督冲着旁边的警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拿出了金属笔和记事本。
“看起来小波特兰夫人的死因已经确定了?”
在佩蒂特警督询问我之前,我率先向他提出了问题。
“不,严格得说,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小波特兰夫人的死因。”佩蒂特警督一本正经地说道:“要等法医鉴定过后,才能下结论。”
“说说您吧,埃塞克斯公爵大人。”佩蒂特警督转移了话题,“您为什么会到波特兰家的酒庄来呢?据我所知,在此之前,您和波特兰家没有来往。”
“我们在世博会结识了波特兰家的小儿子莱昂,是他邀请我们到酒庄来的。”
我的心里有些不自在,毕竟几乎每一次凶案发生的时候,我和格蕾丝都不在嫌疑名单上。
但这次我们身在国外,不被信任也在意料之中。
佩蒂特警督又问了我很多问题,基本都是关于人际关系和不在场证明的,但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我的不在场证明在佩蒂特警督的眼里也算不上可信。
因为能为我作证的人,只有我的妻子格蕾丝。
想到格蕾丝,清晨时的疑惑再次袭上我的心头。
格蕾丝去哪了?
但愿她没有独自去某个有潜在危险的地方。
“警督。”
一名警员走了过来,在看到我的时候,闭上了想要向佩蒂特警督汇报的嘴巴。
“我暂时没有其他要问的了,但愿没有耽误您享用早餐。”
佩蒂特警督的逐客令堪称生硬,但我仍旧识趣地离开了一楼的大厅,往餐厅走去。
今天来餐厅用餐的人格外少,除了老波特兰夫妇和莱昂夫妇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没有过来用餐。
“您在找公爵夫人吗,公爵大人?”莱昂的妻子艾米丽好心地提醒我,“我下楼的时候,看见公爵夫人和玛蒂尔达在外面骑马。”
艾米丽的话让老波特兰先生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他的不悦显然并不针对格蕾丝。
像老波特兰先生这样的人,通常不会对刚刚结识的客人过分苛责。
尽管格蕾丝的表现在外人眼里近乎冷血,但鉴于她和波特兰夫人并没有什么感情,老波特兰先生应该也不会因为她清晨骑马散步而感到生气。
那么让他沉下脸色的,就只可能是贪玩的玛蒂尔达了。
说实话,从刚刚见面没多久,我就从玛蒂尔达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惊人的冷漠。
和那些上了年纪、逐渐厌恶社交的人不一样,玛蒂尔达的冷漠似乎与生俱来。
她平时看似天真活泼,关键时刻却会将自己的冷漠展现无遗。
波特兰夫妇结婚也有五六年了,按理说,玛蒂尔达即便不为嫂子的死感到难过,也不应该兴高采烈地陪着格蕾丝骑马散步。
但玛蒂尔达就是这么做了,而且根本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
我在空位上落座,忍不住往老波特兰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老波特兰夫人的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悲伤,看起来和善又得体,让人很难想象,玛蒂尔达会是她的女儿。
不过这个世界上不像父母中任何一个的孩子实在太多了,玛蒂尔达的性格与父母差别巨大,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餐厅里的气氛因为波特兰夫人的死而变得异常沉重,除了刀叉偶尔碰在盘子上的声音之外,没有人发出其他的声音。
由于不想格蕾丝回来的时候太过尴尬,我放慢了用餐的速度,想要等她回来之后,再结束用餐。
这时,大厅里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你们没有权力这样做!我从没有主动给过她巧克力!”
餐厅里所有人的神色都因为这句话而变得紧张。
“天哪!是罗兰的声音!”
艾米丽惊呼了一声,但很快她的丈夫就用眼神阻止了她继续说话的念头。
莱昂担忧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向外走去。
比起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莱昂算是最正常,也最有人情味的一个。
但是相到波特兰家丰厚的资产,我又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无论莱昂有没有可疑的行为,假如波特兰先生上了绞刑架,波特兰家的遗产就毫无疑问地属于莱昂了。
我和格蕾丝经历的罪案太多,因此在探案过程中,都习惯考虑最坏的情况。
看着老波特兰夫人和艾米丽茫然失措的样子,我说道:“也许我该去看看是否有人需要帮助。”
丢下这句话,我快步向大厅走去。
大厅里,波特兰先生脸色苍白,正在和佩蒂特警督对峙。
不过看情形,波特兰先生显然处于下风。
“我认为您应该对此提供合理的解释。”
正如格蕾丝设想得那样,佩蒂特警督发现了波特兰先生偷偷提纯尼古丁的事实,并且十分自信地认定波特兰先生就是凶手。
否则他不会公开质问波特兰先生,让我这种“无关人士”窥探案情的发展。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格蕾丝和玛蒂尔达走了进来。
“上帝!看起来您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格蕾丝用崇拜的语气对佩蒂特警督说道。
“……”
这个小撒谎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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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佩蒂特警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