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加满油后,梁初年把许安南送到了场馆周围的一个小商圈。站在楼下看,光是健身房的招牌就有三四个。
下车前梁初年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接私活?”
许安南将头盔在手里转了好几圈,这才还给梁初年,开玩笑似的说:“梁医生不清楚内情,我们这行接私活都在晚上。”
说完摆摆手,留给梁初年一个背影。
梁初年也没急着走,靠在车边目送他走进商场大楼,这才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帮我打听下周围的健身房。]
这栋商场有些年头了,外面有个观光直梯。许安南透过玻璃看到梁初年扬长而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奇怪。
硬要描述的话,就好像有点…不太舍得。
许安南摇摇头,心想说不定今天以后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再见了,一边走出电梯,进了一家健身房。
“先生,请问您……诶,南哥?”
前台一抬眼就认出许安南来,毕竟他长相在一堆糙汉中非常突出,又惊又喜地迎上来:“好久不见了南哥!”
许安南朝她点点头:“你们老板呢?”
“还没来,你先去他办公室等吧。原来他今天约的人就是你啊。”
“对。”
许安南等了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稀客啊,许教练。”
还是熟悉的故作阴阳怪气,许安南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逗你了,找我什么事?”
闫菲是这家健身房的老板,也是许安南在海城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许安南一直挂名挂在他这里,好应付家里。
“我的合约快到期了,禁赛期也快到了。中间大概有几个月的空档。”
“我这边你挂个名就行,不用真来。你这一年也怪累的,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不,”许安南耳畔响起梁初年的话,“等我解约就来上班。”
“这么突然?”闫菲差点惊掉了手里的棒棒糖,“你之前不是说浪费时间吗?”
“我最快九月才能打比赛,在这之前,只用保持身体健康就可以了。有些事说来话长,反正我可能…会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
闫菲和许安南差不多,也是大学毕业后来海城谋生的,前两年才靠着健身房的业务勉强站稳脚跟。
“也就是临时找个地方保持锻炼,这里你随时来,至于带人什么的,浪费时间,也没必要。”
许安南半开玩笑地给了他一拳头,“有钱不让兄弟挣是吧?”
“哎!我这可是百分百为你着想,你这条件放哪个健身房不抢手,我巴不得压榨你。”
“两个月我也要活啊,我是真打算来这工作一段时间,你们不是有那种格斗小班课程吗?我可以带。”
闫菲若有所思的样子:“你确实能带这种课,那就是不带个人的意思呗,懂的。”
“工资按最低水平给就行,主要是别手生。”许安南又补充道,“带不带个人…没想好,我到时候看情况吧。”
闫菲有些疑惑:“咋了,你不是不喜欢这种服务性质的工作吗,还想带人?”
许安南是想“带人”没错,不过也没个定数,耸耸肩说道:“看情况。”
“行吧,你那边准备什么时候解约?我听说前两天出了事,警察局的都来了?不是说他们程序不太合法吗,怎么也没后续了?”
“我最迟下周末解约,算下来只有四五场比赛了。他们有封口费,没证据,查翻天也查不明白,跟□□一样。”
“那你还在那待着,没事吗?”
“没事,”许安南并不放在心上,“打完这些比赛,把我的钱结给我就完事。”
“说得简单,要真是什么□□,哪那么容易让你走啊…反正要是有事你赶紧联系我,我带我们健身房的教练给你撑场子去。”
许安南看向办公室墙上挂着的照片,都是一些教练们留下来的,这之中不少都是退伍的格斗手或者拳手。
“正好,抽空大家一起吃个饭。他们光知道你的名字,从来没见过你的人。有些人不还是你的前辈吗?”
这一行吃青春饭,而许安南却在即将登顶的时候被人一脚踹下山。
结果回头一看,踹他那人早就不知道藏哪去了。
许安南心里清楚,只有再次爬上去,才能找出当时那个使坏的孙子。
所以哪怕是禁赛,许安南也不想让自己脱离赛场太长时间,更不愿意再走进新的圈子。
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许安南知道自己总有一天是会离开的,会回到格斗场,回到那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和大家就不吃了,有空我请你吃饭。先回了,下午得回俱乐部一趟。”许安南一边起身一边拍了拍闫菲肩膀。
“哎,”闫菲叫住许安南,“健身房的员工宿舍满了,最近没钱也没时间新租。我记得你在这边没有租房,你别忘了提前找房子。”
“好啊。”
许安南嘴上答应,心里却发愁。
城中区是整个海城最为繁华的地段,房租贵的要命,现在许安南工作的这家俱乐部赚得盆满钵满,都还只能占用废弃的体育场馆,办公室也在集装箱里。
许安南又想到在锦安也有房的梁初年,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别操心了。”
有些事是羡慕不来的。
回到场馆,工作人员正在准备晚上比赛用的场地,助理站在一旁核对名单,看见许安南后有些意外:“南哥,你昨晚怎么没回啊?”
这助理不是许安南专属的,许安南也向来不服管,闻言皱眉反问:“咋了?”
“没事没事,我听经理说你不愿意续约了?合同下周就到期,南哥还差六七场比赛没打,按理说应该从今天开始。但是……”
助理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许安南有些不耐烦:“有话快说。”
“但是高岩把你这一段时间的比赛都推后了,如果这样的话,就必须再续一年约。”
许安南算是听明白了,他要么再和这个破俱乐部绑一年,要么就再挨几顿打,横竖是不让他好过。
“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许安南按了按指节,“不续约。”
助理没料到他这种反应,愣了半天才点点头:“好的,那我安排好把日程发给你。”
“对了,和我一宿舍那两个人想和我打,你也安排一下吧。”
不就是带伤打比赛吗?就当练手了,又不是没打过。
高岩一听说许安南把比赛排满了,立马从外面赶回来,“我的亲哥,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啊?”
许安南正在试新到手的拳套,听见高岩的话后反应也不大,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这群人三脚猫的水平,能把我怎么样?”
“南哥!你实力强也不能这样啊……万一这帮孙子又来阴的怎么办?”
“来阴的就报警,你以为这地方真经得起查么?”
“主要是……没证据啊。”
比赛进行中不允许拍照,场馆内还设置了信号屏蔽仪,来一趟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但就是没证据。
这种灰色地带警察来了也不好处理,许安南清楚。
“我会想办法的,”许安南说道,“你帮安排比赛就行。”
“南哥。”
“咋了?”
半天没听到下文,许安南这才抬起头来,看到高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蹙眉:“有话就说。”
“我想跳槽,”高岩问,“我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高岩……”
“我可以给你当经纪人!或者助理之类的?”
“别犯傻了。我可没钱给你开工资,跳槽可以,找个靠谱的俱乐部。”
“那你咋办?”
许安南摘下拳套,转头看向柜子。那里面放着他最珍贵的一副拳套,是他独自一人来到海城后,用第一场比赛的奖金买的。
因为意义重大,许安南开始打私赛之后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我啊,”许安南眼神坚定,“大不了再来一次。”
这几个字听着没什么分量,其实沉甸甸的,高岩也知道。
这么困难的事情,许安南都能说从头再来就从头再来,说不佩服是假的。
“我下周就去办离职,这段时间可能不常在俱乐部,得先去找个下家。但南哥你别担心,咱都是兄弟,该帮的我一定会帮,别提工资不工资的。”
许安南轻笑一声,伸出一个拳头:“谢了。”
“别谢,等着你重回赛场的那一天。对了,我不在你打比赛千万要小心啊,要是再碰到上次那种情况,你赶紧认输就行,千万别来劲!”
许安南朝他一挑眉,“认输?可能么?”
“……”
晚上的比赛对手未知,许安南换了药后又比平时多缠了几圈绷带。
腰腹是不可避免被攻击的位置,好在许安南块头不大,只能尽力躲开。
和往常不同,踏进八角笼前,许安南突然往观众席扫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简单的一身黑,但皮肤白,气质又格外清冷突出,许安南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
那不是…梁初年吗?